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令人绝望的数量
魏忠贤不得不承认,他完全低估了周石的无耻程度。
想当初,信王殿下尚未继位之时,也是一饱读诗书之人,怎么刚要继位,性情大变,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完全不懂为尊者讳。
他这样做,天启皇帝不会从陵墓里惊醒,把他暴打一顿吗?
来到府邸之中,魏忠贤让人将报纸上的内容继续读下去。
不过,他仅仅只是听到一个标题,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样的标题,完全可以用语不惊人死不休来形容,完全没有半点文人的雅意,纯粹是为了吸引众人的眼球。
“莽夫,莽夫!”魏忠贤再次大声怒喝道。
发泄完怒火后,身为九千岁的他,又不得不承认,朱由检反击的方法,虽然无耻,但也很无敌。
正如当初他直接率领火枪手莽过来一样,让九千岁纵然有千般手段,也无法施展。
如今,朱由检直接将宫中秘事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也让他根本无法解释。
一如朱由检也无法解释,新诞生的小皇子是否是天启皇帝的血脉一般。
更加可怕的是,若是更多的人相信了报纸中所说,那么新皇子的血脉问题就不攻自破。
魏忠贤心中颤抖,他感觉到,自己恐怕遇到了此生以来,最大的敌人。
一个不讲规则,不知避讳,只会一路莽过去的皇上。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报纸的范围牢牢的锁在京师,绝对不能再让他扩散出去。
不过,他才刚刚想到这一点,又是一名随从急匆匆跑来,“九千岁,小的打听到,这报纸,皇上足足发行了十万份,早已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出去。”
“就算我们的人,想要拦,也拦不住了啊!”
魏忠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中无比绝望。
十万份,这怎么可能,如此短暂的时间,对方居然就印刷了十万份报纸出来。
可是,魏忠贤依然倔强的对着崔呈秀说道:“崔尚书,看来我们的行动得提前了,让答应站在我们一边的阁臣快快赶来洛阳。”
“阁臣乃天下文臣之表率,若是他们说上一句,必然可以堵住悠悠众口。”
“阁臣们若是站在我们这一边,即便的熹宗皇帝的遗诏,是否是让信王继位,都是存在问题的。”
崔呈秀心中一横,心知也只有如此了。
正在此时,又是一份报纸送到。
“你说什么,当今皇上又发行了一份报纸,而且还是十万份。”
“皇上是天子,又不是神仙,印刷十万份报纸,不需要时间的吗?”
不过,魏忠贤已经没有精力去计较数量的真实性了,让他把内容念来,当场就没有把控好心情,直接崩了。
“张图瑞,你这个王八蛋,咱家什么时候打过你的耳光。”
“施凤来,你是一个痴呆吗,咱家什么时候在你面前说过,阁臣都是狗了。”
魏忠贤要疯了,要彻底的疯了。
“这是污蔑,这是彻底的污蔑。”
魏忠贤抓起报纸,直接将它撕成了碎屑。
崔呈秀同样有点发蒙,感觉这个世界有点不真实,身为阁臣,他们不要脸的吗?
“或许,这些文章并非阁老们的本意。”崔呈秀很快想到了关键点。
魏忠贤奸猾异常,冷静下来,瞬间明白了崔尚书的意思,不过正是因为明白了,所以才更加冷汗直冒。
“这是狗皇帝在逼着他们站队!”
崔呈秀点了点头,朝廷内外,与阉党勾连者不计其数,阁臣也不例外,继续说道:“这也是给他们一个跟我们划清界限的机会。我们在京城的说客,恐怕要暴露了。”
魏忠贤心中升起一股绝望,报纸,这就是报纸的威力吗?
就算他能够对阁臣们的所作所为释怀,但是阁臣们会相信吗?
不过,他挣扎至今,连弑君这样的操作都干了,已经没有什么放不下的,眼中满是阴霾,似有一股魔气要扩散出来。
“崔尚书,既然皇上办得报纸,难道我们就办不得吗?”
“我要让天下人都看到咱家的忠心。没错,老奴是忠于皇上的啊,若不是皇上要杀小皇子,老奴何至于此。”
“老奴要向天下人阐明心迹,老奴心苦啊!”
