第54章 夜不收归来
周石倒并不在意，摆了摆手，让众将士冷静，说道：“朕就是你口中那个狗皇帝。”
话音刚落，孙得功直接懵逼，呆滞许久，突然猖狂大笑，一边笑，一边从眼角挤出泪珠。
他以为自己败在朝廷某个文臣手中，却没想到，居然是大明天子御驾亲征。
“你是个疯子吗？你身为天潢贵胄，带着不到万人，跑到冰寒之地，与大金交战，就不怕死在此处吗？”
孙得功目眦欲裂，狠狠的盯着对方，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一个深宫中的皇帝，真的会御驾亲征。这个家伙，真的是朱家子孙吗？
周石微微一笑，“朕怕死啊！可是朕更害怕，辽河以西的那些百姓，西平堡外大明的将士们，会在黄泉路上埋怨于朕。”
“有朝一日，朕百年之后，踏入黄泉，看到无数骷髅，向朕痛哭，问朕是否斩杀叛徒孙得功，是否尽复辽东故土，朕该如何说。”
“孙得功，你说，朕能够让你自然老死吗？”
孙得功愣了愣，说道：“狗皇帝，别告诉我，你们是为了我来的。”
周石哈哈大笑，仰天长叹，“为何不可以，朕在宁远听到你的名字那一刻，你就已经上了朕的死亡名单。”
“你不死，朕寝食难安，你不死，百万死难子民，无法瞑目。”
“朕非常幸运，你没有自尽殉城，所以，你该当有此劫。”
“来人，给朕把他看好了，决不能让他死了。”
周石目光看向四周，问道：“你们还记得，朕说过什么吗？”
“凌迟孙得功！”所有士卒，几乎是从胸腔中吼出，声震长空。
诉苦大会上，那一幕幕，让他们心中意不平。
孙得功满脸惨白。
沈阳，皇太极向兄长行礼，随后坐上大汗之位，接受百官朝拜。
努尔哈赤去世，皇太极为顺利登上大汗之位，向代善、阿敏、莽古尔泰妥协，实行“贝勒共治”。
与大明天子一言九鼎相比，皇太极所受束缚极多。
故此，对于大明的官制，极为羡慕，何时也能口含天宪，一人之言，便是圣旨。
义州有急报传来，明军渡过小凌河，又要修筑大凌河堡。
皇太极将三大贝勒全部召集，正是为了此事。
急报中有言，大明天子御驾亲征，不过孙得功等人分析，修筑城堡为真，御驾亲征为假。
皇太极将急报拿给诸位贝勒，一一看了，均是赞同孙得功分析。
一个身处深宫之中的皇帝，亲自深入苦寒之地，如何可能。
皇太极微微思忖，也是摇头，后金可不是阉逆叛军，与大明野战，从未失败。
纵然大明皇帝莽撞，朝堂之中的文臣，定然也会阻止。
随即说道：“无论明贼天子是否亲征，我们也不能任由其修筑大凌河堡。否则日后攻城，便是麻烦。”
“二贝勒，还烦请你率领镶蓝旗兵马，前去阻挡。”
“本汗随后再率大军增援。”
“明军野战不行，但守城尚可。”
“此次攻城，不可孟浪，二贝勒先遣兵直插大凌河堡与锦州中央，切断明军增援。”
商议一定，其它三大贝勒，均未反对。
这次计划，后金隐隐有了围城打援的雏形。
在历史中的大凌河战役中，后金确实如此操作，率兵经义州，切断大凌河堡与锦州联系，随后数次击溃明军援兵，成功攻陷大凌河堡。
二贝勒阿敏率领镶蓝旗兵马，跨过辽河，直奔义州而去。
出发没有多远，接到急报，明军并非筑城，而是奔袭义州。
二贝勒阿敏不仅未有担忧，心中大喜。
明军当真不知死活，义州有数千兵马，孙得功与其麾下士兵，做下那等事情，自然不能背叛。
明军到来，他们唯有倾力抵抗。
正因如此，方才把孙得功放在义州城中，作为一线。
明军想要袭击坚城，简直做梦。
纵然明军势大，围困义州，一时间想要攻取，也是艰难。
倒是后金大军云集，未尝不能再次上演广宁之役。
那时，后金兵马，一路南下，山海关外，将再无阻挡。
若是山海关将领怂包，说不得直接破关而入。一路杀到大明京师。
虽然他并不看报，却也听到一些传言。大明京师郊外，设立有数座工坊，分别生产味精、玻璃、镜子、肥皂等物。
那些东西，珍贵异常，深受八旗子弟喜爱，特别是味精，在食物之中，放上一点，美味异常。
自从食用过后，无味精之物，寡淡无味。
