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又卜了一卦
寂静,彻底的寂静。
良久之后,施凤来回道:“陛下真神人也。”
此时,无数官员也回过神来,急忙问道:“陛下率领的那一营官兵出征,为何我等从未听到任何动静。”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统领京营的文官。
同僚回道:“京营之中,并无大军开拔。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开拔费,那些丘八是绝不肯动的。”
正在此时,某人猛然想到了什么,“月前,唐向文说城外有刁民,不肯搬迁,特地向我借了一营炮手,要去拆迁。”
“数日来,这营炮手似乎不见踪迹,不知到底是去拆迁,还是……”
话还没有说完,众臣已经下了结论。
“拿着大炮去拆迁,这话你也信!”
那名官员很是无奈,“诸位同僚,唐向文背后可是皇上,又拿了宫中的文书,小臣如何敢质疑,如今回想起来,确实处处可疑。”
“不过,皇上御驾亲征,总不会只带一营炮手吧。”
“区区几百炮手,对抗阉党十万大军,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这时,有官员摇头,说道:“你们忘了陛下的死士亲卫吗?”
众官员微微一愣,那群死士亲卫极为强悍,三段击,弹雨不绝。
有人回忆:那日,阉党数千人,面对宫中亲卫,气势汹汹,如波浪席卷。可是,一旦那群死士亲卫开火,他们的面前如同出现一道死亡弹幕,尸横遍野。
登基之后,这群死士亲卫,绝不会离开皇上半步,时时刻刻护卫于御前。
随后,又有人想到,皇上还招募了一批军官学员。
郊外的学校,封闭式管理,没有任用朝中官员,真正的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朝中官员想要探听消息,除了其中学员偶尔告假,当真如同黑洞,一片迷雾。
不得不说,朝中大臣思维敏捷,只是刚刚得到皇上御驾亲征的消息,就把周石的兵力分析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正是这样,他们彻底的懵逼了。
区区千余人,硬刚阉党十万大军,这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施凤来心中担忧,却并不表现在面上,自信说道:“陛下定然不日凯旋,诸位大臣,恐怕要做好庆功准备了。”
诸位大臣一番寒暄后,纷纷离开。
不过,这大明的朝堂,如同筛子,上午的消息,中午便传得满城皆知。
京中百姓极为震颤。
大明立国以来,多少年了,自从英宗皇帝被俘以后,再无天子御驾亲征。
何况,英宗皇帝的那一举动,从来不是榜样,更不足以津津乐道。
再接着,他们听到皇上只带千余人亲征。
满城百姓,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脑海之中,一张巨大的脸庞浮空而来,那是一张太监的老脸,苍老而奸邪,狞笑着注视文武百官,注视着任何唾骂过他的人。
他张开一口破烂的黄牙,对着众人说道:“我魏忠贤又回来啦!”
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众人心中默念,皇上,你把自己坑了不要紧,你不能把咱们满朝文武、一城百姓,全都坑了啊!
有富户极为机警,匪过如筛,兵过如洗。
若是魏公公攻进京师,纵兵抢劫,不知多少勋贵将要遭逢劫难。
当下毫不犹豫,收拾家当,准备避祸他乡。
施凤来虽然面上镇定,实际上会见了控制京营的几个文官,一番交谈,个个发誓,力保京师不失。
施凤来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心中默念,“皇上,孟浪了啊!”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皇上身系社稷,不该亲赴矢石,更不该只带区区千余人,御驾亲征。”
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匹快马急速离开京师,带着消息,疯狂的朝着洛阳狂奔。
消息如下:狗皇帝愚蠢,带千余人挑衅福王大军,九千岁可率兵埋伏,一举歼灭。
快马疾驰,送信人满脸焦急,机会千载难逢,稍纵即逝。
不过,他更加相信,狗皇帝或许已经死在与福王的交锋之中。
区区千余人,直撄十万大军,这是脑子被狗吃了吗?