魏忠贤一顿嚎嚎大哭,看得崔呈秀一愣一愣的,心中忍不住吐槽,九千岁,这里没有外人,你就不要表演了。
崔呈秀终究还是忍住了心中的言语,而是立刻下去布置。
他一边给投靠自己一方的几名将领去信,好生安抚,告诉他们魏公公自有妙计,一边招募大儒,想要同样办报反击。
初时,他仅仅只是觉得十万份的数量非常吓人,直到他找到一位印刷书籍的商人,方才知道,这是让人何等绝望的数字。
崔呈秀不由得大骂道,为了污蔑魏公公,皇上到底是有多么的败家。
他的心在不停的颤抖,他能够看得出来,前后到达洛阳的两份报纸,其实是相隔一天印刷出来的。
也就是说,这十万份并不是长时间印刷的结果,而是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印刷出来的。
他心中不断地估算着,若是阁老们是当天才开始写作,那么这一天的时间里,真正用于排版印刷的时间,极有可能仅仅只有几个时辰。
这已经超越了他能够想象的极限,书商更是连连摇头,大呼:“这不可能,纵然是多家书商联合,也要花费不少的时间,而且费用不低。”
崔呈秀微微点头,心中思忖着:“狗皇帝这是在吓唬我们,这么多天,他一直没有动静,必定是在筹备这件事情。”
“他不可能在第二天,又出十万份报纸出来,这不可能。”
话分两头,大明京师,这座城市的氛围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最初几天,暗流汹涌,刚刚登基的皇上,在众人的心中是个残忍弑杀的恶魔。
不仅在皇极殿外杀得人头滚滚,而且连自己的侄子都杀。
在所有人的嘴边,周石都成了得位不正的暴君。
不过,仅仅只是两天的时间,人们吃到一个惊天大瓜。
先帝的皇后娘娘,居然被一个太监给欺负了。
叔可忍,婶也不能忍。
再接着,整个京城都差点掀起滔天巨浪,身为文臣表率,内阁的小学生,居然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一样,在报纸上哭诉,魏忠贤把阁臣当狗,当众扇他们耳光。
刹那间,满朝文臣,直接就怒了。
这是把所有读书人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的节奏啊!
好在众阁臣忍辱负重,终于等到了明君出世,拨乱反正,这才敢将心中的委屈吐露一二。
那一天,张图瑞行走在大街上,熟悉他的文臣不由自主的打着招呼,“张阁老,你受委屈了。”
“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大明江山社稷,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张阁老,幸好你忍辱负重,否则,我们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奸细混迹于我们之中,居然连先帝遗诏都想篡改。”
“是啊,本阁早就看出他图谋不轨,故意与其虚与委蛇,这才探出魏忠贤的真实意图。他们居然早就跟福王勾结在了一起。”张图瑞一脸大义凌然的说道,浑然忘记当初遇见那年轻人时的纠结与犹豫,仿佛他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正人君子一般。
“对了,你今天投稿了吗?若是当初受了阉党什么委屈,只管放心大胆的在报纸上哭诉出来,当今天子会为我们做主的。”
那名文臣眼睛一亮,我也能去投稿吗?随即,心中火热,这可是向当今皇上表明心迹的好时刻。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张图瑞逢人便说,可以去给报纸投稿,这一刻,早已有无数的人奋笔疾书,
皇宫之中,张图瑞的所作所为,传入周石的耳中,他轻轻一笑,觉得有趣得很。
这一刻,皇后娘娘手中拿着一大堆众臣的投稿来到他的面前,正好听到张图瑞的举动,一边觉得心中好笑,一边又不由的问道:“皇上,张阁老明明早已跟阉党党羽勾结在一起,突然反水而已,倒是被他说得,像是故意潜伏在其中一样。”
周石心似明镜一般,虽然自认为算不上聪明,但是张图瑞的这点小伎俩还是看得出来的。
不过,他已经不是当初刚刚登基之时的周石,经历了血与火的历练,他自有其肚量。
登基那天,他所屠杀的官员之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分别是掌控京城九门和皇城门的阉党,掌控京营和忠勇营的阉党。
当日厮杀,回过头来细看,若不是有人大开城门,阉党如何能够肆意作乱,如何能够聚集数千人冲杀到太和殿前。
杀死这些掌控京城兵权的阉党,他们死得不怨。
如今,无论是京城九门、皇城门,还是京营与忠勇营,全都是重新提拔的武官当权。
虽然周石也不敢保证,他们之中是否还有阉党党羽,但是阉党再想要如指使臂,已经是不可能了。
最重要的是,在他的不远处,就是系统签到获得的燧发火枪兵。
那怕有人想要犯上作乱,他也自信能够率领燧发枪兵,将他们彻底的击溃。
这才是他最大的底气。
他轻轻的放下手中的奏折,这几天以来,心中也有颇多思考,于是对着皇后娘娘柔声说道:“小君,当初魏忠贤只手遮天,这天底下的官员有几人敢违逆阉党。”
“若是要一一追究,我们应该杀多少人?”