若是有幸攻入京师，定要让镶蓝旗霸占明朝工坊，不仅自己享用，还能卖钱，何等快活。
想到这里，心中满是惬意，镶蓝旗的滚滚洪流，朝着义州直扑而去。
尚未到达大凌河畔，远远看到缕缕硝烟。
阿敏大喜，莫非明军正在攻城。催动麾下兵马，狂笑着杀奔过去。
这时，路上发现两个溃兵。
一问之下，满脸懵逼，不可置信，眼睛瞪得滚圆，差点直接把这两个溃兵砍了。
溃兵有言，义州早已城破，他们躲在山沟之中，才逃过劫难。
明军有天兵天将相助，降下满天火雨，直接将义州烧成白地。
他们所见硝烟，不过是火焰余烬。
阿敏不信，明军要有天兵相助，早干嘛去了。
一路向前，又见溃兵。
溃兵痛哭，明军骑兵凶猛，无数大金将士，在西城门处，被夺走无数性命。
大凌河边，满是浮尸，正顺流而下。
阿敏更加震惊，这怎么可能，这完全不是印象中的明军。
他催动兵马，急速朝着义州奔去。
入目之中，乃是一座黑城。
说是城，并不恰当，实际上是一片残垣断壁。
城墙破开数个大口，满城房屋，全部化为灰烬，整个城池，黑乎乎的，像是全身用火焰烧过一般。
城门之外，虽然清理过，但明显有激战痕迹。
残破的楯车向外突出，明显是金兵正在突围，却被打了回去。
阿敏环绕城墙一周，便看出许多信息。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义州确实被攻破了。
城池之中，有很多伤兵，有的奄奄一息，有的已经死了。
明军并未杀害他们，但也没有救治的意思，将其放在城垣之内，自生自灭。
伤兵看到援兵到来，喜出望外，以为能够得到救治。
阿敏眉头微皱，问了几个重要问题，知道明军有一奇怪鸟铳，射速极快，射程又远。
对于奇怪天火，则是五花八门，有说是天兵天将，也有说是明军新式武器。
阿敏头大如斗，难以分辨。
询问完后，一众伤兵以为能够得到救治，向着镶蓝旗兵丁投去期颐目光。
陡然间，周围士兵露出残忍之色，将他们一刀一个，全都杀了。
“狗鞑子，我们为大金卖命，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忠臣义士的吗？”
阿敏脸上露出轻蔑笑容。
与皇太极不同，阿敏对汉人可并不友好。
处理完后，阿敏看向南方，大喝一声，“给我追！”
“区区不足万人，敢在大金国土之上，来去自如，怎能容它。”
镶蓝旗的大军，滚滚而来，朝着周石离开的方向直扑而去。
同时，他向后方传递消息，皇太极听闻，目瞪口呆，这个世界不正常了吗？
若是任由明军来去自如，大金还有何威望可言。
当下，也是统领大军，朝锦州直扑而来。
周石新军，攻打义州，消耗康格里夫火箭，五千枚。回去的路上，轻松不少。
一路快步行军，转眼的功夫，便看见了小凌河。
阿敏的速度虽然很快，但是周石已离开许久，渡过小凌河时，镶蓝旗大军，尚在背后吃灰。
看到周石军队渡过河流，阿敏咬牙切齿，随即寻找渡河地点。
找了一处浅流，阿敏就要渡河。
有麾下将领说道：“旗主，我们是否应当等大汗援兵抵达，一起攻击，若是被明军围攻，恐怕不妙。”
阿敏直接回怼过去，“区区明军，何时能够在野战中打败我们，纵然只有一旗兵马，也要纵横锦州野外。”
阿敏目眦欲裂，誓要拿下这支明军。
不过，他却未想到，野外之中，有镜光闪过。
将镶蓝旗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实际上，这并不能怪他们，谁能想到，大明新军斥候，一人拿着一个望远镜。
这种稀罕东西，整个后金，也没有多少。那有多余，交给斥候。
锦州，这座城池，快要疯了。
车营，选锋，正在密集准备，随时北上。
士卒满腹怨气，自与金兵交战以来，大明军队，何时在野战中取得大胜。
此时北上，不是送死吗？
他们心中忐忑不安，不时遥望北方，希望看到那支兵马，早点归来。
赵率教更是派出精锐夜不收，一路探索。
