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北上宁远
“草民参见皇上!”
不知是谁最先跪倒在地,宽广的院落之中,黑压压的一片,尽是人头。
心怀激荡,一夜之间,他们已是天子门生。
周石摆手,“平身,都起来吧!”
“三人行必有我师,海外亦有高深学问。”
“朕曾听说过一个寓言,假设朕有一个苹果,施阁老有一个苹果,朕的苹果,与施阁老的苹果相互交换,问朕有几个苹果,施阁老有几个苹果?”
周石环顾四周,正好看到施凤来的孙儿,他急忙回答:“回禀陛下,陛下还有一个苹果、阁老也还有一个苹果。”
“很好,假设朕有一个知识,施阁老也有一个知识,朕用自己的知识,交换阁老的知识,问朕有几个知识,阁老有几个知识?”
施同学恍然大悟,再度回答:“皇上有了两个知识,阁老也有了两个知识。”
一众同学细细品味,他们何时见过这等鸡汤,心中震动,颇有一种顿悟之感。
周石再说,“听说某些同学,聆听女子教学,甚为不服,现在可明白了。”
一众学生老脸羞红,深深拜服。
观皇上年龄,与他们一般大小,却懂得如此道理,真乃有大智慧之人。
或许皇上正是参透此理,才会与蛮夷结交,数月的功夫,不仅扳倒魏忠贤,更让京城日新月异。
施凤来、黄立极等人,心怀敬佩,他们眼中,皇上已不再是年近二十的青年,更富有大智慧。
周石一番勉励,与诸位阁老,一起离去。
他对这些士子极为重视,朝廷运行,自有一套程序,能够在无数学子中脱颖而出,智商毫无问题。
只需熟悉一番,便能胜任。
但他们今日所学,与四书五经,格格不入,日后必将自成派系。
想到这里,周石一阵暗笑,历史中的崇祯,痛恨党争。可他作为一个穿越者,却参与党争,潜移默化,培育新党。
时光荏苒,转眼的时间,一旬有余。
周石日日参与新军训练,每天至少抽取一点时间,或是在军校中讲学,或是在新学堂中讲学。
与诸位同学混得熟了,无数学子对他既有敬畏,也有亲切。
讲学之中,周石博闻广识,妙趣横生,引发众人无数思考。
这样的日子,辛苦,但充满期望。
周石每日都要备课,将系统提供的书籍,整理一番,以作明日讲学之用。
他如同呵护小树苗,潜移默化,培育属于自己的势力。
新军仅仅训练一月,周石再度扩军,增加两个新神机营,增加一个骑兵营。
新旧兵丁,相互掺杂,以旧带新,效果还算不错。
无数旧兵,经过考核,成为士官,饷银涨了不少,意气飞扬。
训练过后,周石还会开展知识学习。
兵丁们叫苦不迭,但周石命令坚决,又在新军之中,专门设置一官职,负责文化教学,疏导兵丁的厌学情绪。
周石认为,一支有文化而又意志坚定的军队,能够在战场发挥更加强大的战场能动性。
当然,更加重要的是,这支军队退伍之后,便是他在地方的基本盘。
他们会跟着自己一起,悄无声息的蚕食乡绅的影响力。
洪承畴从福王庄田里,征兵上千。按照周石的要求,他们在庄田中,开展了一次土地革命的尝试,分田到户。
为了保障土地利益,庄园百姓参军倒是踊跃。
周石的第二次扩军,便是以这些农民为主。
四个神机营、两个骑兵营、一个炮兵营,周石的新军规模已然不小。
另一边,轰轰烈烈的重工业建设,已然开始。
张瑞图,年近花甲,身为内阁阁臣,却如普通百姓一样,满面风霜。
他热爱绘画,一杆毛笔,一张白纸,山川秀丽,人物传神。
如今,他仰望眼前的高楼,心中震颤。
这一样是在作画,却是用钢筋水泥,在大地作画。
码头之上,民工们将货轮上的水泥,一袋袋的搬运下来,按袋计钱,童叟无欺。
初时,张瑞图站在计数吏员旁,盯着他们将银钱发放到民工手中。
他谆谆教导,码头建设,皇上单独拨款,认真完成差事,皇上自有赏赐。
万万不可如以往,例行克扣,中饱私囊。
实际上,确实如此,周石从建设款项中,单独列支一项,按月发放,俸禄相当丰厚。
韩一良到来,监督更加严格。
他谨记皇上教诲,海港建设,监督官吏只是其一,探寻制度建设,乃是其二。
若有成功经验,往后绝非在此一地实施。
张瑞图、黄运泰,又做了许多工作,暂时遏制克扣之风。
