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恭喜孙阁老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京城百姓拿着报纸摇头晃脑,对着外乡人一阵吹嘘。
自从新皇登基,每过一段时间,便有新鲜事物冒出,增添无数谈资。
大明工业银行,原本并不起眼,众人心中嘀咕,不过是皇上开的钱庄罢了,俗套。
可是,当一众官员齐刷刷的出现,引来无数围观,两个铁牛铁马,让人震颤。
施凤来等人接受完采访,与众官员拜别。
正在此时,一众富商犹如旋风,匆匆而来,看到银行处,人山人海,顿时傻眼。
引导的宫女为他们取出号码,赫然排到四百余号。
富商眼圈一黑,拿着执照的双手,也有稍许颤抖。他刚刚探听到,国丈周奎、唐向文等工业区的商贾,早已在银行开户,不仅使用新版大明宝钞,而且早已使用支票交易。
心中暗叹,自己当初何等愚蠢,皇上的新事物,那个不重要,当初银行门可罗雀,大好的时光,白白错过。
正在此时,富商又见一位同行,坐在轿中,一路催促,“快快快!”
不过,他的目标却不是京城分行,而是城外。
富商心中警觉,一拍大腿,京城拥挤,但工业区中尚有分行。王承恩只说需要宝钞,京城分行能够兑换,郊外便不能换吗。
他当下也要行动,又见一同行,拿着巨额银钱,跟一名官吏不知在商量何事。
那名官吏乃是京中小官,名不经传,看到富商拿出的钱财,没有多少犹豫,双方交换号码牌,让富商硬生生的排到前面。
无数百姓眼见众商之态,心中更加好奇。
银行招牌变得响亮,再听人一说,一片哗然。
银行保管银两,不仅不收费,而且还给付利息。
利息多少暂且不说,蚊子再小,也是一笔收入。
寻常人家,也没有放贷的机会,银子埋在家中,除了发霉,毫无作用。
这是皇上的钱庄,安全保障定然没有问题。
众人一阵火热,听说开户没有下限,一文钱也可。
若是存银超过百两,还可设定暗记,凭身份文书方能提取。
新的身份文书,会用照相机勾取一丝魂魄,附着于照片之上,绝对无法作伪。
当朝国丈周奎,父凭女贵前,乃是京中一算命先生,他曾说过,人之灵魂,乃有千万,抽取一缕,不伤根本,否则如何解说,照相之人,数月之后,依然活蹦乱跳,毫无衰弱之意。
国丈还说,若是身前留下一缕残魂,日日供奉,以为媒介,还能获得祖先保佑。
相传,这话乃是国丈与朝中勋贵们所说,寻常人不会泄露天机。
幸好当日有小厮传递出来,否则天下百姓,如何会知道这等辛秘。
照相馆生意火爆,哪怕是小气吝啬之人,也会抠抠搜搜的掏出铜钱,拍上一张照片,将一缕残魂,留在人间。
心思活泛之辈,已经去办理新的身份文书,以备不时之需,等到银行不再忙碌,便去开立户头。
孙承宗毕竟年迈,传旨太监不敢其太过疲惫,踏入京城时,官员支取俸禄的第一波热潮已经过去。
踏入御街,赫然发现这里与平日颇有一些不同。
几座崭新的宅邸,分别写着西同公司与大明工业银行。
西同公司之中,出入之人,非富即贵,偶尔也有几个衣着干净的公子少年。
门口护卫也不阻拦,任其参观。不过,大多数平头百姓,不敢随意闯入,无钱购买,只能观看,实在尴尬。
西同公司的商品,在京城各大商铺中均有出售,每每有商铺抢到新货,总会大肆宣扬一番。
孙承宗看得好奇,心中犹豫,不知该先去面圣,还是参观一番。
传旨太监看出孙承宗心思,笑着说道:“大人不必纠结,皇上说了,事情不算紧急,大人只管参观,缓缓而去。皇上还说,此事与大明工业银行关联很深,若是大人愿意,先在银行考察一番,则更妙。”
孙承宗心中微动,看向西同公司隔壁,人来人外,笑容满面。
孙承宗看过报纸,知道这是皇上设立的钱庄,眉头微皱,皇上其它尚好,就是与熹宗皇帝一般,热爱奇淫异巧,不务正业。
