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跨过小凌河
满桂哈哈大笑，与皇上相处数日，性子甚为相合，不似那些腐儒，高高在上，看不起武人。
校场之上，满桂赤膊与皇上大战。皇上招式简单，破绽百出，但力大无穷，一力降十会，居然数次挫败他。
初时，满桂与皇上切磋，想着谦让一番，假意倾尽全力，随后卖个破绽，好让皇上玩得尽兴，赢得有面。
一番交战，想要谦让，已是不能。
双方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
不多时，满桂再不敢留手，拳拳虎虎生风，看得旁人紧张无比，生怕他一拳打爆皇上脑袋。
可是，任他招式何等巧妙，皇上只是一拳轰来，又快又猛。
满桂一个不慎，一拳撂倒。
满桂不服，再战，结果依然如此。
一番大战下来，满桂惺惺相惜，若不是皇上身份尊贵，颇想兄弟相称。
周石看出他的心思，对他的事迹，早有耳闻，笑着说道：“这些时日，打得痛快。”
“平日里，众人顾忌朕的身份，从来不敢全力出手，还是你性子豪爽，让朕战了个酣畅淋漓。”
“朕甚是欢喜，称呼一声大哥，可敢接受。”
满桂受宠若惊，呆若木鸡，袁崇焕等人，心中大惊，这恩赐，实在太高，若是其它文臣听到，既不是要大呼，不成体统。
正要出言劝谏，周石似乎看出他们心思，摆了摆手，双目炯炯有神，看向满桂，说道：“怎么，满大哥不敢接受？”
话音刚落，满桂也是豪气冲天，大笑说道：“臣遵旨。”
“好，朕就喜欢大哥这豪爽性子。”
两者四目对视，皆是开怀大笑。
袁崇焕等人一时间感叹良多，皇上当真不似深宫中长大，一举一动，自有一番气势，只是短短数日，先获满城士卒之心，现在又获满桂之心。
随后，便出现了海岸边上那一幕。
海风猎猎，满桂听到皇上言语，豪气顿生。
“皇上要给建奴送礼，臣誓死相随。”
说完，他便要点齐兵马，与皇上一道出征。
袁崇焕等人听到皇上要深入敌境，心中大恐，急忙劝谏：“皇上身负社稷，皇上之安危，并非一人之安危，乃是大明之安危。”
“若皇上有事，则天下纷乱，大统之争，不知又会引发何等故事。若是有心怀不轨之歹人，则天下危矣。请皇上以苍生为念，不可轻赴矢石。”
周石扬鞭，遥指北方。若他是其他穿越者，定然坐镇中央，遣一名将，征伐四方。
可他不是，大明军事之糜烂，不可想象，纵然有能臣名将，在此种环境之下，想要振作，也是艰难。
孙传庭、洪承畴已是极限。
大明将门，重在私兵，小规模战斗，尚能逞狠斗勇，一旦大规模战役，必然各求自保。
如此行为，定然影响整体战力，最终自保不成，尽皆战没。
这等军队，能打顺风战，打不了逆风局。
周石有心改变这种局面，而手上这支新军，就是依仗。
未穿越前，自认为手指一点，新军战力爆棚，无人能敌。
穿越之后，方才明白，创建一支强军，何等艰难。
新军草创，他唯有亲力亲为，才不至于纸上谈兵。唯有站在新军身侧，才能给于他们无限勇气。
自己躲在京师，却让新军来送死，要么新军尽数埋葬于北方，要么半路倒戈。
周石望向北边，说道：“那片土地是朕的，那片土地上，被屠戮的子民，是朕的子民。”
“朕无能，建奴屠刀落下之时，未能保护他们。如今，朕既然踏上了这片土地，必然要用建奴之血，祭奠亡灵。”
周石的声音义正辞严，不容置疑，他纵马奔腾，在所有新军面前，大声问道：“现在，朕不以皇上的身份询问。”
“诸位，我们曾向苍生发誓，为这片大地的百姓而战，我们是否还可以相互称呼为同志。”
一众新军，齐声回应。这一刻，他们相互之间，似乎不再是皇上与臣子的关系，不再是将官与士卒的关系。
他们被一种共同的理念，糅合在一起，化作一个团体。