不过,韩一良依然发现,有人将私人用度,列支工程款项之中。
心中纠结,为官之道,你好,我好,大家好。
他不愿得罪同僚,耳边又响起皇上殷切期待之声。
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你抽一块砖,我抽一块砖,看似不痛不痒,但墙落之时,尽皆尘土。
提起笔来,随后放下。
一盏茶,两盏茶……
许久之后,奋笔疾书,将证据附上,直达禁宫。
他终究要做一个孤臣。
随后,一队学员兵,一队皇上亲卫,还有锦衣卫,纵马奔腾,只扑官吏家中。
官吏院中,甚是豪奢,地面之上,赫然用了货轮的水泥。
用量不多,不过数袋。
房屋新建而成,几块明亮的玻璃,映入眼帘。
学员兵当场将官吏拿住,不多时的功夫,核实明白。官吏指使码头民工,为自家修建房屋等等,却将账目列在工程之中,靠山吃山,靠工程吃工程。
一个人头摆在码头之上,鲜血淋漓,骇人听闻。
张瑞图和黄运泰,摇了摇头。皇上给过机会了,他却不珍惜。
张瑞图回想皇上,有时温和无比,对他们这些阁臣的票拟,从无修改。
大臣话语偶有冲突、僭越之举,也是哈哈一笑,视而不见。
私下见面,还会摆上瓜子、零食,对桌而坐,不分尊卑,其乐融融。
但对有些事,极有主见,不会不告而杀,但若再三强调,还是不改。
绝对手段狠辣,毫不留情。
张瑞图回过身来,看向众位官吏,皆有兔死狐悲之感,他一声叹息,说道:“天下风雷云动,诸事变革在即。海港之建,只是起点,若能看清大势,将来未必不能飞黄腾达。若是不肯转变思维。”
张瑞图指向那颗人头,“他就是你们的榜样。”
“皇上再三强调,本阁耳提面令,谨守本分,将来好处,少不了你们。”
“本阁问,皇上给的养廉银子少吗?”
张瑞图的声音铿锵有力,厉声喝问。
他一甩衣袖,向着水泥厂房而去。
水泥厂已经有了雏形,预制板与钢筋水泥,共同构建。厂房之中,有转子称、预热器、回转窑、冷却机等等,各种皮带、水泵,数之不绝。
水泥厂外,自带一发电机组,需要烧煤。
不久之后,水泥厂开始试车,皇上派来工匠,与蛮夷一道,认真学习。
据说,新学堂的学子尚未毕业,否则也会派来,担任官员。
张瑞图心神震颤,此物当真天地之伟力,各种机器,自行运转,少量人员看守即可。
对于工艺,他并不懂,神秘莫测,比如,何为电。
仰望苍穹,若有雷电闪过,他想要扭住雷公电母,莫非已将仙法传授世人。
水泥厂中,还有一物,唤作电灯,明亮无比,犹如白昼。
一桩桩,一样样,目不暇接。
张瑞图犹如新生之婴儿,万物新鲜。
他举起笔来,一座恢弘巨厂,耸立于纸上。
他再为张家子侄写信,谆谆教导,天下将变,未来属于新学。
水泥厂开工之后,产量极大,首先供应海港建设,其余拿来铺设道路,修建房屋。
若有富裕,周石决定拿来出售。
一切似乎皆是有条不紊。
辽东,寒风犀利,刮在脸上,很是疼痛。
孙承宗坐在马车之上,一路摇晃,很是颠簸。
幸好骨头硬朗,还能坚持。
车队庞大,不仅有精锐火枪兵,还有披甲骑兵。
骑兵并非全身披挂,仅仅遮挡胸部,腰侧别着马刀,寒光闪闪。
除此之外,还有一柄火枪。火枪短小,长度不比步兵,更无刺刀。
京城之人若是细细看去,便会发现,他们均为皇上亲卫。
衣装很是特别,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他们身后均无长发,揭开大檐帽,寸头浮现眼前,如同和尚。
有百姓很是好奇,说是和尚,却又未着僧衣,当真奇怪。
车队一路跋涉,首先抵达山海关。
此处欠饷已经清理,车队不做停留,一路向前,直奔宁远而去。
周石亦在车队之中,在准备许久之后,终于踏上向北的征程。
对于清理欠饷,孙承宗不敢草率,采用逐次清理的模式。
先清关门,再清宁远,随后锦州,一路向西,清理整个九边。
队伍浩浩荡荡,马车之上,满载银币,突击培训的银行人员随行其中。
军校学员兵抽走一半,新军全体带上,再加上系统兵,周石自信,即便碰上鞑子,也能交战一番。
