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伏击之战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哪里来的细作，不长脑子的吗？”

    宴席之中，有宾客反对。大明天子，身居深宫，连京师都不会踏出，何况这冰寒之地。

    孙得功微微点头，有些微醉，但头脑依然清醒，“本游击听说，大明吹嘘，新皇英明神武，仅率千余士兵，击破魏忠贤十万大军。”

    “不过，有谁看见了吗？文臣的嘴，最会骗人。那些文人还说，魏忠贤有亿万宝藏，埋藏于辽东之地，你们相信吗？”

    一众宾客，纷纷开怀大笑，相比于投诚之时的忐忑不安，此时此刻，他们恨不能将大明踩在脚底，不如此，不足以证明他们的抉择，是何等的英明。

    几名女真将领，并不多言，心中又是感慨，又是叹息。

    这些投降的二臣，比他们这些女真人，对大明的痛骂更甚。

    不过，细作消息传来，他们不会全然不理。

    这时，孙得功摇晃着酒杯，酒杯晶莹剔透，以一个玻璃圆盘为底座，酒杯与底座之间，以纤细的玻璃相连。

    走私商人，将其唤作“高脚杯”。

    义州靠近关宁锦防线，偶尔也有大明商品冒出，这高脚杯正是其一。

    孙得功以高脚杯作为饮具，几名女真将领同样如此。

    对这高脚杯，他们甚是欢喜，透明而不含杂质。

    孙得功看出他们的喜爱，实际上早有准备。高脚杯是他花大价钱买下来的，整个后金，也不会有太多，酒席过后，他便会为这几名女真将领，每人赠送一套，聊表心意。

    不过，送礼固然重要，此时此刻，对大明的分析，更加重要。他一边摇晃酒杯，微微思索，继续说道：“本游击听说，大明朝廷，为边军清理欠饷，令关外诸军，士气大振。”

    “值此时刻，关外将领定然渴求建功立业，使出他们惯常的招数，再度前出大凌河修筑城堡。”

    “故此，修筑大凌河堡垒，应当属实，但是所谓大明天子，御驾亲征，定无可能。”

    一番分析，在座宾客，均是叹服。几名女真将领，纷纷点头。

    若是没有探明情况，胡乱上报，说不得会被责罚。

    宾客散去，加急奏报，朝沈阳而去。

    义州兵马，也并非全无动静，一支骑兵，直扑大凌河城堡而来。

    他们不可能任由明军修筑城堡，若明军势小，他们铁骑碾压过去，将他们踩为齑粉。

    野外交战，那怕面对十倍明军，也是不惧。

    若是明军势大，他们从旁骚扰，定不让明军安心筑城。

    这支骑兵共有两千余人，既有满洲八旗，也有孙得功的降卒。

    虽然兵马不多，却是气势如虹，马蹄之声，犹如能够碾碎大地。

    哨探早早放出，一路向前。那怕只是数骑，也是凶猛无比，寻常明军，亦不敢与其交锋。

    若是平常，他们定然将所有情况，打探得清清楚楚。

    可是今日，树林伸出，玻璃的寒光闪现。

    李自成亲自率兵前出哨探，一路隐匿行迹，正好看到对方哨探，也不惊动，继续向前。

    他深知新军骑兵，更善集群冲锋，单打独斗，或许不是满洲骑兵对手。

    他们身上披着树皮，若是不动，即便女真哨探，也未必能够发现。

    倒是满桂麾下哨探，跃跃欲试。

    李自成并不阻止，让满桂哨探与敌人较量一番也好。

    他们很快深入后方，距离两千骑兵很是遥远，不过依仗望远镜，看得分明，当下了然。

    皇上带兵，故意在大凌河城寨废墟中，虚晃一枪。

    义州探子，立刻发现，随即回报。

    他们却是不知，皇上也随即沿河而上，朝义州直扑而去。

    每人行囊之中，背着几盒午餐肉罐头，毫不吭声，那怕辛苦万分，也绝不迟疑。

    与魏忠贤一战，他们事后总结。皇上的兵马太快，快得超出他们的意料，是影响胜负的一个因素。

    不过，他们印象最深刻的则是骑兵，在集群冲锋面前，无组织的步兵，犹如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手之力。

