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暴跳如雷魏公公
福王府外,魏忠贤占据了当地一个大户的房屋,虽然没有皇宫奢华,倒也别有一番雅致。
魏公公驾到,本来当如丧家之犬,即便是以前的党羽,也会心中思量着是否要撇清关系。
不过,魏忠贤逃出京城,立刻四处勾连,整个阉党在天下盘根错节,拥有不少党羽。
纵然是大部分人想要观望,也有少量的死党心知他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按照皇帝陛下血腥的清洗方式,不如一搏。
何况魏忠贤等人刚刚抵达洛阳,便获得了福王的背书,阉党气焰瞬息嚣张。
无数原本观望的党羽开始欢呼雀跃,称呼魏忠贤为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一时间,大江南北,长城内外,皆有阉党勾连。
朱由检尚未登基,便做出叔侄相残这等恶行,是为不义,得位不正。
朱由检刚刚登基,便肆意屠戮大臣,是为不仁,不配为人君。
大明的天下,乃是与士大夫共天下,如此肆意屠戮忠臣,既不让天下读书人寒心。
反倒是魏公公,临危受命,忠心为主,为了保护小皇子,不惜与当今天子为敌,当真为世人之楷模。
崔呈秀、魏忠贤几封书信送了出去,顿时天下大哗,对当今天子口诛笔伐,据说南京的学子们在几名大儒的带领下,围堵衙门,正在静坐进谏。
一时间,魏忠贤再次门庭若市。纵然是无数大儒不耻魏忠贤的为人,不愿与阉党为伍,但对于魏公公这次的所作所为也是颇为赞赏。
无数读书人评价道,魏公公虽然是个阉人,但是在这件事上,还是做得非常的爷们。
不管世间对魏公公得评价有多么的不好,至少人家魏公公对天启皇帝那是格外的忠心。
在世人的眼中,面对滔滔诘问,大明的中心,京师,除了皇极殿外的斑驳血迹,居然是格外的安静。
面对福王殿下的诘问,朝廷居然迟迟没有给任何一点说法。
他们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派了几名锦衣卫,要进入洛阳城中去捉拿魏公公和崔尚书。
这分明就是心虚的表现。
谣言满天飞,整个天下似乎都要沸腾起来。
在阉党的鼓动之下,周石派出的锦衣卫根本就没能进得了洛阳城。
某些军队也在阉党的鼓动之下,朝着洛阳城边汇聚,扬言是来保护小皇子的。
这是地地道道的投机。
那几名领头的军官看着天下纷乱的声音,眼中火热,若是福王登基,他们便是妥妥的从龙功臣,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人们怀揣着各种心思,推波助澜着让洛阳成为了一个暴风眼,要在这片大地上上演一出大剧。
魏忠贤安静的坐在府邸之中,一举一动皆有上位者的不凡,那怕是轻轻的拿起茶碗,也能看到一种从容气度。
在他的不远处,坐着这座宅邸真正的主人,一脸谄媚的看着魏公公,笑着说道:“九千岁,听说福王殿下要写第二封信,再次责问当今圣上,若是当今圣上,再不给个明确的答复,恐怕天下有识之士皆不会答应了。”
“我有两个侄儿,有心报效社稷,若是九千岁有用得着的地方,可以让他们跟随左右,为公公效劳。”
魏忠贤挥了挥手,“如今小皇子蒙尘,正是用人之际,你的两个侄儿咱家便收下了。”
那人喜开颜笑,一边道谢,一边躬身离去。
魏忠贤心中得意。
不多时的功夫,福王的使者也来了。与初时不同,随着阉党声势日渐兴盛,福王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再无半点架子,如同一个和蔼可亲的胖子。
果不其然,福王的使者一脸的恭谨,再无半点傲色,忙不迭的要将魏公公迎入府中。
崔呈秀早已在府中等待许久,见到魏公公到来,福王等人连忙起身迎接。
福王满脸笑容,春风拂面,“九千岁,来来来,本王刚刚写了一封信,公公来帮我参详参详,是否妥当。”
说完之后,福王居然屈尊将信中内容一一念出。
魏忠贤大字不识一个,文采如何,他是无法评价的,但是为人善于专营,能够坐到九千岁的位置上,老奸巨猾已经不足以形容他。
他非常清楚的知道,参详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福王的态度。
