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何人能识兵
人生得意须尽欢。
福王府中，佳酿无数，打开窖门，满屋都是酒香。
周石也不吝啬，拿出最贵的美酒，摆在桌上。
菜肴简单，不过四菜一汤，两荤两素。
与皇上共饮，足以自傲。
周石说道：“我们的班长同志，洪承畴，要去清查福王资产，纳入委员会中。”
“诸位觉得，谁是我们班长同志最大的靠山。”
诸学员齐声说道：“皇上！”
“不！”周石掷地有声，举起酒杯，环视四周，朗声说道：“我们的班长同志，最大的靠山是在座的诸位，是我们聚集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我们为苍生相聚，为苍生而战。”
“福王的资产，朕不拿一分，但朕也希望，贪官污吏，不要伸手。”
“可是，这很难，诸位皆知，大明历经二百余年，朝堂上下，满是脓疮，朕很难保证，经手官员，不会上下其手。”
“若是他们联合，势力庞大，根深蒂固，皇亲国戚，掺杂其中。”
“朕可以保证，任何皇亲国戚，敢于伸手，朕不讲情面。若是他们不信，福王就是前车之鉴。”
一众学员心中凌然，君无戏言，皇上当真大公无私。大明值此近三百年之际，王朝兴亡之节点，有此天子，幸哉。
周石接着说道：“可是，即便如此，朕不敢保证，清点资产之学员，不会遭遇明枪暗箭。”
“若是有人遇难，诸位可能记得同学之豪情，可敢前赴后继。”
一众学员齐声说道：“怎敢不为苍生效死！”
“好！”周石赞叹，对着洪承畴说道：“这一次，你要带那二十名学员，念出来。”
“是！”洪承畴身体站得笔直，虽然只是短短的训练，气质之中，有了钢铁做派。
“洪文林！”
“到！”
洪文林声如洪钟，不久前的那个书生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周石拿出大碗，满满盛上，“壮哉，当浮一大白！”
洪文林激动，与皇上对饮。
接下来，每一个被选中的学员，皆是如此。
一番痛饮，周石想起伟人诗句，“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但愿这些同学，不要辜负期望。
第二日，周石拿出崭新的军服，给系统兵和学员兵一一换上。
皮鞋擦得锃亮，褶褶生辉。
军服笔挺，又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如同时空的乱入。
上面带着大明的印记，又是现代的样式。
这样一支部队，穿过洛阳街面，瞬间引发了百姓的围观。
这就是那支不侵扰百姓的大明军队吗？
这就是天子亲军吗？
这一刻，这个如同人工智能合成的军服，彻底的印刻在百姓的脑海之中。
周石走在队列的最前面，铠甲如光，向京师而去。
他目光坚定，走出洛阳高大的城门，向着北方极目眺望。
不久之后，鞑子就要绕过辽东防线，入关。
辽东，苦寒之地，即便身着毛皮大衣，依然感到阵阵寒风，扑面而来。
寒冬腊月，冰寒更加刺骨。
苍天无情，属于小冰河时期的寒风，没有放过这块土地。
与身体上的寒冷不一样。
努尔哈赤，作为满清的开国君王，跟着寒风一起，陨落于大地之上。
这个世界，如同是心有灵犀。
王朝更替的时节，天启皇帝与天命可汗，如燃烧的星辰，先后坠落于大地。
两颗冉冉上升的新星，照耀着这片天空。
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之间，注定拥有一场死斗。
皇太极披着厚重的毛皮，轻轻揉搓着双手，一边感受火焰的温度，一边摩擦生热。
他的不远处放着热茶，产自大明，清香异常。自从互市停止后，后金物质越发匮乏。
小冰河下，众生平等。
为了与大明作战，整个后金全民皆兵，耕作之人减少，粮食严重短缺。
看似蒸蒸日上，实际被小冰河的寒冷，折磨得惨不忍睹。
后金统治之下，女真权贵尚能顿顿酒肉，旗下的汉民奴隶，则是朝不保夕。
幸好征伐朝鲜，甚是成功，获得大量粮草补给，又打通贸易路线，貂皮人参能够换成后金急需之物。
