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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044章你不是他,还好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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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绥绥从身边又拿过一壶酒,扯开瓶塞,大喇喇地饮了一口,见他只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又催促道:“继续说啊。”

    “贵人上回借我之手,整了秦公子,这回我又为贵人做了探子……是不是该收点报酬?”公子衍说得一本正经。

    李绥绥面露迷惘,少顷才回过神,他说的秦公子原指那见了阎王的秦铭泰,于是她又往身上一阵乱摸,方又想起自己今日带的银子都输光,只撇了撇嘴道:“下回补给你。”

    公子衍见她一脸娇憨,就纳闷她醉成这样,还能扔那么准,不禁觉得好笑:“没带银子就算了吧,不如,你说说,为何要喝这么多?”

    李绥绥虚眼看他,眼里有醉意,还有剑光:“你问这做甚?我喝酒还要跟你交代?恩?”

    公子衍清了清嗓,轻声道:“不用交代,你喝罢。”

    李绥绥“哼”了一声,仰头灌了一大口,却还惦记刚才的事,出声又问:“你见着人了?是何人啊?”

    “你还没付银子呢。”公子衍好心提醒。

    这又绕了回来,李绥绥脑袋有些卡壳,闷闷半晌没出声,方又将酒壶饮了个底朝天,公子衍瞠目结舌,这什么喝法,三口就二两,眼见李绥绥手起架势,又要扔酒壶,公子衍还算有些职业操守,连忙按下她的手,道:“别扔了,我收了人好处,可不能再让你扔了。”

    这般按着她的手,福儿顺着他起身就往膝盖下滚,这就临着栏杆,公子衍一惊,赶忙又伏低身子去捉它,福儿却撒了欢就往屋里跑,公子衍才松一口气,却发现不小心将李绥绥给扯近了些,近到李绥绥的鼻息喷在他面颊,近到能看清她泛着微光的眼里漫无焦距。

    公子衍忙伸手要将她扶正,李绥绥却将头歪在他肩上,有气无力地道:“靠一会……有些晕……”

    公子衍闻着她身上青梅酒的浓香,只甘坐靠枕,微微叹道:“一个人喝闷酒作甚。”

    李绥绥闭了闭眼,片晌,才将手里的空壶扔至地上,又顺手摸来一瓶扯开,浅浅啜着,手有些不稳,酒顺着她唇角淌进了公子衍的衣襟。

    李绥绥似也没察觉,含含糊糊道:“恩……还没吃饭,这样不好……我好像饿了,可好像肚子又饱了……”

    听着她的语无伦次,公子衍失笑:“你喝了多少瓶了?这青梅酒,虽甘甜醇香,可不能果腹,且后劲绵长,你这是要大醉?”

    李绥绥又饮了一口,似乎没听见他的话,只喃喃道:“那边……有卖羊肉夹馍的,你给买个回来……”

    说着她还伸手往夜市方向指了指,于是公子衍也寻着看去,那夜市上小摊小贩甚多,流连于大街上的人也不少,距离有些远,公子衍没见着,便道:“我没看到……这热天还有羊肉夹馍?”

    “有的。”李绥绥直起身,身体靠近栏杆,似在努力寻那卖夹馍的摊子,又低声呢喃道,“有的……我说那老翁翁做的夹馍特别好吃……可夏日里吃不上……于是他付了十年的银子……”

    公子衍微微一愣,李绥绥侧头来看他,伸出手指比划着,半晌才道:“好像……这是最后一年了……”

    她说着脸上又露出迷茫,还夹杂着委屈。

    公子衍还等她继续说下去,李绥绥却看着他出了神,她眼中迷蒙,似一汪落雨的秋池,她面颊绯红,又似一朵迎风欲坠的桃花,而桃花太过姣美弱小,又引人欲为她挡风遮雨,公子衍沉静如水的心起了一丝涟漪,却听李绥绥自言自语地低喃:“可你不是他……还好不是他……”

    公子衍当下明了,她在说秦邈,默了片刻,才叹道:“很遗憾,没有机会见上一见,那个让你念念不忘的人,我想,他定然深爱于你。”

    李绥绥沉默着转回身,看着五光十色的长街,将壶中余下的酒悉数饮尽,跟着又换了一壶,灌了一大口,公子衍听着她愈发急促的呼吸声,静静地看着她终于又喝完一壶,她似有些坐不稳,身体也靠在了栏杆上,整截小腿都伸了出去。

    公子衍看着那细窄的栏杆,判断着它的坚固程度,就听李绥绥缓声道:“念念不忘……是因为……他在这里放了一个东西。”

    她捂上胸口的手在微微颤抖,整个人也似摇摇欲坠,他跟着问道:“是什么?”

    “是什么……”李绥绥重复着他的话,却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忙闭着眼,将额头抵在栏杆上轻碾,伸手又去摸酒,却判断不出其位置,公子衍好心地将酒壶推至她指尖,李绥绥扯开瓶塞,又喝了起来,好像又忘了方才的话题,只沉默着把自己当成了酒翁。

    公子便提醒道:“他在你心里,放了什么?”

    李绥绥喝得太猛,听着他的声音又呛得连连咳嗽,她身体的重量都倚在栏杆上,连带着那精致的栏杆也发出“咯咯”声响。

    公子衍怔神地盯着栏杆,忽道:“听说,你们自小青梅竹马,想必感情不同于常人,到了京都,我才知道那首至今为人传唱《桃花愿》,原是秦邈十二岁为你而写,他都走了多年,你是不是特别想念他?”