不过,既然前来参详,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终归是要体现出一个九千岁的价值。
他的心中微微思忖,作为宫中老人,宫中秘事自然掌握了不少,而且身为东厂厂公,干的就是搜罗罪证的活计,手底下更有不少人的罪证。
这些东西都是他的筹码,更是他的资本。
他的心中只是微微一思量,便不紧不慢的开口,只是稍稍提点一番,立刻让福王眼前大亮。
高,实在是高。
福王按照魏忠贤的提点,更改两句,再次看去,得意无比。
他自信,朱由检,小儿也,绝对无法应对眼前的局面。
有一句话说得好,黄油糊在脸上,不是屎也是屎。
如今这个局面,他倒要看看朱由检如何解释得清楚。
到时,他站在大义名分上,振臂一呼,皇位唾手可得。
现在他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天下人看清朱由检不仁不义的嘴脸。到时候,他兴师问罪,看何人敢挡。
若是最后再将整个事件定义为朱家家事,那些大头兵更加不会卖命。
“朱由检啊,朱由检,你最大的错误,便是还没有站稳脚跟,就急不可耐的跟阉党翻脸。”福王在心中默默嘲笑,“若是能够再迟上一段时间,悄悄麻痹魏忠贤等人,让自己提拔的人逐步上位,掌控兵权,还怕不能一举拿下九千岁。”
“不过,这魏忠贤大字不识一个,却是能量惊人。那怕京城的党羽被斩杀得支离破碎,依然能够掀起滔天巨浪,甚至能够鼓动儒生为他出头。”
“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天启年间,魏忠贤不知保下了多少官员,为他们提供庇护,带着他们升官发财,这些党羽早已跟魏忠贤成为了生死共同体,一枯具枯,一荣俱荣。”
“眼前的崔呈秀就是一个典型,在担任淮、扬巡按期间,贪赃枉法,被都御史逮了一个正着,眼见官位不保,投到魏忠贤门庭之下,顿时风生水起,不仅官至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还被封为太傅。”
“如崔呈秀一般的人物,在朝廷内外,还不知有多少。说不定,阁臣之中,也有魏忠贤的人,为其党羽周旋。否则的话,为何会有魏家阁老一说。”
“魏忠贤想要亡命一搏,这些人自然全要利用起来,只是可惜了他在朝中的经营,被朱由检那个混小子,一朝杀了个七七八八。”
福王心中叹息,这些话当然不会跟魏忠贤和崔呈秀当面说出来,双方其乐融融,共舟共济,势必要把周石拉下马来。
不过,福王早已心中警惕,暗暗下定决心,若是登上帝位,势必要剪除魏忠贤的党羽。
若是魏忠贤配合还好,若是不肯配合,他不介意杀个人头滚滚。
三人在福王府中,又计议一番,自觉朱由检绝对无法破解当前的局面。
山雨欲来风满楼,他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让风吹得更加猛烈一些。
魏忠贤和崔呈秀同时离开福王府。
崔呈秀放下窗帘,小声说道:“九千岁,我们当真要奉福王为尊,继承大统。”
魏忠贤闭目养神,神态怡然,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我们做到如今这个地步,怎么可能还让朱家子嗣继承大统。”
“别看福王今日对我等恭谨有加,左一个肱股之臣,又一个必将重重有赏,若有朝一日,他真的继承大统,怎会不忌惮你我二人。”
“自古以来,拥戴之功,有几人有好下场了。”
“如今,福王不过是需要借助你我二人的势力而已。我大明王朝开国以来,经历靖难之役。所有藩王不得离开封地,不得交接外臣,福王固然坐拥财富万千,在这朝廷内外却没有丝毫根基。”
“既然如此,我等为何还要对外宣称拥戴福王。”崔呈秀不解的问道。
魏忠贤冷冷一哼,“你觉得福王跟信王有何不同?”
崔呈秀皱眉,说道:“朱由检更加心思阴沉?”
魏忠贤摇了摇头,“不,信王跟福王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莽夫。”
“我问你,若是福王,他敢亲赴弩矢,与我等硬刚吗?”
“若是福王,他敢带着几百人就直面数千人的攻击吗?”
“他不敢。既然不敢,那么他还有什么可怕的。昨日我敢毒杀信王,难道明日我就不敢杀他福王了吗?”