不过,那迎面而来的士兵是干什么的。
只见他举着一面旗子,路过村庄,铜锣脆响,大声呼喊,“大捷,皇上御驾亲征,逆贼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这喊声,犹如晴天一个霹雳,差点将那名送信人劈得外焦里嫩,三魂丢了两魂。
送信人站立不稳,差点摔落下来,再度确认,自己确实没有听错。
这绝不是耳朵的问题,这是脑子的问题。
京城之中,人心惶惶。
上午的消息太过骇人,无数京营士兵站上城头,各种火药,不要命的码在城墙之上。
勤奋天使,附身其上,一众京营士兵难得的检查了一次火炮,看看炮膛是否干净。
更有京营士兵窃窃私语,心中琢磨,若是福王打过来,直接跪地投降。
京营之中,不少将官脸色难看,不久前的报纸,历历在目,他们不敢猜测九千岁的肚量。
宰相肚里能撑船,太监的肚里,到底能撑什么,他们充满疑虑。
正在此时,一名士兵举旗而来,烟尘滚滚,风尘仆仆,似有十万火急的信息,将要传递。
此情此景,守门的将官心中咯噔,暗道不好。
这定是皇上败了,阉党骑兵必定紧随其后。
“快快关上城门。”将官大喝一声,声如洪钟,更如野兽嘶吼,紧张心情,难以言表。
满脸兴奋的士兵,很是疲惫,拿着铜锣,打起精神,计划进入城门就敲响。
可是,这眼前的到底是何情况?
他收拾精神,勒住马匹,对着城楼大声喝道:“某有重要信息宣告,快快打开城门,这是凭证。”
他一边说着,一边展示凭证。
城楼之上,将官抱拳示谦,朗声说道:“兄弟,对不住了,形势紧张,本将有守门职责,不敢孟浪,让逆贼骑兵抢了城门,只能委屈兄弟从篮子上来了。”
说完,城楼之上,丢下来一个篮子,用绳索系住。来人只需坐在篮子里,便能被城楼士卒拖上城墙。
送信士兵,一脸懵逼,逆贼骑兵,到底是什么鬼。
他哭笑不得,耐心解释:“皇上大捷,魏忠贤授首,逆贼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你不要诓骗本将,皇上只有千余人,你说皇上大捷,你当我傻!莫非你是逆贼奸细,来人,火枪准备。”
报信人越发无语,正在此时,远方又有烟尘滚滚。
城楼之上,那名将官圆目一瞪:“你果然是逆贼奸细,想要骗开本将城门。”
乱枪打去,硝烟弥漫。
幸好报信人躲闪及时,城上鸟铳没有准头,这才逃得一劫。
不多时,烟尘之中,一骑绝尘,朝着京城狂奔。
看到城楼严阵以待,又听同僚细说,心中哑然。
不过,纵然是他们,若不是看到溃兵漫山,肯定也是不信的。
心中微微思量,拿起铜锣,“噹”的一声。
“皇上大捷,兵不血刃拿下洛阳,叛逆郭增光自缢而亡,叛王朱常洵授首,诸多州县,正在清剿叛军余孽。”
说完之后,也不给城楼将官机会,环绕城墙,一路敲锣,朝着其它地方而去。
城楼将官,鼻孔里冷冷一哼,说道:“本将早已识破尔等伎俩,休要骗我。”
可是,不多时,整个京城如热油沸腾。
“皇上大捷,洛阳收复,叛军全军覆没!”
并不是所有的将官都如他一般,终究还是有人将报信者放进了城门。
报信者一边敲打铜锣,一边大声宣传。
京师震动,天下震动。
自太祖、成祖以来,第三个能够在马上征伐天下的天子,似乎出现了。
酒馆之中,一众读书人正在高谈阔论,花钱买醉,有人大骂皇上昏庸无道,不知轻重缓急,坑了满城的百姓。
不过,不知是否幻境,他们隐隐听到皇上大捷。
这怎么可能,必定幻境无疑。
他们果然是忧君太甚,居然在这酒馆之中,为国做梦。
真君子也,真丈夫也。
可是,那股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实。
店中小儿,心中兴奋,拿出一个果盘,送到几位读书人面前:“几位公子,官兵大捷,阉逆全军覆没,皇上带兵收复洛阳。掌柜心里高兴,特命小的送来果盘,与诸公子同乐。”
一众读书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揉了揉醉眼朦胧的双眼,面面相觑。
皇上大捷!
一千人打十万人,赢了!
