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清理欠饷委员会
文华殿中，孙承宗满脸震惊，自阉党轰然倒塌，他何尝没有想过，被朝廷再度启用。
只是未曾想到，会是内阁阁臣的职位。
周石环顾四周，此处皆是内阁大臣，不比朝会，数千官员齐刷刷的看着，言语之中只能使用冠冕堂皇的词汇，左一个圣人有言，右一个仁义道德。
周石在此立下规矩，文华殿中谈论内容，任何人不得私下泄露。殿中议论，诸位阁老可以相互争论，但做出抉择，所有阁臣必须共同进退。
周石的目光看向钱谦益，魏忠贤掌权之时，对东林党极度打压，只剩钱谦益硕果仅存，阉党倒台后，他的呼声极高。
吏部廷推，成基命、钱谦益均名列其中。周石从谏如流，便将他们纳入内阁之中。
孙承宗、成基命、钱谦益均为新入内阁，对周石的原则，并不清楚。
他再度郑重强调一遍，不管双方党派私下竞争何等激烈，抉择一旦做出，双方必须全力以赴，绝对不能相互拉扯。
意见可以保留，命令必须执行。
钱谦益心中一凛，急忙回应。
孙承宗连连点头，看向周石，充满赞赏之意。
党同伐异，乃是大明朝堂的痼疾，皇上能够认识到这一点，并且提出这等要求，难能可贵。
强调一番后，周石说道：“诸位阁老觉得我朝吏治如何？”
钱谦益初次参加这等会议，说道：“皇上英明，君子盈朝，众臣皆是忠君爱国之辈。”
话音刚落，施凤来等人满脸古怪，心知钱谦益乃是初次参加这等会议，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于是提醒一番：“钱阁老，说实话。文华殿中的议论，不会传到外面，据实而说，才能处理实事。”
钱谦益朝着周围看去，赫然发现，自己确实说错话了。
施凤来继续说道：“回禀皇上，本朝官员俸禄，确立于洪武年间。如今，物价飞涨，当初的俸禄早已入不敷出。”
“又历经两百余年承平时光，官员生活日益骄奢，那点俸禄，不足以支撑其生活之万一。”
“于是，地方官吏收取火耗银两，一钱的实际火耗，会收取十倍，多出来的火耗，自然被官员收入囊中。”
“京中官员，无法收取火耗，但户部发放银两，皆要经历其手，克扣已成惯例。比如工部，原为二八抽成，现在已经六四抽成，一千工程款项，商人能得三四百两，已是良心所在。”
“考选朝觐之际，京官更要勒索地方官员，每次考选，一名地方官员，至少需要耗费四、五千两，孝敬各路京官。这些银两不会凭空而来，自然是地方官员收刮所得。”
“京中官员还极善借支挪用之法，皇上抄家阉党，即有人隐瞒抄家所得，私自分用。抄家所得，即便入库，立刻被各部借用，瞬间所剩无几。”
“洪承畴在洛阳主持叛王抄家事宜，铁面无私，得罪诸多官员。臣听闻，弹劾洪承畴的奏章，已经堆满陛下书房。原因无它，福王财产事小，规矩事大。有人认为，洪承畴坏了规矩。”
施凤来娓娓道来，将大明官员的贪腐，刻画得入木三分。
钱谦益听得目瞪口呆，这等隐秘之事，如何能够在皇上面前说出。
他再看向皇上，似乎不以为意，对此内情，早已清楚，“诸位爱卿，朕欲提取西同公司内的利润，清理九边欠饷，诸位觉得，能有多少银两送达士卒手中。”
钱谦益心中更加震撼，这是摆明说，不信任大明官员。读书人读圣贤书，行苟且事，可悲，可叹。
施凤来一口回道：“银子出城，几人经手，便有几人克扣，出京之时，能有六成，已算不错。银子到达边关，又要交由各级上官，层层下发，每一次下发，均要克扣一番。到士卒手中，能有二三成，便算良心。”
“实际上，绝大部分士卒拿不到饷银。经过层层克扣后，将官只会把少量饷银发给亲信家丁，上官点卯时，临时找人凑数，此为冒饷。”