战争才是最好的练兵场。
系统刚刚奖励的新式铠甲披在身上,说是铠甲,倒不如说是护盾。
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自动偏转攻击。
理论上,只要不是被炮弹直接砸在脸上,应当无碍。
他力大无穷,手持重剑,一剑劈过去,即便不能破甲,也能震碎对方脏器。
这些全都是那颗丹药的后遗症。
与散兵游勇交战,应当可以开无双。
他毕竟是个普通人,若是没有这样依仗,如何敢于肆意冲锋陷阵。
只是欺骗了善良的学员们。
一路向前,路边良田无数,皆是边境百姓开垦而出。
后金鞑子肆虐,一路杀到宁远,多少百姓死在屠刀之下。
可是,故土难离,离开这片冰寒之地,那里又有容身之所。
周石静静思索,想起一篇文章。
农业时代,土地便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故土为何难离,因为离开故土,何处有耕地,能够让他们劳作。
周石看到一个老农,问道:“老人家,你一亩地能产多少粮食。”
老农见周石衣着奇怪,很是惊恐,再向周围看去,还有锦衣卫等等,心知面前之人,定然不凡,老实回答,不过二百余斤。
周石再问,若是海外有地,可愿去耕种。
老农满脸憨笑,海外遥远,不可预测,想要新开土地,又要耗费不知多少气力。
海外还有蛮夷,争夺之中,如何自保。
故土难离,并非思乡情切,而是风险太高。
刹那间,周石明了。在网络之上,他阅读颇多历史小说,只说故土难离,是因为对家乡有着一种特殊情怀。
当初,周石很是不解,若真是如此,为何会有闯关东,为何会有打工潮。
这一刻,他却是明白了。
周石又说,若是有朝一日,朝廷开拓海外,愿意为他们护航,可愿去海外一搏。
老农摆了摆头,他年近花甲,折腾不起,不过家中还有几个小子,倒是很想一试。
正当周石想要离开之际,老农突然问道:“大人,朝廷真的想为我们在海外分土地吗?”
周石笑了笑,说道:“朕会努力的。”
话音刚落,老农震动,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匍匐下来,颤颤巍巍。
周石将他扶起,“让百姓在鞑子兵锋之下耕种,是朕之过错。”
“朕总有一天,会平定建奴,还天下安宁。”
老农感激涕零,心中期盼。
遥望车队背影,天禧巡视天下,是为黎民做主,皇上是个好人。
宁远,原本不起眼的地方,逐步演变为军事重镇。
城头之上,火炮无数,更有滚木、万人敌等装备,作为守城利器。
袁崇焕一边数着日子,一边计算着清饷日期。
原本的历史中,宁远、锦州等镇均发生严重的闹饷,差点酿成兵变,毕自严之弟,更是在这场动乱中,自缢身亡。
幸好袁崇焕威望颇高,处理及时,诛杀了几名带头者,把兵变弹压下去。
随后上奏,需要及时补齐欠饷,共计七十四万两。
崇祯一年收入不过四百万两,如何能够一口气拿出如此众多的银两。
何况崇祯元年,因为清查阉党,各地税收全部瘫痪,整整一年,没有税赋收入。
朝堂之中,讨论许久,左支右挪,勉强凑了二十万两。
不过,周石穿越以来,并未大动地方,内阁诸部,也能保持正常运转。
除了魏忠贤等头目,曾经攀附过的阉党的官员,借着报纸,划清界限,未酿成大清洗的局面。
故此,地方税收,未受影响,关宁锦虽然仍有欠饷,但没有恶化到历史中那种局面。
宁远城上,袁崇焕满面寒霜,京城一行,他感觉自己的局面打开不少。
初时,他的视角只有辽东,唯一思虑者,如何光复失地。
京城之行后,方才知道,朝廷艰难,黎民不堪重负,仅仅一个辽饷,便惹得天下民怨沸腾。
皇上心痛天下百姓,有意废除辽饷。
可真若如此,边军饷银,到底该如何筹措。
风呼啦啦的吹着,旌旗飘舞,袁崇焕喃喃自语,“皇上真的能拿得出,这许多银子吗?”
正在此时,那支熟悉的军队出现在眼中,有人大喊,“清饷啦,朝廷来清饷啦!”
满城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