刚才谁说,皇上坑了满城百姓的,拖出来暴打一顿。
皇宫之中,皇后娘娘周玉凤坐在满是檀香的房屋之中。
夫君远征,她不能对人言,将所有思念放在心中,唯有青灯古佛,寄托挂念。
周石曾言,区区佛祖,不算什么,若要跪拜,就求无尽空间里的系统大神。
皇后娘娘嫣然一笑,她不知世上那位神灵,叫做西同。
心中担忧,手足无措,满满的都是无能为力,她虽母仪天下,却也只能如小女儿一般,跪坐于佛祖之前,诚信祈祷,愿诸天神佛,保佑皇上。
王承恩拿来素食,希望皇后娘娘多吃两口,宽慰道:“皇上必定无恙,西同之神袒护天子。”
“皇上曾言,若是能够参悟西同二字,一根发丝可斩日月星辰,一滴血可化世间万物,一弹指,即是一千年,一挥手,即是数万载!”
“皇上道法高深,阉逆如何是皇上对手。”
皇后娘娘微微颔首,王公公所言,她如何不知。皇上曾言,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这世间有千万世界,在无法探知的平行时空中,人们坐在四轮车厢中,日行千里。
那时,她依偎在皇上怀里,满是憧憬,那样世界,当真美好,让人惊羡。
她说,若是出生在那样世界,她愿当一个平民。
皇上笑着说道,那他便陪娘子一起九九六。
皇后娘娘不知九九六为何物,却是开心的笑了。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希望自己跟皇上可以出生在平凡之家。
皇上说,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皇后娘娘只能在背后默默支持。
可是,正如皇上送给她的歌中所说,“不停的猜、猜、猜,又卜了一卦,吉凶祸福,还是担惊受怕。”
正在此时,皇宫之中传来喧闹,天空如同一个笑脸,朝着皇后娘娘露出了可爱的形状。
皇后娘娘看向天空,耳边全是“大捷”的声响。
泪流满面,泪如雨下!
皇上赢了。
王公公拿着信件,焦急的递到皇后娘娘的眼前。
“娘娘,陛下给你的亲笔信。”
皇后娘娘翻开,一张熟悉的,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笑脸出现在纸张之上。
皇后娘娘擦着泪花,露出笑容。
笑脸之下,写着一行字。
“小君,让你担心了!”
崔呈秀,阉党五虎之首。
当阉党大军山崩之时,他如雪山中一片雪花,泥沙俱下。
数万大军,浩浩荡荡,好不壮观。
虽然并无吹嘘中的十万,却也不容小觑。
可是,一轮冲锋,一轮排枪,数万大军如土鸡瓦狗,四散崩解。
逃亡之中,他伏在草丛之中,亲眼看到了皇上的飒爽英姿,骑在高头大马上,率领着数百骑兵,如墙而进。
幸运的是,皇上没有看到他。阉党四散奔逃,骑兵不可能一一追逐,直奔豪华马车而去,那是魏忠贤的所在。
崔呈秀一路逃亡,原本乖巧得如同猫咪的府县,纷纷组建兵丁,清剿叛逆溃兵。
崔呈秀一路之上,不敢停留,直到进入一个县城,方才放下心来。
他对知县有提拔维护之恩,想必不会害他。
事实确实如此,知县为他准备清汤沐浴,上号的绸缎衣裳,丰盛的饭食。
崔呈秀一行人狼吞虎咽,竟然在饭菜中尝到了鸡精的味道。
崔呈秀心中感动,对着知县连连道谢。
落难之时,方知人心冷暖。
崔呈秀继续说道:“不知你有何需要,只要崔某有的,绝不推辞!”
知县说道:“下官想借崔尚书人头一用。”
话音刚落,崔呈秀腹中绞痛,大群衙役破门而入。
弥留之际,他回想起自己贪赃枉法,被都御史高攀龙举报,跪拜于魏忠贤府前,痛哭流涕,乞求收为养子。
那似乎是一切的起点。
随后,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崔呈秀家中,他最爱的小妾静坐于青灯之前,默默祈祷。
皇宫之中曾流传出一首歌,据说乃是皇上所做,适合女儿家吟唱。(实际是来自另一世界的歌曲)
小妾轻声唱到:“猜、猜、猜,又卜了一卦,是上上签, 可还是放不下。”
他不知皇上身为一个男子,为何会做出如此婉转的歌曲,温柔缠绵,扣人心弦。
正在此时,噩耗传来。
崔呈秀大败,逃亡途中,被一知县捕获,割了脑袋,正在送往京师途中。
小妾歌声不断,泪如雨下。
取出一个玉瓶,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