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哀求神明真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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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研是来找颂阳帮忙的。
她毕业后就签约了一家演艺公司。
当初他们在自由行的旅友团相遇的时候，就有人预言过，“段子这么跳的女孩子，做幕后太可惜了！先从幕前做起吧。积累些人气？”
纸研面上风淡云轻，一副，“哎呀！哎呀！我不行！”心里却是乐意接受奉承的。
可是签约公司之后才意识到，现实如此骨感，远胜于她的一身肋排。
没有资源，没有人脉，没有粉丝基础。只能跟在先她签约的练习生身后，苦苦巴巴的当个保姆工。
这可是心高气傲的纸研所不能忍的！
喝酒的时候就抱怨了起来，“什么啦？已经练习生半年了，公司在平台都给她买了粉丝。居然连双眼皮都不会贴？我每天赶到公司第一件事就要帮她消肿，不然咧，化妆师上不去妆，骂的还是我？绝了！”
以舞在一旁帮忙满上酒，纸研也是毫不客气的，与颂阳和以舞碰了碰杯，仰起头一饮而尽。
颂阳下意识就按住了她杯子，“喝慢点。一会儿喝醉了可怎么办。”
纸研俯身过来，搂住了以舞的脖子，状似亲昵，“喝醉了也轮不到便宜你！我跟小舞回家，哼。小舞你会带我回家的吧？”
以舞顿时不知怎么回答她。她家很小，连自己都塞不下，不要说纸研一个大高个了……
颂阳看出以舞全身上下都在局促，替她开口道，“以舞和你不熟。她根本就不想捡你回家。你赶紧把你紧急联系人电话给我发过来，一会儿喝多了让人来接你。否则我只能把你扔警局门口啦。”
纸研撒娇了呸了几声，依旧拉扯着以舞不松手，“看看！看看！妹妹，你看清楚这个男人！都不是好哥哥。竟然自家姐妹喝多了，要把我扔警局？还是人说的话么？”
以舞无声的笑了起来。这是不是人话，不一定，但颂阳一定做不出来。他是不可能把人留在警局独自走的。
于是拍了拍纸研，用手势告诉她，【放心吧。颂阳不会丢下你的！】
纸研已经醉眼朦胧，“她比划什么？”
颂阳深深看了眼以舞之后才说，“她说，你活该被扔在警局门口……”
以舞急了！连忙拍打他的手臂。于是三个人都呵呵闹了起来。
以舞以为颂阳是看不懂她手势才乱说的。平时他们交流都是通过写字板。
但是把纸研塞进出租车送走之后，颂阳才故作不经意间问她，“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把她丢下啊？我又不喜欢她。男生对不喜欢的女生，可是很冷漠的哦。”
以舞惊讶的看向他，正低头想从口袋里翻出纸笔的时候，颂阳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臂，“别找了。我看得懂你的手语。你用手语和我说话就可以了。”
【你看得懂？为什么。】
“之前拍摄纪录片的时候遇见过一个手语老师。闲着也是闲着就学了呗。”
他撒谎骗她了！他是后来才故意去学的。
是因为她才刻意想学的。
【那为什么在店里一直不说？害我写那么多字？】
“你字好看啊！”一本正经的。
其实，不是她字好看，是她的后颈特别好看。尤其低下头心无旁骛的练笔书写的时候，专注的神情和姿势，让他想起了跟团拍摄中遇见的贝加尔湖的清晨。
薄薄的露水下，雾气弥漫，氤氲环绕，令人忍不住的想走进去……走近一些……再近一些……
以舞咬住嘴唇，最终还是笑了出来。
为了陪他们一起吃这顿饭，以舞错过了超市夜班的时间。
她拼命的发短信向店长道歉。
换来的却只有店长一句冷冷的，【本来就看你可怜才接受你上晚班。疫情之后申请人多了，这点工资招个正常的店员也够了。要是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就不用来了，以后也不用来了。我这里也不是福利机构。】
努力的想要忍住眼泪，可是眼泪还是哗哗的落下来。情不自禁的，不明所以的。
她有什么好委屈的？她配喊委屈么！她就是个残疾人，而且还是个没能领到残疾证的残疾人。
店长是说的没错啊，谁还不是看她可怜，才给她一份工作呢。
她去儿童之家当编舞，就算再简单的动作，旁边都需要儿童之家的老师帮忙讲解，事先还要阅读她的动作分解说明。
她试过自己画，画完给孩子们看，可孩子们的理解天马行空，最后只能继续麻烦老师。
这哪里是给孩子们带去快乐，分明是孩子们给她带来快乐嘛……
所以平时她宁愿多做一些，交班的店员要早走，她就早点去接班。店长要求盘货，其他的店员不愿意做，她反正是夜班客人少，总是抢着做。至少想证明一点自己是有用的。
直到这一刻，她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径自蹲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呜咽着哭了起来。