周石每日与他们相处，与他们一起训练，为他们灌输为苍生而战的意识，无时无刻不在宣扬着，他们代表着这个世界最进步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宣扬着，他们是未来的主人。
这一刻，为民而战的念头，在呐喊声中被点燃，被唤醒，如燃烧的火焰，不将敌人焚烧干净，不会熄灭。
他们意气飞扬，将身体站得笔直，接受皇上的检阅，舍我其谁。
“同志”二字，在没有被后世玩坏之前，是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无数仁人志士，共赴国难，相互激励，壮怀激荡的称呼。
一声称呼，无数青年燃烧青春，慷慨赴死。
在这一刻，在经历了数日的诉苦大会，豪气横生，有那么一刹那，他们稍稍有了后世军队的影子。
有时候，人类是自私自利的生物，一切以自身的利益为优先。
有时候，人类又是无私的生物，为亲人，为大义，挺身而出，慷慨赴义。
在整个生物界中，似乎只有人类的基因里，铭刻着“牺牲”二字，似乎只有人类，会为了他人的利益，去死。
周石再问：“建奴铁骑来袭，众将士，能保证阵型不乱，刺刀如林否？”
新军高呼：“绝不后退。”
周石再问：“骑兵冲锋，敢直面敌军刀锋否？”
两营骑兵，胸中热血沸腾，日日训练，密集冲锋，已成本能，齐声高呼：“如墙而进，一往无前。”
声音响彻长空。
宁远城中，无数士卒，也被情绪所感染，恨不能与皇上一起，踏上那片被蹂躏的土地，用敌人鲜血，祭奠亡灵。
满桂麾下士兵，更是心怀激荡，与皇上一起作战，此生无憾。
满桂悍勇，在他带领下，这些士卒，皆非怯懦之辈，与敌野战，丝毫不惧。
宁锦大战中，锦州被围，满桂遣兵救援，与建奴战于野，大呼酣战，与城中士兵一道，迫使皇太极折戟坚城之下。
对于满桂，周石最早是在武侠小说中看到，日后了解越发深刻，印象极佳。
历史中，己巳之变，皇太极迫近京师，满桂在城外与金兵大战，身负数创。
最后更是战死沙场，为大明尽忠。
总之，此人是个猛将。
周石一番激励，随时面对新军，满桂士兵，也是士气高昂。
周石再看向袁崇焕，说道：“朕听闻，海外有一言。”
“天下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
“朕闻此言，心中感慨万千，时时用以自勉。朕愿为负重之人，也请袁大人为天下苍生，守护关宁锦防线。”
袁崇焕先是一怔，将皇上话语细细品味，只觉得话中之意，道尽边关士卒之雄伟。
身为文臣，虽然驱使边军，却从未将其放在对等位置，今日细细思量，方知自己与皇上差在何处。
再不劝谏，皇上太过伟岸，他唯有追随其后。
周石哈哈一笑，当火箭装载完毕，大手一挥，近万大军，滚滚而出。
袁崇焕、毕自肃等人，齐齐跪下，遥拜大军远去方向。
周石系统签到，获得午餐肉罐头无数，后方补给车队，如同变魔术一般，拿出许多粮草。
满桂麾下的辽兵，第一次吃到这等罐头，只觉得满满的都是肉香。
行军艰苦，但在这等美食之下，他们居然找到了些许快乐。
时间飞驰，周石很快抵达锦州，再次补给一番，也未与锦州守将，多做交流，跨过小凌河，朝着北方扬长而去。
无数士卒这才反应过来，城墙之上，一名士兵痴痴的问道：“他们要做什么？莫非又要去抢筑大凌河城堡。”
在修筑锦州之际，袁崇焕尝试修筑大凌河城堡。可惜，尚未修好，后金来袭，虽然保住了锦州，但大凌河的城堡，亦为金兵摧毁。
那名士兵摇了摇头，说道：“不像。修筑城堡，总要有民夫、材料，可那支军队，哪有半点筑城的样子，倒是火炮众多，均为与敌野战利器。”
说到这里，众人猛然一惊，向着北方眺望。
自广宁之役以来，明军胆寒，许久未再与敌野战。
宁锦之战，满桂率部激战于野，让整个辽东军都振奋许久，更在递往朝廷的奏报中，大谈特谈。
众人神色复杂，明军已经许久没有踏过小凌河。