    李自成神往，新军组建，毫不犹豫的要求，加入骑兵。

    探得情报，留下数骑，不断监视，随后拔马而回。

    满桂士兵与后金哨探已然分开，双方互有胜负，但明军显然吃亏更大。

    后金哨探因此发现周石军队，同样向后传递消息。

    双方哨探，你来我往，杀得好不热闹。

    满桂麾下的士卒，刚刚清理欠饷，又经历诉苦大会，士气高昂，与后金杀得有来有回，让他们无法探得真切。

    后方，后金将领乃是一名甲喇额真，听到哨探消息，先是一怔，随即开怀大笑：“明军的脑子，这是抽了吗？难道他们还敢与我们野战不成。”

    他再听哨探一说，很快想通其中关节，“明军不是要来修筑大凌河城堡，是要偷袭义州。”

    “也不知明军是昏了头，还是又被我方的细作骗了。上次他们也是要袭取城池，最后却发现是个陷阱。”

    “这帮蠢货，当真记吃不记打，居然还敢出来。”

    这时，有人说道：“会不会是孙得功又悄悄投降明军，这才将他们引来。”

    那女真将领轻蔑一笑：“广宁之役，死了多少明军，辽河以西的汉民，恨不得生吃其肉。让他投降，他敢吗？”

    “如果我所料不差，定然是那个细作，又诓骗了明军将领。只是不知出了何种变故，居然没有提前通知。”

    后金将领一番分析，头头是道，让人敬佩万分。

    这时，有人再说：“那我们如何是好？听说有数千明军，我军兵力，恐怕不足，应当等大汗派出援兵方好。”

    那女真将领哈哈大笑，“区区不到万人，敢到野外浪战，这功勋，不收，对不起那些细作。”

    “哨探早有汇报，对面明军以鸟铳手为主，而且没有车营保护。我们只需冲杀过去，便虎入羊群，将其肆意屠戮，也不知明军是那个将领领兵，竟然不知兵至此。”

    “如我所料不差，定然是对面有新文官主政，立功心切，又不懂行伍，这才闹出这种笑话。”

    说完之后，计议一定，率领两千骑兵，悄悄潜伏，只待明军路过，便要冲杀。

    这名将领对已方哨探很是自信，自忖这两千兵马，绝对没有暴露。

    不过，在肉眼难以企及的地方，数名新军骑兵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望远镜下，一切埋伏，都是浮云。

    新军之中，他们并非普通庄稼汉，原本善于骑马，进入骑兵营后，便负责哨探一职。

    自从得到望远镜后，一直想要施展，这才得了机会。

    周石很快得到消息，心中赞叹，后金将领的战斗素养，果然不能轻视。

    若不是他的哨探拥有望远镜，说不得便被其伏击。

    两千余骑兵，突然冲杀过来，这些新兵蛋子，必然慌乱，说不得，就要系统人顶上去，才能安稳军心。

    可是，若是如此操作，系统人必然损失惨重。

    他倒是不担心系统人会败，因为系统人不仅战术超越百年，而且悍不畏死，根本不是人类。

    这是他最强依仗，是永远也不会背叛他的存在。

    当然，若是系统人真的背叛，他觉得，自己可以躺平，因为那意味着，是系统要弄死他。

    周石继续行军，有意将骑兵落在后面，躲在后金士兵的视线之外。

    满桂同样听到后金士兵埋伏的消息，心中大震，若是被其偷袭，除了亲信家丁，他也不能保证，麾下士兵还有多少战力。

    对于新军装备的望远镜，更加好奇。

    新军哨探之中，一人装备有望远镜一个，这些东西，与他们平日使用的都是不同。

    满桂见过单筒望远镜，看得不算远，也就比目力稍好一点。

    不过，即便如此，在军中也是稀罕物品，非高级军官，不能享有，那会如新军一般，直接装备给斥候。

    满桂找皇上讨要了一个，拿在手中把玩，很是羡慕。

    这望远镜乃是双筒，可以调节远近大小。两里之内，轻易看清对方脸庞，数里之内，可以看清一举一动。

    在此神器之下，潜伏起来，敌军有何行动，皆看在眼里。

    满桂已经能够想象，那支女真骑兵，就在斥候眼皮子隐藏的场景。

    周石看他神色，哈哈一笑：“满大哥，若是喜欢，这望远镜便送你了。”

