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皇上要动手了
使命,荣耀,责任。
天选之人,首先得承担起天选的责任。
洪承畴等人呼吸急促,他们从来没有想到,皇上会将王朝兴亡的密码摆在自己的面前。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皇上这是在告诉他们,又到了王朝交替的时刻吗?
皇上这是疯了吗?
不,皇上一定没有疯。
皇上既然看透了王朝兴亡的密码,自然拥有解决的办法。
因为那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皇上。
没有人觉得皇上是一个长于深宫之中的无知少年,相反,这个少年知识之渊博,远超众人。
不过,周石并没有给他们答案,只是打开一份地图。
这是一份精确的世界地图。
在所有人的心目中,大明是广袤无边的,是整个世界的中心。
其余的边缘地带,皆为蛮夷。
可是,在这个地图上,大明只是欧亚大陆的一角。
周石侃侃而谈,他将欧亚大陆比喻为世界岛,将世界岛的中心比喻为世界的心脏。
那块地方贫瘠,是游牧民天然的居所。
在世界岛的边缘地带,有三块富庶的土地,大明占据着其中的一块。
这三块土地上均繁衍了大量的人口,诞生了璀璨的文明。
在与大明相隔一个大洋的地方,还有一块宽广无比的大陆。
周石告诉他们,从世界岛的另一个边缘地带,那里有人登陆了那块大陆。
一众学员心神震撼。
这才是真正的世界吗?
周石走后,洪承畴等人抚摸着那张地图,久久没有言语。
一颗种子在他们的心中疯狂的生长,直至最终变成一棵参天大树。
周石没有告诉他们答案,但他们自己在寻找着答案。
乾清宫中,周石翻开最新的奏章,按照他的要求,所有的奏章在通过内阁时,已经将其中的重点圈画出来,对中心思想进行了提炼。
他粗略的翻看着,如果每一个奏章都要回复,对于如今的他来说,依然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绝大部分奏章,他按照内阁的票拟,让整个内阁维持着大明王朝这台机器,臃肿而腐朽的运转着。
没有人认识到世界将要发生何种变化,他们的世界观里,世界是一成不变的,如同太阳的东升西落。
施凤来等阁臣的心情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放松下来。
他们一如既往的打开报纸,作为一个合格的阁臣,他们非常清楚的知道,报纸是获得皇帝喜好的第一手资料。
如今的报纸上,除了几位商业新星的广告以外,多了几篇有趣的章回小说。
据说这里有来自江南的书生,也有来自京城的书生。
章回小说有趣,而吸引人。
即便是身为阁臣,日理万机,依然抽出时间来阅读一番,赏心悦目,陶冶情操。
这些小说随着报纸的发行传遍大江南北,让几位连载小说的书生,名声大噪,虽未进士及第,却无人不识。
施凤来心中羡慕,若是有一天,不再充当阁臣,在报纸之上连载小说,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他心知,在世人眼里,他曾是魏忠贤的走狗。
魏忠贤叫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
幸好当今天子圣明,给了他改过自新的机会,用一篇文章为利刃,与阉党切割。
不过,与阉党虚与委蛇的时光,终究是他无法洗刷的污点。
那怕是现在,依然有人用文人风骨来讽刺于他。
他心中惴惴不安。
虽然皇上不追究,但他自愧无颜再身居阁老之位。
几次上书辞职,均被皇上驳回。
周石碎碎念的骂道,虽然知道这些家伙都不是历史中的名臣,但他也压根不知道历史中有那些名臣。
最近的奏章之中,那位“水太凉”钱谦益的声望倒是挺高的。
这个家伙,不是历史中的名臣,但绝对是历史中的名人。
水太凉的典故,他太熟悉了。
施凤来无法,只得继续勤勤恳恳的在内阁岗位上坚持了下来。
皇上对他很是信任,大部分的票拟都会通过,极少修改。
一时间,感激涕零,再无半点反叛之心。
周石虽然不放心他的人品,但对他们的专业还是放心的。
大明王朝运行几百年,虽然统治机器生锈,腐朽,但其巨大的惯性,依然保持整个官僚体系,维持着这个王朝,不至于一瞬间倒塌。
对于周石来说,放谁在内阁的位置上都一样。
对于这个腐朽的文官团体来说,和光同尘,是目前任何一个阁臣唯一的选择。
不过,回头想想,如今的内阁,基本都是阉党时代留下的产物,必要的时候,确实应该调整一番。
要不,还是把“水太凉”调来当阁臣。
作为一个君王,要懂得平衡。
施凤来并不清楚周石的所思所想,在忙碌了许久之后,一如既往的打开报纸,先是阅读今日的头版头条。
因为这可能代表着皇上下一步的意向。
施凤来定睛看去,这篇头条居然是在介绍光与影的魔法,照相机的成型原理。
施凤来细细看去,心中顿觉收获颇丰。
原来如此,这并不是摄取灵魂,原来我们在这个世界,看到的一切事物,只是光芒投射到我们的瞳孔之中。
所以黑暗,会让人类失去辨别事物的能力,因为没有了光。
施凤来心中赞叹,皇上真是无所不知。
不过,他的心中又充满了忧郁,身为皇上,不应过度关注于自然大道,而应该熟读君王之道。
君王之道,乃治国之道,乃人之道。
这个时期,没有任何事情比弄死魏忠贤更重要了。
光与影的魔法,在弄死魏忠贤这件事情上,不值一提。
自从写了那篇文章之后,整个内阁的心态,全都变了,他们变得积极,变成了魏忠贤的死敌。
“皇上还不动手吗?”