周石微微点头，这与他在后世看到的历史类似，于是说道：“此次清理欠饷，朕极为重视，不仅关乎大明江山，更关乎天下百姓性命。鞑子若是入关，百官真以为他们可以逃脱一死。”
“朕欲减少此次清饷手续，让边军士卒，真真切切的拿到好处，诸位觉得如何？”
诸位阁臣皆是赞同，唯一犹豫的便是如何操作。
周石早有定计，继续说道：“朕欲单独成立一部门，暂且叫做清理欠饷委员会，仿天津卫之例，择一朝中阁老为会长。由阁老在朝中挑选官员，俸禄不依旧例，按照京城生活标准，重新设定。”
“但朕有一个要求，朕不追究他们的过去，但从今往后，不得再贪，谁敢动边军的银子，朕就敢动他全族。”
说完之后，他的目光看向孙承宗。
孙承宗心头一震，心知，这便是皇上召见他的目的，立刻行礼：“臣愿领清理欠饷委员会会长一职，请皇上成全。”
周石满意的点了点头，孙阁老还是很聪明的嘛。
于是，继续说道：“此清理欠饷委员会，表面上是临时，实际却要长期设立，到时或许会改换名字。”
“朕欲整顿吏治，但心知不可太急，便从这委员会开始，请诸位阁老，也要帮朕。”
一众阁臣，急忙称是。
众人又商量了一番事情，眼前天色渐晚。周石招呼众人，一起享用晚膳，随后散开。
正当众人要离开之际，施凤来再度问道：“皇上，臣能去军校里听听格物课程吗？”
“叮，恭喜宿主，你为这个世界带来的改变，终于引发了人们的求知欲，成功激活隐藏签到任务——科技昌明的大明。”
“叮，恭喜宿主，你获得了物理导师一名，存在时间为十年。”
“叮，恭喜宿主，你获得了化学导师一名，存在时间为十年。”
“叮，恭喜宿主……”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周石分别获得了物理、化学、生物、地理、数学、历史共计六名导师，并拥有相应的教具。
施凤来见周石发愣，以为皇上不愿。
众人皆知，皇上将军校视为宝贝疙瘩，不愿阁臣插手其中，也能理解。
施凤来也是被皇上震撼太多，这才提出非分之想。
正当他要落寞离开，皇上突然说道：“阁老，你真的想要学习格物知识？”
施凤来眼前一亮，口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表达。
周石说道：“朕的那位朋友，答应为朕寻找教师，算算日子，应该快到了。”
“朕欲在京城中成立一新学堂，不仅官员可以前来进修，还可以推荐家中的天才少年，前来学习。”
“科举及第，想要做官，也得在新学堂中，进修一番，方可。”
“阁老要真有兴趣，新学堂开班之时，可愿做第一个学生。”
施凤来顿时眉开眼笑，说道：“臣愿意。臣闻，朝闻道，夕死，可矣。臣已花甲之年，如今唯一愿望，只想听听自然大道。”
“以前，洪承畴、孙传庭等人与朝臣聚会。臣正好在隔壁，臣观洪承畴、孙传庭等人，心中骄傲，很是不解。”
“如今回想，定然是听闻了陛下的万物之道，跟科举进士，不在一个层次，这才有那般神态。”
“臣感激皇上。”
施凤来发自内心的说道，崇拜之情，予以言表。
一举一动，钱谦益、孙承宗皆看在眼里。
孙承宗心中大震，如此神情，万分熟悉，正是不久之前，在袁崇焕身上所见。
施凤来年过花甲，什么事情没有见过，什么盐巴没有吃过，如何对一个少年，崇敬至此。
孙承宗再度看向皇上，一身衣裳，穿得笔直，英姿飒爽，少了儒雅，多了英武。
目光之中，满是自信。报纸上说，皇上见识广博，天下之事，发生十分，能知三分，莫非当真如此。
心中凛然，对于皇上交代的事情，不敢马虎，不断思考，如何才能将皇上给他的钱，用到实处。
皇上在会议上有言，既要让士卒都拿到饷银，又要让将士乐意效命，这其中的关窍，需要孙承宗自行把握。
他不断思量，很快想到皇上的银行，心中一动，将清饷章程细细写下。