    满桂心中大喜，爱不释手，急忙回道：“微臣多谢皇上赏赐。”

    他那模样，像是生怕周石后悔一般。

    大军继续开拔，很快抵达金兵埋伏地点。

    附近树林密布，草丛长得很高，骑兵潜伏其中，即便派出斥候，轻易无法察觉。

    周石再度感叹金兵战斗素养，与魏忠贤那群乌合之众，很是不同。

    他估摸着距离，让四营火枪兵横队展开。

    虽然火枪兵人数不多，但厚度稀薄，展开之后，正面极为宽大。

    卢象升正在神机营中，面色坚毅，一声令下，转瞬的功夫，变阵完毕。

    与其它的士卒不同，每月不过训练数次。周石新军，自入伍以来，日日训练，从无停歇。

    队列展开，已经形成本能，长官命令一下，听到相应鼓乐之声，立刻行动。

    满桂心中震撼，虽不知这阵型有何用处，如何能够挡得住敌军冲突，但仅仅战场变阵，已让人震撼无比。

    这些士兵，与明军将领中的家丁，属于同一级别。

    潜伏之中，小山坡上，后金甲喇额真，满是错愕。

    难道他的潜伏暴露了吗？

    而且那支明军甚为有趣，战线稀薄，前方又无遮挡。即便没有埋伏，他也能轻松冲破防线，屠戮大军。

    他心中犹豫，正在思考。赫然发现，对方已经直插伏军侧面，动作之迅捷，超过想象。

    他的心中咯噔一声，思考对策。

    此时此刻，他仍不相信伏兵已被发现，明军何时有了这等素质。

    或许不过是发现小山丘，虚张声势罢了。

    正在此时，“轰”的一声炮响，六门火炮同时开火，一颗颗实心弹，朝着金兵埋伏之地，直奔而去。

    一名金兵只剩下半截身子，实心弹在地上弹跳，虽然伤敌不多，但却威势惊人。

    后金将领这才放弃侥幸，双目赤红，从来只有他们打对方埋伏的，何时被明军如此折辱。

    此刻继续潜伏，即便士兵能够承受，马匹也会慌乱。

    心中大怒，但并不慌张。那支明军战线稀薄，又全是鸟铳手，骑兵冲突过去，他们最多一轮齐射。

    只需顶着少许伤亡，就能杀穿对方防线。

    “骑马！”后金将领大喝一声，金兵纷纷上马，他们未带楯车，只能强行冲锋。

    后金将领又不愿后退，自觉可以一试，死兵在前，轻骑在后，亲自督战，敢退后者，死。

    铁骑滚滚而来，虽然只有两千骑兵，也是气势如虹，有将山河踏碎之势。

    周石将两营骑兵，交由李自成指挥，早已悄悄接近，潜伏于侧，他用望远镜细细观察。

    后金骑兵，前锋皆身披重甲，后队披甲不如前锋，紧紧跟在其后，人数更多。

    李自成暗自将双方骑兵相互比较，虽然觉得后金骑兵凶猛，但心中自有骄傲。

    新军骑兵，单打独斗，或许不如后金勇猛，但若是集群交战，他也是不酥。

    那名甲喇额真显然不知，有人在暗中观察于他，他在伏击明军的同时，明军也在伏击于他。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暗自测算双方距离。

    前锋身披重甲，跑得不快，但却必要，只要骗取对方鸟铳开火，后方轻骑冲突过去，那些步卒便是待宰羔羊。

    正在此时，他听到一阵清脆的响声，硝烟弥漫。

    甲喇额真微微一愣，心中大喜，如此距离，已方死士又是身披重甲，根本毫无伤害。

    正要催动后方骑兵，一股脑的压上去，彻底打垮对方。

    不过，瞳孔之中，几名前锋摔倒在地，死活不知。

    思绪尚未回转，又是一轮齐射。

    前锋死士，又有人中弹。

    甲喇额真心中大震，明军的火器有问题。

    此时此刻，他心中后悔，没有携带楯车，否则不会如此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