皇太极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喝了一口热茶，拿出报纸，细细品读。
范文程坐于不远处，若是碰到皇太极不懂的地方，还要讲解一番。
可惜，若是其它大臣的文章，他尚能理解其中典故，碰上大明天子的头版头条，他则是彻底懵逼。
大明天子精通奇淫技巧，无数理论，闻所未闻。
皇太极初时只觉得报纸新奇，不过，当他细心研究，却能从中发现不少信息。
比如，阉党与大明天子的矛盾居然激烈至此，其朝堂局势之混乱，可见一斑。
可惜，宁远一带，军心尚且稳固，强攻城池，只能给后金带来无端损失。
宁锦之战，便是最好的例证。
皇太极一声叹息，痛恨后金不能浑水摸鱼。
他在报纸之中，更看到诸多有趣事情，比如光学成像原理。
大明天子，懂得可真多。
可惜，大明边疆收到报纸之时，已是滞后，皇太极拿到报纸之际，更是不知过了多少时光。
这一期报纸并无太大营养，皇太极扫视一番，将其递给范文程，随口问道：“范先生觉得当今大明天子如何？”
范文程摆了摆头，一脸叹息，毫不犹豫的说道：“与天启无异，好奇淫技巧，不思治国。”
“纵然有忠臣良将，也不能使用。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当今大明天子所问，虽不是鬼神，却也无异。”
皇太极哈哈一笑，“本汗倒觉得并非如此。本汗听闻朱由检夜袭阉党，以数百之众，对抗数千兵马，悍勇异常。”
范文程抱拳：“治大国如烹小鲜，一国之君的战场不在马匹之上，而在朝堂。”
“大明立国已逾二百余载，其官吏之腐朽，骇人听闻，其最急迫之事，乃是去旧革新，振作风气。”
“朱由检之奇淫技巧，以及匹夫之勇，皆与国无益。”
“不过，南朝有此君王，乃我大金之幸也。”
皇太极微微点头，这些汉臣，见识颇多，这一番分析，有理有据，深感认同。
大明与大金不同，大明幅员广阔，天子不能事事亲历而为，为君者，在于建制、用人，若是一点小事，便要亲赴矢石，如何治国。
何况，他身为大金可汗，虽然亲临战场，却也不会身处一线。
这是身为可汗的特权，更是身为可汗的职责。
“范先生觉得，朱由检与魏忠贤，谁会胜出？”
范文程说道：“双方实力，伯仲之间。若硬要微臣选择，臣宁愿魏忠贤胜出。”
“若是阉党获胜，朝堂必定混乱，天下勤王之兵，蜂拥于大明京师，相互攻伐，自相残杀。”
“若是辽东兵丁南下，更是我军的大好良机，可以乘势直逼山海关。”
“那时，山海关人心动荡，未必不能一鼓而下。”
“届时，我军进可入主中原，退可保辽东之地。”
皇太极连连称赞，心中憧憬，若真是如此，建州女真，或许真能入主中原，如当年的大金，创建出偌大的基业。
那时，他便不再是大金可汗。
而是万民之君主，坐在九级御座上，统帅天下。
正在此时，有人来报，“福王勾连魏忠贤，于洛阳起兵，号称十万大军，朝着京师杀奔而去。”
皇太极与范文程对视一眼，心中大喜，立刻命令，速速探查，派出无数细作，探寻辽东军阵情况。
辽东军阵并无变化，只是边军饷银迟迟没有发放，很有情绪。
皇太极并不着急，整备兵马，待机而动。
可是，不出数日，细作来报，阉党十万大军，全军覆没，魏忠贤、崔呈秀、朱常洵，尽皆授首。
皇太极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好戏刚刚上演，这就结束了，瓜子还没有吃呢。
皇太极问道：“明贼调动了何处兵马？”
来人回道：“据说仅从京师调遣千余人，即平定了叛乱。”
皇太极不信，“十万之说，固然是虚张声势，可也不至于连一千兵马都抵挡不住，难道南朝天子麾下，尽皆巴图鲁吗？”
这时，范文程心念一转，说道：“大明天子麾下未必尽皆勇士，但洛阳身处腹地，兵治败坏，诸卫所不堪使用，却是可能。”
“若是大明天子调动数千边军入关，镇压叛军，如屠猪狗尔。”
“一千之数，恐怕只是明廷自夸，实际绝不至于。”
皇太极一想，很是有理，朝着远方眺望，宁远与锦州耸立于这片土地，让其如鲠在喉。
努尔哈赤，未能攻克宁远，更是极为遗憾。
他挥鞭指向远方，深深的怀疑，调动的边军，是否正是从辽东南下，心中愤恨，派遣无数细作，居然没有探听到半点消息。