“福王最大的依仗,不过是身为宗室子弟,占据大义名分。”
“但是,宗室子弟,也是可以死于意外的。”
魏忠贤自从杀过一次信王之后,已经彻底的放下了对天子的敬畏,人只要有了第一次,自然就能有第二次。
不过,他只要一想到,周石率领火枪兵,乱枪齐发,把他的党羽打得抱头鼠窜,依然心有余悸。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回想起周石拿着大刀,用阉党党羽的鲜血染红铠甲,那种被恐惧支配的感觉。
彻底放下敬畏之心的他,相比于徐徐图之,周石那种根本不讲道理,一通乱杀的招数,显然更加无解。
这或许也是文明面对野蛮,最无奈的地方。
他知道,若是让他再次近距离面对周石,他依然拿对方毫无办法。
因为对方根本不会给他辩解的机会。
官场之上的一切招数都无法束缚那个年轻人。
他的一切巧言利舌,也传达不到对方的耳中。
不过,魏忠贤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脸上满是阴狠:“不过,朱由检最大的弱点,也是他只是一个莽夫,我们只是随手在天下搅动风云,他便无力应对。”
“他武功再盛,又能如何,难道他能够杀遍天下人,难道他能够堵得住悠悠众口。”
听到魏忠贤的言语,崔呈秀满脸敬佩。虽然九千岁大字不识一个,但对局势把控得极为巧妙。
在他掌权之时,提拔了一批死党,更掌握了相当一部分官员的罪证,那怕天下明知他得罪了当今天子,依然有很多人站在他这一边。
崔呈秀同样陷入沉思。
没错,他朱由检武功再盛,又能如何,只需天下皆知其得位不正,他的皇位便不会稳当。
福王的根基浅薄,难道他信王在这朝堂之上,就有任何根基吗?
在这个天下,有任何一个官员,是他朱由检提拔的吗?
若是关键时刻,他们布在京城的棋子起了作用,让内阁辅臣反戈一击,朱由检最大的大义名分,来自熹宗皇帝的遗诏,也就不那么灵了。
想到这里,崔呈秀心中大定。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九千岁,九千岁,不好了。”一名随从策马狂奔,手中拿着一份纸张,在风中不停招摇。
魏忠贤面露不虞,厉声喝道:“何事如此惊慌!”
“报纸,九千岁快看报纸。”
魏忠贤更加不快,说道:“你是在嘲讽咱家不识字吗?”
随从心中大骇,急忙解释一番,然后将报纸上内容一一念来。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魏忠贤的脸色已经成为了猪肝色。
他的双手颤抖,心中恐慌,杀害未出世的太子殿下,那可是他心中隐秘,自认为做得巧妙,根本没有任何把柄留下,如何就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念了出来。
他对天启皇帝的一颗忠心,是会被抹黑的啊!
而且他的手段比报纸上所说,更加高明,更加不易察觉,那会如此低级。
不过,这样的话,他能够拿出来解释吗?
他解释不了。
凤嫣日报第一期报纸的头版头条还没有被念完,魏忠贤已经暴跳如雷。
自从成为九千岁以来,除了火枪齐射的那个晚上,他还从来没有如此失态。
“污蔑,这是地地道道的污蔑。”
“这是谁出的报纸,污蔑宫廷,咱家要治他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随从颤抖,说道:“这是皇上发行的报纸。”
魏忠贤脸色冰冷,心中怒骂,莽夫,地地道道的莽夫,难道他不知道当为尊者讳,为兄长讳吗?
他这样的行为,致熹宗皇帝于何地。
不过,魏忠贤心念转得极快,立刻跪倒下来,老泪横秋,“先帝啊,老奴忠心耿耿,老奴不吝惜这颗脑袋,只是真心的想要保住先帝的一丝血脉。”
“为了谋杀先帝的血脉,陛下,你怎么可以致先帝的尊严于不顾,如此污蔑老奴。”
“不许念了,告诉这洛阳城,谁也不许私藏报纸。”
下令之后,魏忠贤急忙向着府邸走去。
刚刚进屋,他一把抓起一古董陶瓷,“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无耻,太无耻了。”
“崔尚书,你立刻下令,搜罗报纸,决不能让报纸再踏出京师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