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哀求神明真的有用
>>>
“咚——”
只听见楼梯口发出沉闷的坠地声，但没有传来大呼小叫的痛哭声。
静泽就猜出摔下来的是自己的外甥女了。
因为小的时候亲眼目睹父亲被人劫杀，躲在工具室里的以舞被母亲捂住了嘴，威胁不能发出声音，否则会遭遇不幸。
之后母亲因为头部遭受重击，成为了植物人，不久前刚刚去世。
而以舞从那天之后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小的时候以舞就因为口齿不清而去医院绞了舌根，但医生心软了下手不够猛，所以上学的时候说话还有大舌头，导致被同学嘲笑。
发生了意外以后，她索性就不说话了。
作为她母亲唯一的妹妹，静泽担负起了照顾姐姐家独女的责任。
静泽自己的生活也捉襟见肘。她晚婚晚育，生产的时候差点死掉。
不久之后丈夫出轨，净身出户。可直到丈夫离开家庭一年多后，债主才找上了门，原来房产早已被抵押，还欠了外债。
因为找不到男人，只有找妻儿。
静泽哭着找到姐姐、姐夫家，那个时候是姐姐、姐夫收留了她，所以她自认姐姐一家出了事后，她理应照顾起姐姐的女儿。
房子是年迈的母亲留下的公租房，每个月只需要支付几百块的共摊费就可以生活。
但是房子很狭小，总面积只有十几个平方，好在还有个阁楼。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在大门外弄堂里，天冷的时候根本不想上厕所！
静泽心灵手巧的自己用隔热板把阁楼分了两个空间，一侧给以舞当卧室，还有一侧是自己儿子顺宝的卧室。
顺宝与以舞的年龄相差了足足有一轮，但在家里的时候却常常是顺宝欺负到了以舞的头上。
“不可以这样对姐姐说话！”
“姐姐为什么不去住孤儿院！”
“姐姐不是孤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姐姐没有爸妈，怎么不是孤儿！？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别的小孩都说我是拖油瓶？为什么我就不能那样说她——”
手一指，指向了闷声不响的以舞。
静泽忍不住眼泪落下来，可是擦干眼泪，生活还是照旧。
儿子出生的时候，被脐带绕住，缺氧了好几分钟，都以为要变脑瘫儿了，好歹坚强的呼吸了上来。
静泽本身是高龄产妇，又差点难产，心底愧疚。尤其在丈夫离开后，对儿子的愧疚感就更重了，忍不住日趋宠溺。
以前姐姐、姐夫家里条件好的时候，顺宝还听话，因为不听话，大姨妈和姨夫会冲过来打。
姨夫不在，姨妈住进医院后，愈发的肆无忌惮。
静泽理解是儿子岁数一点点大了，孩子大了就会攀比。就需要有自己的空间。
老是让他和姐姐合住在狭小的空间里总是不方便。
她也想过去租更大的房子。但公租房一旦放弃了，再想申请回来就难了。
她现在的工作也是朝不保夕，虽然是公务员外包，可自己是合同工，一旦项目结束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签下去。
做了一辈子的会计，帮人数了一辈子钱，却始终没有自己的小金库。
以舞本省就是相当敏感的孩子，悄摸摸的提了好几次，她现在大学毕业了，是可以出去自己租房子住。
但是，她因为不能说话，即使会画画，会跳舞，会编程，依然遭到嫌弃。
静泽不想看到孩子太勉强，虽然大学生合租房很常见，但想到她不能说话，万一遇到危险，需要帮助来不及开口，就担心的不行。
“没事，没事。住在阿姨这里，等你有储蓄了，工作稳定了，以后自己再找……”话是这样说，静泽自己也赶到无奈。
她现在就等于养了两个孩子。
冲到楼梯口果然看到滚下来，揉着腿的以舞。
静泽哭笑不得的把她扶起来，由于阁楼年代久远了，还是静泽自己小时候舅舅他们按上的，扶梯经过了岁月食化，包过浆似的滑溜。
“小心点嘛——”
看了眼以舞的黑眼圈，她就知道怎么回事。
这孩子！每天打三份工，早上去面包店当学徒工，下午去特殊儿童之家当编舞老师，这还是以前学校里的主任给介绍的活儿。晚上就到隔壁日夜超市值夜班，因为早晚班的客人少，不能说话店长也勉强忍了。
都不知道有没有时间睡觉。
以舞倒吸着几口气，摇摇晃晃站起来，脸上立刻扬起笑容让阿姨放心。
【没事的！】非常干净利落的比划着手势。
她是会手语的。虽然大部分时间交流都需要用纸币。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哑巴，所以一开始学手语的时候还收到过排斥。
有人觉得她矫情，不就是心理问题么？心理问题不就是矫情么。怎么，张开嘴，不会啊？