皇后娘娘微微一愣,这一点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在潜意识中,身为读书人,应当顶天立地,刚正不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周石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很久以前,他也是如此思考,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读书人,也是人,是人就会恐惧,就会贪婪。”
“那我们就这么轻轻放过。”皇后娘娘的心中似有不甘,仿若正义没有得到伸张,公理不在人间。
周石笑着摇了摇头,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与阉党沆瀣一气,为虎作伥,残害百姓者要杀;聚众叛乱,窥视帝位者要杀。其它的,就看他们这次怎么站队了。”
“对了,小君选出明天报纸上发表的文章了吗?”
皇后娘娘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征询皇上意见的,她拿着手中的奏折,说道:“皇上,自从阁老们在报纸上发文之后,文臣皆积极踊跃,仅仅一个上午,就收到了诸多投稿,妾身看得眼花缭乱,诸位大臣个个妙笔生花、文采斐然,其中典故运用皆是妙不可言,令人拍案称奇!”
“妾身实在是挑花了眼,不知该如何选择了。”
周石顿时笑了,这些文臣个个都是进士出身,文字修养自不必说,皇后娘娘看得眼花缭乱这是必然。
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重点不在于这些文字多么的华丽,重点在于天下人面前跟阉党做切割。
面对这种情况,他的心中很快有了计较,说道:“这是天下大势的滚滚洪流,朕不能轻易寒了群臣的报国之心,明天的报纸在分量上增加五倍。”
皇后娘娘心头一跳,十万份报纸在一天之内印刷出来,已经是一个令人惊悚的数量。
如果报纸的分量再增加五倍,这简直难以想象。
她的心头狂跳,忍不住说道:“皇上,我们的印刷机印得出来吗?”
周石哈哈一笑,若是以前,他也不敢保证,但是经过两天实践,他清楚的知道,这绝对没有问题。
在电动机的带动之下,印刷的速度简直难以想象,这根本不是小作坊能够比拟的,这是工业的力量。
魏忠贤根本不知道他对抗的到底是什么,是来自几百年后的技术碾压。
不过,即便是五倍的份量,依然不足以包容群臣的热情,每一个似乎都有无尽的冤屈要倾泻到天下人面前。
周石继续说道:“那些人的文章要登,那些人的文章缓一缓,这不是一个文笔问题。”
“关键职位上那些官员的文章必须登。”
“同时,我们不能仅仅只盯着官员,后续还可以找找民间的受害者,我就不信阉党嚣张跋扈,在他们的虎口之下,没有白毛女。”
“小君,你在报纸上再印刷一个征稿启事,替我掌管好这个帝国的喉舌可好。”
周石的话语铿锵有力。
皇后娘娘的心脏震颤得砰砰直跳。
她以为她的职责是掌管后宫,可是,皇上却把如此沉重的担子压在了她的身上。
“皇上,妾这算不算后宫干政……”
周石哈哈大笑,“小君,在这个世上,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如果你不替我掌控好天下的喉舌,我让谁去掌控。”
皇后娘娘心头暖流飘过。
而随着周石做出抉择,皇宫中的印刷机再次疯狂开动起来,自动传递着纸张,自动印刷着油墨,那些文采飞扬的文字跃然纸上,它们将沿着驿道,向着四面八方传播。
皇后娘娘坐在周石的身边,看着一份份报纸从那台神奇的机器中,不断的被印刷出来,感觉自己来到一个神奇的世界,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而这个世界,便是周石带来的。
或许是周石完全禁止后宫干政的念头,以至于她都忘了这一点,情不自禁的问道:“皇上,魏忠贤、崔呈秀等阉党逃窜洛阳,为何不发兵将他们捉拿回来。”
周石目光沉重,为何不直接派兵将这些阉党抓回来,原因非常的复杂。
“小君,你觉得朕的江山,最大的问题是魏忠贤吗?”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说道:“皇上,你以前不是一直说,大明有两大患,一患魏忠贤把持朝政,结党营私,欺上瞒下,二患关外鞑子,入寇边关。”
周石知道皇后娘娘所说的皇上,是他还未穿越之前的信王朱由检。
想必在信王府中,真正的崇祯皇帝也对皇后娘娘吐露过心声。
周石点了点头,真正的崇祯皇帝朱由检看问题还是相当准的,可是他依然失败了,而是失败得如此的惨烈。
他励精图治,彻夜勤勉国事,不可谓不用心。
可是,在他的治理下,大明的江山不仅没有变得更好,反而风雨飘摇。
周石自问,并没有崇祯皇帝那么勤勉,也没有他那种权谋手段。
如果沿着崇祯皇帝的老路走下去,他凭什么比崇祯做得更好,就凭他在网络上看到的后世评论吗?
“小君,如果我跟你说,朕的江山已经烂透了,你会觉得朕疯了吗?”
“小君,如果我告诉你,朕想要的不仅是魏忠贤的脑袋,还有他们钓出来的那条大鱼,你会觉得朕不仁不义吗?不顾念亲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