相比普通士卒，赵率教压力更大。那支军队之中，可是有着当今天子。
数日来，时不时看到他在城楼附近，来回踱步，心中焦虑，写在脸上。
透过城墙，不断张望，若发现哨探归来，立刻请上城墙。
他们不能劝阻皇上，唯一能做的，便是保障皇上安全。
若是皇上被金兵追逐，他们不能救援，则罪过太大，抄家灭族，都有可能。
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心脏，越发空悬。
一日，有夜不收归来。赵率教急忙将水递上，静待汇报。
城楼之中，孙承宗假寐，忘记清饷本职，没有继续向西，一路清理。
每日里，就在城楼之中，静候消息。
听到动静，立刻惊醒，坐在一旁，听取汇报。
夜不收喝了一口水，急忙回道：“满桂与新军，并非在大凌河堡停留，直奔义州而去。”
话音刚落，孙承宗与赵率教皆是脸色大惊。
赵率教乃是统兵之人，心中咯噔一下，“皇上这是要奔袭义州。”
义州与大凌河堡，可不一样。
若是大凌河堡有警，距离锦州不算遥远，即便撤退，也是可能。
当初宁锦之战，鞑子来袭。无数大凌河堡的民夫士卒，逃到锦州，保存性命。
可是，义州距离更加遥远，若是碰到金兵，想要逃跑，都不可能。
赵率教以拳击掌，似在思索什么。若不是辱骂君王，乃是大罪，他直接就要骂人了。
皇上如此操作，让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该如何是好。
倏然，计议已定，脸色慎重，对着孙承宗说道：“锦州百姓，恐怕要委托阁老，送回关内。”
孙承宗也是想到此节，微微点头，“事情紧急，也只有如此。因为那个人，绝对不能有事。”
双方相互对视，心有灵犀，均是做出抉择，派遣大军，渡过小凌河，接应皇上。
这样的抉择，一旦做出，意味着锦州官兵，离开坚城守护，置于险地。
一旦事不可为，整个大军，恐怕都会失陷。
那时锦州必然也不能守，故此，赵率教方才说出上面一番话。
夜不收看着两人，满是疑惑，突然说道：“大人所说那个人，可是皇上。”
话音刚落，孙承宗和赵率教两人，一阵骇然。
赵率教握紧刀柄，差点做出不可测之事。
孙承宗更是冷冷说道：“你听何人所说。”
夜不收满头大汗，陡然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解释道：“两位大人听小人解释，并非道听途说，乃是皇上亲自跟小人说的。”
说完之后，从背囊之中，拿出一物。此物呈深浅绿色，不过颜色斑斓，隐隐的与草丛有相似之处。
此物两端，均有圆环，环中放置有玻璃镜片。
赵率教微微发愣，未曾见过，孙承宗却是一眼认出，正是新军斥候的望远镜。
夜不收解释：“小的追踪皇上兵马，却被新军哨探发现。他们正是使用此物，在数里之外，便发现小的行踪，很是厉害。”
“新军哨探将小的抓到皇上面前。皇上并不怪罪，知小的乃是锦州夜不收，很是高兴，还特地恩赐了望远镜一个。”
“此物当真神奇，小人不敢私藏，特地奉上。”
赵率教闻言，先是一惊，这名夜不收乃是军中精锐，连他都被发现，新军哨探，居然厉害至此。
不过，皇上赏赐之物，他哪敢贪心，让夜不收拿好。
随后，夜不收继续说道：“满桂麾下兵丁，皆知皇上御驾亲征，似乎并非机密。小的们还在路途中，抓到鞑子细作，说是从宁远而来，他们也知皇上在军中。”
孙承宗与赵率教相互对视，心中更加紧张，若是鞑子不知皇上在此，战斗有大有小。
若是知道，必然倾力来攻。
皇上又去攻打义州，顿兵坚城之下，如何打得过鞑子。
赵率教心下发狠，对着孙承宗说道：“阁老，拜托了，本将此去，若是战死沙场，还请阁老关照妻儿一二。”
赵率教眼中决绝，义无反顾。
局面演变至此，他也不想吐槽什么，唯有马革裹尸。
夜不收还是迷茫，说道：“大人要去攻打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