不仅设立西同公司,专售海外之物,而且在郊外建立工业区,鼓励工商,如今建立一个钱庄,还特地叫上“工业”二字。
孙承宗并非抵制奇淫异巧,他督师辽东,多造火炮、鸟铳,打造了十多个车营,只是皇上重在识人、用人,其重心不应在此。
不过,他也未多言,而是缓缓朝着大明工业银行走去。
银行之中,人员众多,有禁卫持刀而立,也有宫女殷勤接待。
男女授受不亲,如此行为,实为不妥。若是有地痞无赖,当众调戏,有失体统。不过,禁卫在旁,倒也无人敢于惹事。
孙承宗缓步向前,太监在那名宫女身边耳语一番,随后一名太监急急走出:“拜见孙大人,皇上早有交代,让小的为大人介绍一番。”
说完,他领着孙承宗先是介绍银币与宝钞,随后谈到存款业务,支票业务。
孙承宗越听越是心惊,他将宝钞拿在手中,问出关窍:“宝钞与银币,如何兑换。”
经理答道:“宝钞多少面额,便能兑换多少银币,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孙承宗又问出数个问题,皆与宝钞信用息息相关。他从太监口中得知,面圣之事,围绕的便是清理欠饷。
大明欠饷,乃是前朝遗留问题,积年累月,详细数目难以核算,即便不清旧账,也有百万之巨。
朝廷一年赋税不过四百万两,突然之间,想要拿出百万银子,定然不能。
想到这里,孙承宗瞳孔一缩,莫非皇上想要重演洪武故事,滥发宝钞。
心中焦急,再也不听经理解说,匆匆离开,直奔宫中而去。
此时此刻,文华殿中,一众阁臣甚是好奇,眼前摆放着巨大铁块,铁块之上竖着一根铁棍,铁棍纤细,还有分叉。
铁块之前,坐着一名秀才。
秀才京城人士,家中双亲皆在,早早娶妻,育有一子,还有兄弟姐妹数人,皆在京城之中。
这几日,锦衣卫在他家中出入,赠送钱财无算,编入卫所。其亲属皆有安排,分别入职味精公司、香皂公司、西同公司等等。
那名秀才满脸紧张,年龄不大,虽然颇有天才之名,但在他面前的乃是当朝阁老,为天下读书人之表率,更是科举之路的尽头。
他虽入职锦衣卫,实际由皇帝直辖,锦衣卫指挥使,也命令不了他。
这几日,他们苦苦背诵各种编码,熟悉机器操作,正是为了今日展示。
“开始吧!”周石说道。
秀才点了点头,拿起一个物件,物件连接在铁块之上,两端是两团黑色棉包,正好可以包裹耳朵,中间不知何物,像是塑料,又像是铁条,呈弯曲状。
施凤来等诸位阁臣,皆不认识。
不过,自皇上登基以来,不认识的东西多了,何止这一件。
他们只需静静围观即可。
只见秀才拿出纸张,上面清晰写着一行诗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此句乃是施凤来临时从李商隐的《无题》中摘取出来,随性而为,在此之前,绝对无人知道。
秀才拿出编码手册,将以上字句一一翻译为编码语言,随后右指抬起,按在一个按钮之上,以充满节奏感的方式,不断敲击。
施凤来等诸位阁臣,万分好奇,却大气不敢轻喘,生怕影响秀才操作。
速度很快,诗句发送完毕,他们只需等待对方接受即可。
不多时的功夫,秀才眉头一皱,拿出铅笔,在纸上飞快记录。
记录的东西,无非就是点与横,施凤来等阁臣很是不懂。
随后,秀才拿出编码手册,急速翻找,迅速翻译,“昨夜星辰昨夜风。”
不多时的功夫,黄立极的声音传来,对着施凤来说道:“阁老,发送的内容可是李商隐的《无题》。”
原来还有几名阁老在另一大殿,接受信号。
施凤来虽然早有预料,心中依然震颤,回头看向周石,问道:“皇上,这等造物,当真能够千里传音。”
周石点头,却又纠正道:“此物并非千里传音,而是传递电波。”
诸位阁臣啧啧称奇,并不关心其中原理,而是直接问道:“陛下,这等造物可有名字,现有多少台?”