白白错失大好良机。
若是能够乘着辽东空虚，未必不能下大明一重镇，为南朝天子，献上一份登基贺礼。
皇太极扬鞭问道：“明贼敢调边军入关，本汗就踏平宁远等镇，诸位觉得可否。”
范文程急忙劝阻，“良机已失，可汗当按照原先布局，先易而后难。”
皇太极如何不知，只因错失天赐良机而懊恼，心中怀疑，辽东军中，何时机警如此。
数千规模的军事调动，半点风声没有。
他甚至怀疑，细作之中，是否有人叛变。
不过，事已至此，皇太极别无他法，只得在辽东军镇之外，肆虐一番，罢兵归乡。
他的目光再度看向漠南蒙古，一队队使者派遣出去，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宁远城中，一名文官傲立与城墙之上，迎风眺望。
他虽是文官，却参与无数次战斗，脸上印刻了战争的烽烟。
他站在城头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注定会到来的消息。
为此，他封锁宁远，严查细作，整顿兵马。
他名叫袁崇焕，字元素，号自如，广东人士。作为南方人士，却在辽东苦寒之地，闯出偌大的名声。
建奴肆虐以来，先是萨尔浒一战，杜松等将星纷纷陨落，大明辛苦集结的精锐，毁于一旦。
随后抚顺失陷，辽沈陷落，整个辽东，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他屹立与宁远城下，与奴酋一战，逼退建奴，声势无双。
随后，皇太极继位，又攻锦州，将士用命，创下了宁锦大捷，无数将官加官进爵，封赏颇丰。
可是，这一战后，他却去官免职，落了一个清闲。
幸好，新皇登基，一夜之间，京师的阉党，被杀了个人头滚滚，触目惊心。
刹那间，他的呼声再度高涨，廷臣纷纷请求，拨乱反正，重新启用。
皇上从善如流，再度任命其为都察院右都御史、兵部添注左侍郎。
他的命运似乎再度与辽东牵连，要看遍烽火连天。
春风得意马蹄疾，不信人间有别离。
踌躇满志，势必要大展拳脚，他心中思忖，当今天下，何人敢与建奴一战，唯有他袁崇焕，何人识兵，唯有他袁崇焕。
正如皇上在报纸上所说，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
并非他狂傲，而是他有狂傲的资本。
风，席卷在脸上，如刀锋一般疼痛。
不过，他并不在意，他坚信那个消息一定会到来。
“袁大人，风大，下去歇息一下吧！”一名随从好心提醒道。
袁崇焕不为所动，身为读书人，当建功立业，身为读书人，当为君王了却身前身后事。
阉党叛乱，京营糜烂，不堪使用。
必要之时，皇上必定会调辽东军队南下。
那时，他必义不容辞，让陛下看一看，边军的风采。
正在此时，快马疾驰，袁崇焕心中微动，来了。
“大军准备开拔，注意细作，绝不可让后金鞑子发现辽东空虚。”
随从微微点头。
那匹快马疾驰而来，可是上面却不是传旨的太监，也不是朝堂的文臣，仅仅只是一般驿卒。
他的腰间系着一个铜锣，抵近宁远，也不进城。在门楼之下，敲响铜锣。
“噹！”
“皇上大捷，十万叛军，全军覆没，魏忠贤、崔呈秀、朱常洵授首。”
那名驿卒一路敲锣，引得满城百姓围观。
袁崇焕与随从面面相觑。
这就是注定会来的那个消息？
这时，驿卒又拿出一封信，递交到袁崇焕手中。
兵部左侍郎吕纯如大力推荐袁崇焕，其在奏疏之中如此说道，“臣持议必欲朝廷用袁崇焕者，只认定‘不怕死，不爱钱’与‘曾经打过’十个字耳。强敌压境，人方疾呼而望援兵，而宗焕乃置母妻于军中……”
皇上从善如流，宣召袁崇焕进京面圣。
袁崇焕心神震动，望南面而拜。
袁崇焕又问：“皇上以何兵大破叛逆？”
驿卒回道：“皇上以一千亲卫死士，急袭叛军。叛军以一字长蛇阵相迎，皇上骑兵如墙而进，火枪齐发，叛军死伤枕籍，一朝溃败。”
袁崇焕心中震动，一千亲卫破敌，这真的可以做得到吗？
倏然间，想起自己所思所想，天下何人能识兵，老脸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