他又在房中踱步，不多时的功夫，写下一个个名字，皆是他看中之人，将来必定主政委员会。
两天时间，孙承宗拿出方案，写在奏章中，呈递上去。
周石很是重视，将方案细细看完，没有废话，条陈清晰，逻辑紧密，既有提纲挈领的框架，也有深入实际的细则。
周石暗自点头，孙承宗的实际操作能力，确实优秀，奏章之中，不仅他想到的要点，均有记录，他未曾想到的关窍之处，也有叙述。
他拿起红色中性笔，写下同意二字。
周石批得快，孙承宗行动得也快，雷厉风行，内阁配合，一套流程飞速走完，从各部抽调人员。
孙承宗将中意之人单独召见，其中关窍之处，一一述说。有人欢喜，有人茫然。
孙承宗谨记周石提点，并不强迫，愿留者留，愿走者走。虽然有几名官员，他很是喜欢，但意念并不坚定，孙承宗无奈摇头，很是可惜。
清理欠饷委员会很快筹备起来，清理之第一站，便是辽东。
同时，天津卫，一队火枪兵与锦衣卫来到海边。
恐怖巨轮停在码头，码头极为简陋，暂时由碎石堆砌而成，一名系统人在旁规划，张瑞图顶着红色钢帽，钢帽之中有不知名材料制作的联结，若有重物挤压，可做缓冲之用。
张瑞图的脖子上，系着绳索，将钢帽完整的戴在头上。
摆在张瑞图面前的，乃是一张施工图，看不明白，木讷的系统人用稀薄的语言，予以解释。
从中看到，此刻的码头并非完整形态，还有诸多设施需要安装，伸出海洋的碎石需要重新整理，使用一种叫做水泥的造物。
张瑞图一边听取系统人的介绍，一边盘算，琢磨如何调度天津官吏。
他以阁老身份，主持海港修建，还要设立水泥等厂，规模宏大，诸事繁杂。
正在此时，又是汽笛长鸣，张瑞图抬头看去，海平线上，一艘巨轮缓缓浮现。
巨轮越来越近，通体白色，犹如楼船，高大无比。
巨轮并未靠岸，放下一艘小船，马达声响起，靠近码头。
张瑞图细细看去，乃是三男三女，身着奇装异服，搀扶着步入陆地。
小船回转，从轮船中运来无数行李，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这些客人，锦衣卫亲自接待，行李也并未交给码头帮工。
几十名锦衣卫，小心翼翼，生怕砸烂行李中的物件，轻拿轻放，置于马车之上。
张瑞图心中好奇，走上前去。
锦衣卫知他是当朝阁老，不敢无礼，领头之人，前来攀谈。
张瑞图这才知道，眼前六人居然是皇上聘请的海外老师，心中震撼，莫非大明学子，竟要向蛮夷女子学习。
倏然，一名锦衣卫疏忽，行李摔落，滚落出一个圆球。
说是圆球，也不大恰当，其有底座，也有半圆环，蓝色小球，置于半圆环中，以两端轴相连，可以来回滚动。
蛮夷女子捡起圆球，放回行李之中。
惹事锦衣卫满头大汗，恐惧异常，幸好东西并未摔坏，指挥使呵斥两句，也便罢了。
听说行李之中，有些物件，极为娇贵，若是摔坏，不知脑袋是否够砍。
张瑞图甚是好奇，问道：“不知这圆球为何物？”
蛮夷女子回答：“地球仪！”
她回答简洁，没有多余词汇，如其它系统人一样，木讷无比。
张瑞图对这些蛮夷也有几份了解，知道他们性格，继续问道：“地球仪，作何用处？”
“地球仪乃是山川河流、海洋冰山做等比例缩小，以相应的绘图标准，制作而成。”
张瑞图细细品味，许久之后，方才回过神来，这就是地图。
他不知为何要将地图，做成一个球状，又与锦衣卫指挥使攀谈一番，遥望众人远去的背影。
那队火枪亲卫，素来不离皇上左右。为了六位蛮夷，居然抽调一百名，还有锦衣卫陪同，可见皇上对其重视。
正在此时，黄运泰前来，也看到锦衣卫离去，向张瑞图打听。
张瑞图提点道：“听说皇上要在京师建立新学堂，若家中有天才子侄，尽快报考。”
黄运泰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