施凤来摇了摇头,继续看下去,头条的结尾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消息。
京城,大明西同销售有限公司旁边的宅子,也被大明皇室盘了下来,布置成了一个展览馆。
明天就是开馆的日子。
文中介绍,不少厂卫的探子已经转职成记者,在野外采风之时,拍摄了不少有趣的照片,将于明日展览。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西同公司,已经成为了京城最响亮的名字。
大明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从这个地方流传出去。
施凤来摸了摸头发,没有头皮屑,真好。
今日的头发,飘着清香,格外丝滑。
接下来,施凤来阅读了连载的小说,缓缓的收起报纸,心中琢磨,明天也要去看看展览馆的风采。
第二天,施凤来处理完一天的政务,早早的告假,悠闲的行走在马路上。
皇上曾经说过,多锻炼身体,有利于长寿。
过度肥胖,会猝死的。
真是恶毒的诅咒啊!
皇上这是有多痛恨胖子。
不过,施凤来还是听进去了,能走路的情况下,尽量走路。
他施施然来到展览馆前,这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官兵们正在维持着场面,避免众人相互践踏。
他抬头看去,张图瑞这家伙也告假跑了出来。
皇上对这些阁臣真是太宽容了,连九九六都不会。
张图瑞坐着轿子,刚刚下来,一眼就看到了施凤来,急忙打着招呼,对他说道:“阁老也是来观看展览的。”
施凤来点头。
张图瑞继续说道:“你不会想要排队吧!”
施凤来微微一愣,他不是想要排队,他是压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张图瑞一脸坏笑:“阁老,你太小看陛下的影响力了。”
他领着施凤来从侧门进去,里面有茶、有点心,黄立极、来宗道、毕自严等十几位官员等候其间,吃着点心,说着话。
点心甚是有趣,上面包裹着一层透明物件。
这种物件,他们从未见过,皇上将这种物件叫做塑料。
原本三两天便会腐烂的食物,用透明塑料包裹上,存放一年亦能不腐。
透明塑料的边缘有一些三角,沿着其中的缝隙,轻轻一撕,整个包装被撕开一条口。
有的点心松松软软,香甜无比。
还有一种点心,两块黑色面饼,夹着红色的物体,不知是何食物。
咬上一口,很脆。
还有一种叫做素食牛肉的奇怪东西,太辣。
施凤来满怀疑问,牛肉,为何是素食。
不多时,一名宫中的太监出来招呼诸位官员,一脸的抱歉,布置仓促,以至于拖延至今。
现在算是可以正常开放了。
十几位官员鱼贯而入,他们并非第一天接触照片,但依然被这光与影的魔法所震颤。
官员们指指点点,这里不正是大明京师,那个青年最爱踏青的去处吗?
这里莫非真是泰山。
泰山雄壮,在泰山上观看日出,当真非凡。
不过,这是那里,福王的府邸吗?
奢华无度,穷奢极欲,亦不能形容其万一。
再接着,那是什么场面,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壮汉,鞭子高高扬起,马下是一位面黄肌肉的中年女子。
说是中年,其实面容极为苍老,拉着另一个年轻的女子,不肯放手。
那个年轻女子约莫十二、三岁,在周石的时代,还处于读书的大好时光。
看这个架势,明显是要被抓走。
这样的照片一点也不美好。
施凤来同样看到了这张照片,他的瞳孔猛缩,并不是这张照片上陈述的事实有多么的悲惨。
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
父债女偿,天经地义。
真正让他瞳孔猛缩的原因,是这张照片下的标题——福王收租。
毕自严同样看到这张照片,说道:“大明税赋,一半以上,用于供养宗室。”
“福王,庄田众多,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土地里刨食,难免碰上天灾人祸,这下面的人,过分了。”
话音刚落,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张图瑞瞳孔缩得更小,他与施凤来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悄悄离开人群,小声说道:“皇上要对阉党动手了。”
“福王恐怕也摆脱不了干系。”
“民间皆在传言,福王有心谋夺帝位。”
“福王有这个心,没这个力。”
“皇上会杀福王吗?”施凤来问道。
张图瑞心头一震,说道:“福王可是宗亲,杀福王,会被天下人唾骂的。”
施凤来目光凝重,重复着毕自严的话语:“天下赋税,一半用于供养宗室,福王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张图瑞心头巨震,眼珠子更是转得极快,说道:“我们该给皇后娘娘的报社投稿了。”
又一天,报纸上再度出现那惊悚的标题。
“惊!京城发现暗杀集团,据说来自福王。”
“福王骄奢淫逸,在府中折磨良家女子。”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福王府中的粮食居然腐烂,有照片为证。”
“……”
当陕西饥民遍地之时,福王的骄奢淫逸突然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那种震撼绝对是难以言喻的。
福王府庞大,在河南一地作威作福,早已不是一天两天,只是大多数平民与福王相距甚远,单独被欺压过后,也不过就是默默的承受。
可是,这一刻,一切都不一样了。
福王不是傻子,当京城的报纸传递到洛阳时,他快要疯了。
“本王何时派过暗杀集团了。”
说完之后,他直接砸了手里的茶杯。
可是,这依然掩盖不了他的恐惧和愤怒,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魏忠贤那种面对谣言,无可奈何的感受。
他的背后冷汗涔涔。
阉党的嚣张气焰,经历了最初的暗地勾连之后,演变成一直在勾连,就是不起事。
那些地方大员们前脚在报纸上把阉党大骂一通,后脚又派人到洛阳来表忠心。
一切皆是迷惑狗皇帝,请福王和九千岁不要责怪。
他们这就是在脚踏两条船。
整个天下似乎都在看着这两个点。
看看谁会在这场角逐中,获得最后的胜利。
福王以为,这场风波,那怕闹得再大,自己也是安全的。
他作为宗亲,出言维护天启皇帝的子嗣,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他从报纸上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
皇上要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