上一次跨河筑城，也宣告失败。如今，他们毫无依仗，难道当真要与建奴在野外来一场硬碰硬。
他们心中为那支军队称赞，可又十分不看好。
明军优势在于守城，鞑子优势在于野战。
此等行径，犹如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赵率教，锦州守将，正是他率领明军在锦州，挫败皇太极的兵锋。
相比其他士兵，他明显知道更多。孙承宗奉命清理欠饷，一大堆银币撒出去，锦州兵心，为之安宁。
众将士欢呼，士气高涨。
孙承宗更准备了粮草，那支兵马一到，立刻迎接。
所有人都认为，那支兵马将停驻于此，却没有想到，匆匆接受补给，立刻北上，渡河而去，转眼的功夫，不见踪迹。
赵率教知道满桂在军中，想要与其缓和关系。
当他赶来，只留下大军的背影。
一阵惋惜，他原与满桂关系颇好。因为一场大战，使得满桂误会于他，生出嫌隙。
可纵然如此，当锦州有警，满桂依然倾力相救，心中十分感激。
正在此时，孙承宗缓缓说道：“赵大人，做好迎接恶战准备，锦州城下，大战将起。”
赵率教心中凛然：“满桂不计前嫌，倾力救援锦州，下官必定全力接应。”
孙承宗摆了摆头，酝酿许久，说道：“皇上御驾亲征，已经北上。”
话音刚落，赵率教目瞪口呆，如五雷轰顶，脑袋朝着北方转了过去，半晌之后，方才说道：“皇上在那支军中。”
“此乃天子亲军，皇上在那，这支大军，便在那！”孙承宗说道。
赵率教回过神来，大急，语气变得激烈而急促，“阁老，为何不劝谏，如何能让皇上置于险地。”
孙承宗说道：“本阁如何未劝，但皇上主意已定，本阁也劝不动。”
“这是五百火箭，乃是皇上赠与锦州守城之用，来自海外，数量不多，谨慎使用。”
说完之后，他的目光再度看向北方，喃喃说道：“皇上洪福齐天，必然不会有事，整备兵马，准备与建奴厮杀吧！”
两人久久无言，广宁之战后，那片北方的土地，很久没有明军踏足。
他们所思所想，唯有一点，但愿皇上只是作秀，在北地溜达一圈，退回河岸。
若是深入敌境，他们不敢想象。
义州，自广宁之战后，孙得功率领降卒，驻扎于此，作为威胁明军之前哨。
义州同样位于大凌河旁，历史中的大凌河之战，后金两万大军，就是从此经过，直插大凌河城堡后方，切断锦州与大凌河联系，围城打援，歼灭大明无数精锐士卒。
此时此刻，大凌河城堡，未能完工，只留有部分城垣。
孙得功居于义州，定然需要时时关注，若是大凌河再度筑城，必然立刻上报。
孙得功府中，喜气洋洋，却是夫人有喜，又诞下一子。
孙得功很是高兴，心中琢磨，欲取名为孙思克。府中更是大摆宴席，一众亲朋好友，吃得热闹。
有人觉得，今日之宴席，格外美味，孙得功笑着说道：“使了无数银钱，方才买到一袋鸡精，今日宴席，为了款待大家，全挥霍了。”
一族中老者，摸了摸胡须，“此等美味，当真只有天上有。不知何时，才能再尝。”
这时又有人言：“明军怯弱，不敢野战，大金早晚打进关去，到时候，想要鸡精，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一阵言语，众人哈哈大笑。
随后，众人又聊到蒙古。皇太极使了一个小小反间计，林丹汗轻松上当，察哈尔部原是最为反金的部落，如今分崩离析，察哈尔已有诸部，投诚大金。
孙得功放下酒杯，一声叹息：“大汗当真英明神武，明朝官吏，若有大汗万分之一，也不会落到这等下场。”
宴席中人，皆是唏嘘，说道：“幸好游击当日率我等投诚大汗，否则我们也不能幸免于难。”
宴席之中，也有女真人，听到他们言语，也是哈哈大笑。
正在此时，有兵急速闯来，“报，明军再度渡河，要重修大凌河城堡。”
“有细作传递消息，明朝天子，也在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