为了不让路人感觉到可怕，尽量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将额头深深的埋进膝盖里。
神啊，神明啊！如果听到请原谅我吧……原谅我的虚荣、卑微，和那些犄角旮旯的小心思吧。
纸研提出邀请喝酒的时候她迟疑过，本来想拒绝。
但是纸研的目标显然是颂阳，对她不过是顺带一提。
鬼使神差的，她就是不想看到那两人单独去喝酒，所以才眼巴巴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她又不能说话，肯定很令人厌烦吧。好在全程有颂阳陪着，他似乎很有耐心的样子。
现在想起来，自己的决定好蠢哦！
她是什么，她算什么嘛。颂阳是心软，她就恬不知耻非跟着他们，现在还害自己丢了打工的工作……
神啊！再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她一定踏踏实实努力工作，再也不生任何非分之想了！
“喂？你喝不喝奶茶？”
突然一辆共享单车停在她面前。
以舞茫然的抬起头，忘记擦拭脸上挂着的眼泪。
对方看到她眼泪婆娑的一瞬，吓得差点从单车上滑下来，“呐呐呐——是你自己哭的啊，不是我惹的啊！你要作证啊？”
以舞赶紧擦去眼泪，摇了摇头。
“喝不喝奶茶？”自行车的车把上挂了两杯奶茶，骑车的小哥手上还端着一杯。
买二送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大概脑子抽了！
以舞看向端着奶茶的小哥，狭长的眼眸中透出几分锋利，额前刘海稀碎，穿着黑色卫衣、运动短裤，皮肤白皙的像是滤镜过厚。
小哥个子很高，屈腿撑在地面上，稳定住自行车。看起来还有几分不羁的帅气？
这样的人通常是以舞不敢招惹的，此刻她也想转头就跑。奈何蹲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小哥换了只手端奶茶，一手伸过去给她，大概想拉她起来？以舞试探着揣测对方的意思。
“附近有家咖啡吧知道吧？就是有卖那种复古黑胶唱片的。”
以舞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避开对方的视线。
“唉，草！手机没电了？你有充电器哇？”
以舞再次摇了摇头。
“附近有充电的地方哇？”
又摇了摇头。
小哥吸了口气，“我说，我看着不像坏人吧？我不是啊！你信我好不好？”
以舞点了点头。
“那你能不能说句话？你是，不知道呢，还是没有？不在这附近？是我记错了地方？”
以舞只能勉强抬起头又看了他一眼，他正好奇的打量她。
眼眸很深，又有些凶，以舞下意识的就害怕了。她不会说话。她要怎么办？能解释清楚么……
于是摸摸索索的从口袋里翻出了本子。
【对不起！我不能说话。】
“哦——不能说话？是口腔溃疡？”
【不是。是不会开口说话。但是这里附近没有看见过你说的店铺。】
“没有啊？草！那大概是刚才骑错了岔道……呃，你喝奶茶么？我多了两杯！”
以舞不是很擅长拒绝的人，于是在半推半就中收下了小哥的“心意”。
连忙礼貌点头道谢。
小哥送完奶茶后，单手扶住车把，茫然四顾。
以舞想了想，觉得自己收了人家奶茶，应该帮点忙吧？主动把电话递了过去。
“什么……”
以舞忙不迭的开始低下头写字：【可以打电话给你的朋友。让他们帮你找找，或者过来接你。】
小哥看了眼手机，再看了一眼她，“胆子真大。我骑着车你还敢把手机递给我？也不怕我直接拿了跑？”
以舞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他手上的奶茶，再指了指他另一手拿着的手机，大概意思：你现在没手骑车。
小哥看懂了！
他若无其事把自己手上的奶茶送到以舞面前，以舞下意识接了过来。
然后就看到——他单手扶着车把，一手抓着她的手机，慢悠悠骑着车，骑到了前头不远，停下后还转身挑衅的看向她。
以舞的内心一片：……
白瞎了一张男二的脸。
“我记得这里以前不是这样的……”小哥等着以舞小跑追上去，把手机还给她，然后接回他自己的奶茶，啜了几口，腿长是他腿长，坐在坐垫上耷拉着地面还能慢慢的走着，“以前那里有个学校的。然后那边是法公馆。后面有个公园，哦，现在变成法院了。……”
不知不觉两个人都走岔了方向。
以舞猛地想起来，连忙低头写了一句，【我要回去了。你一个人可以么？】
“我不可以，你帮我报警吧——”
以舞深吸一口气，准备发消息报警。小哥一把按住了她手机，“唉，你这样不行的。怎么说什么都信？行了，我也走了，实验室需要我。不过谢谢你，陪我喝了奶茶，还走了一路，心情好多了。”
【啊，没关系！谢谢你的奶茶！好甜的。】
“那当然了，我买的奶茶。全糖。全脂。一分都不能落下。”
“……”
也谢谢你！
虽然全糖全脂，但是，她心情也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