周石答道:“无线电发报机,目前仅有两台。”
话音刚落,诸位阁臣一阵遗憾,若是拥有千万台,既不是可以坐镇于京城之中,遥控天下,如臂指使。
不过,他们也是非常满足,至少其中一台,交由内阁使用。
皇上常常四处奔走,整日不见人影,有了发报机,便无需忧心,重要时刻,无人做主。
施凤来一番感叹,陡然间发现,这等奇淫异巧,当真强大。初时,众人只觉得皇上不务正业,如今方才知道,是他们浅薄了。
倏然,施凤来说道:“皇上,听说军校之中,有人教授格物知识,臣也是好奇,不知能否去听讲一二。”
话音刚落,一众阁臣心中大骇,施凤来年近耄耋,熟读儒家经典,为何突然提出这等想法。
随即心中释然,数月来,他们受到的冲击太大,格物知识,不再是旁门左道。
虽然依旧认为,其比不上经世治国的大道,却也不容忽视。
正在此时,太监来报,孙承宗前来面圣。
周石早已等待他许久,听到孙承宗到来,当即宣召。
孙承宗急匆匆而来,看到周石装扮,差点倒栽葱,栽倒在地。
他现在明白,袁崇焕的奇装异服,到底是跟何人所学。
可是,现在不是计较此事时候。
一番行礼后,孙承宗单刀直入,“皇上可是想要发行宝钞。”
周石点头,朗声说道:“不是想要发行,而是已经发行。”
孙承宗再问:“皇上可是想用宝钞代替军饷。”
周石说道:“宝钞即是银两,谈不上代替二字。”
话音刚落,孙承宗更加焦急:“皇上,万万不可。老臣心知朝廷艰难,魏忠贤贪污军饷,致使户部亏空,臣在报纸上都看到了。”
“可纵然如此,也不能用废纸代替军饷,否则极易引起士卒哗变。”
“朝廷应多方筹措,必要之时,可以让大户捐款,但万万不能滥发宝钞。”
周石微微一愣,“莫非,担心朕不能兑付。”
孙承宗一声苦笑:“辽东连年征战,昔日饷银已难以招募士卒,如今月银已涨至二两。仅仅辽东,便有十数万兵丁,一年仅月银便需数百万两。”
“圣人有言,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既补辽东军饷,其余边军,如何能不补。如此细算,庞大无比,朝廷不吃不喝数年也难以支撑。”
“皇上说,老臣能不担心兑付吗?”
“到时,宝钞贬值,形同废纸,边军再拿宝钞在民间强买强卖,必然民怨沸腾。”
“若边军宝钞不能使用,士卒抱怨,恐引发兵变,关外鞑子若乘机进攻,则大事不妙。”
说完之后,孙承宗看向施凤来,心中痛恨,问道:“阁老,朝廷有钱吗?”
施凤来急忙摇头,如同拨浪鼓一般,说道:“朝廷没钱。”
孙承宗继续说:“既然没钱,为何不劝谏皇上,难道你们不知兵事凶险,不可孟浪吗?”
这时,施凤来笑了,说道:“朝廷确实没钱,但是皇上有钱。”
孙承宗微微一愣,看向皇上。
周石知他是一番好意,立刻说道:“孙阁老无需忧心,朕并非孟浪之人,宝钞兑付,绝对没有问题。”
“朕在海外,有一莫逆之交,送来无数珍稀,放于西同公司内售卖,获得少许银两,清理此次欠饷,应当没有问题。”
孙承宗眼睛瞪得滚圆,半晌之后说道:“何等海外之物,能够获取如此海量银两。”
他不可置信,满是怀疑。
这时,他听到施凤来道喜,“恭喜阁老!”
孙承宗这才回过神来,刚刚皇上似乎称他为“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