但以舞还是很坚持的学了下来，交流前她都会主动告诉别人，她能听到说话，她只是自己不能说话而已。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份坦诚，反而收到的善意少了，别人都觉得她是装的。
“太累的话，面包店就不要去了吧。”静泽尝试说服着。
以舞摇了摇头，【没事的！】再次坚定的。
她喜欢这家面包店。
面包店的店长叫颂阳。是五道口大学数学系的肄业生。当时也是由于心理原因而退学的，退学之后做过游戏主播，带过货，拍过纪录片，环游过小半个地球，然后回家开起了面包店。
以舞跟着静泽和顺保回到外婆老宅的时候，起初只是面包店的常客，面包店的老板娘是位斯文端庄，气质很好的女士，喜欢穿着米色开衫，黑色的绸倘云杉裤，绣工精美的布鞋。然后套上面包店里白色的围兜兜。
见到过以舞几次后就认了出来，“呀！是以舞啊？”那个时候以舞才意识过来，原来是以前住在外婆家隔壁的美女阿姨。
那个时候以舞能说话，就是说不清楚，别的孩子都不带她玩。隔壁美女阿姨就会跑出来陪她玩耍。
美女阿姨跳舞很好看！以舞觉得自己可能就是受到了美女阿姨的影响，才会喜欢上看似美好却实则艰辛的舞蹈。
以舞记得美女阿姨家还有个哥哥。是个天天沉迷打游戏，跟人说话的时候从来不看人的眼睛，只有聊起游戏的时候才会天南海北，知无不言的大男孩。
除了打游戏就是天天看书。以舞在学校附近的图书店里看到过他好几回。每次都是坐在地上，书包垫在长腿下，不看到店铺关门或者美女阿姨找来，他是不会主动走的。
偶尔在文具店里看到他买游戏模型，他会飞快的塞一根棒棒糖到她手里。很久之后她才明白过来，是为了贿赂她！
怕她向美女阿姨告状。笑死！
颂阳周游回来之后，毫不费力的就从母亲手中接下了面包店的生意。虽然什么都不会，但人很开朗，与以舞小时候认识的小哥哥完全天南地北，不是同一个人……
有了儿子的加盟，带货，平台运营之后，面包店生意好了起来。把隔壁的象牌洗衣店都收租了。
还请了专业面包师，颂阳自己也花钱出去学了手艺。
“这孩子，是确实不一样了！”周围的老邻居见了都由衷的夸赞。
以舞也是听静泽说起，颂阳原来是私生子。美女阿姨年轻的时候跳舞，爱上了有妇之夫，有了孩子后对方翻脸不认。
美女阿姨是个老实人，没有继续死缠烂打，也没有撕破脸，大家好聚好散。
孩子就始终亲自带在身边。
“……手脚灵活的人日子不会太苦！”静泽是这么评价面包店老板娘的。
以舞很喜欢吃猪油奶黄包，颂阳亲自做的都特别的香。
以舞想偷偷学师，颂阳很大方的收下了这个徒弟。店里忙的时候她就帮忙照顾，几次熟了后，颂阳主动问她，“要不要来打工啊，小妹？”他或许是开玩笑的，不过以舞当了真。
以舞不能说话的事情老板娘是知道的，但是没有多问理由，可能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得，每个人都会有着每个人的苦恼。
颂阳也席承了他母亲的这份体贴，很少问她，类似于，“你是怎么交流的？”，“平时生活会有影响么？”，“会不会觉得心里很苦啊？”这种冠冕堂皇却又毫无益处的话。
颂阳特地为她买了一块电子写字板，就挂在收银台旁边。可以写完就擦，很方便。有客人带着小孩子来的时候也会在上面画下涂鸦。
以舞一本正经的递交了自己的简历，说要参加面试，她愿意免费当学徒工，若是能够出师很希望留下来。
颂阳目瞪口呆的看了她好几眼，抓了抓头发，“你真的，要来打工啊？”
虽然是学徒工，作为店长的颂阳还是很善良的给她开了工资。所以以舞也有了责任感，这跟自己花钱学工不一样，她这可是收了钱学的工呢！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能辜负了店长的一片好意。
第一次在店里见到段纸研的时候，以舞不由得恍惚。
原来天底下真的有那么完美的女生哦——
修长的身形，精致的皮肤，五官小巧灵动，眨眼间又带着勾人心魄的俏皮。
“哇——哦——原来你说你家有店，是真的啊！”
她是颂阳在拍摄纪录片的时候遇到的旅友。当时正是她的临毕业前的修旅之行。
作为新媒体专业学生，各大社交媒体上的运营是免不了的。
颂阳提供了她不少的拍摄小技巧。
这次是正巧经过颂阳提起过的老家城市，所以特地过来看他一眼。
在店里晃了一圈坐下来，就注意到了工作区里悄悄打量她的小女生，“哎呦？那个妹妹很可爱哦！”
颂阳笑着看向工作区慌忙低下头的以舞，“唉，别欺负她。”
“干嘛？干嘛？心疼了？什么嘛，原来家里早就有大嫂啦！害我白挂念了这么久喏……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