    这一问,如烈火浇油,李绥绥咳得连酒壶都拿不稳,只以酒当水,猛又灌了下去,却又洒了满脖满身,公子衍一手握上栏杆,一手轻拍着她后背,喃喃地低声吟唱着:“愿君三冬暖,愿君春不寒;愿君有所得,皆为君所愿;愿君千岁好,眉寿常欢愉;余生伴君老,岁岁长相见……”

    他的声音犹如天籁,清徐温润,当之无愧丹阙楼第一人。

    李绥绥目光迷离地看向他,那张神似秦邈的脸,又激起她心中千层骇浪,于是咳嗽更为剧烈。

    “可惜,他未能伴君老,听说,他在你们洞房花烛那晚死于非命,你可遗憾?是不是很想见他?”公子衍感受着手里的强烈震动,眼眸又微眯起,声音如春风般迷人心窍:“想见他么?”

    他看着李绥绥咳得眸中泛着水光,气也喘不上,他的目光又移向她发间那只支红宝紫金玉缀,它正花枝乱颤地摇曳,像在笑他游移不决,他遂又飞快地将目光移向楼下,心里忽生复杂,闷热的风猛地吹拂而来,公子衍似又晃过心神,捏在栏杆上的指节慢慢收紧,往外轻轻推了推。

    这时,藏桃阁的外门却发出一声轻响。

    公子衍手飞快地松开,目光往门口看去,屋内昏暗,长道里的灯光映出一道颀长身影,公子衍微微皱眉复又松开,缓缓起身。

    秦恪在站门口,只道了句:“出去。”声音不温不火,却不容置疑。

    公子衍无言,只又在屋内寻了福儿,抱起就往外走,掠过秦恪身侧时,顿了顿足,却只留了春风一笑,便挥袖而去。

    秦恪将门重重掩上,三步并作一步迈至外廊,伸手就将李绥绥从栏杆处拖出几许,冷声道:“你这是作死么!”

    李绥绥坐在地上,喘着大气,没有回答。

    秦恪眉心紧拧,扯着她的手臂将人一把提起,李绥绥踉跄着,站立不稳,跟着就往门框上栽去,那一脸的醉态,让秦恪心中怒火腾升,只扯住她另一只手臂没让她碰上去,忍不住又斥责道:“你这是又发什么疯!才安生了几日?你……”

    话都没训完,李绥绥上身往前一垂,额头直抵在他胸膛,还用力摩挲了几下,嘴里含糊不清地道了声:“好晕……”

    秦恪将李绥绥脑袋掰起,看着她一脸一身的酒渍,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喝了多少?你还知道你姓什么么?”

    李绥绥半睁着眼看他,方才咳得厉害,现在眼角还微润,她抱怨着竟显得几分楚楚:“你别转啊……”

    这真是喝得姓什名谁也不知了!秦恪心里愈发烦闷,眼见她又往下滑,还是伸手穿过她腋下,将她架起,还没喝骂出声,李绥绥跟着就砸进他胸膛,脑袋歪歪地搁在他颈侧,似觉得极为舒坦,于是将沉重的身躯如释重负般全倚向秦恪。

    面对这瘫软如泥的人儿,秦恪又气又觉好笑,只凉凉地道:“你还知我是谁么?”

    李绥绥轻轻“嗯”了一声,似不想说话,但还是回了句:“都行……让我靠会……”

    秦恪闻言,剑眉又挑,他伸手托住李绥绥的下颌,迫使她看他:“什么叫都行?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李绥绥看着他,醉眸熏然,已有些呆滞,脑袋地重量又全落于他掌心。

    “我是秦恪。”他又好言提醒。

    李绥绥眨了眨眼,声音软软地道:“请客……还要请客喝酒么……”

    秦恪看着她完全失去自制,稀里糊涂不成样,只微微叹了一口,将她拥入怀中,满腔怒火发不出,只轻拍着她后背,低声道:“你可是因着沐琳儿进府,不高兴了?”

    李绥绥在这宽阔的胸膛找到了归属感,于是双臂也缠在秦恪的腰上,更觉安心,根本就没听他在说什么。

    秦恪可不是什么君子,面对美人投怀送抱,情难自已地又将人箍紧了些,却引得李绥绥娇声抱怨:“别勒……难受……”

    秦恪闻言又略略松开,拨着她的脑袋,垂头看着她的脸,愠声道:“现在知道难受了?那还喝这么多?”

    李绥绥似不满脑袋离开枕头,又小声道:“够累了……让我睡会……”

    “累?”秦恪看着她皱起的眉头,揽着她的腰,步入阁内,在长椅上坐下,把她放在怀里,将她双腿挪到长椅上,“这样好些了?”

    屋内太过昏暗,只见得李绥绥眸中莹莹水光,她复又闭上眼,发出几不可闻地声音:“不好……”

    秦恪眼睛适应了黑暗,却见得李绥绥眼角的亮泽,呼吸一紧,抬手拭过她眼角,方觉真实,他心里仅剩那点烦躁都烟消云散,只又放轻语气问道:“你怎么了?”

    李绥绥没再说话,额头又慢慢向下滑。

    秦恪抿唇,手顿了顿,还是轻轻推了推她,不让她睡过去:“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有些话,清醒着的李绥绥是肯定不会说的,就如同清醒的她从来不在他面前掉眼泪。

    李绥绥极为难受地撇开他的手,瓮声瓮气地道:“你别烦我了……我也不知……”她说着,忽然情绪又炸裂,气竭声嘶地吼了一句:“关我何事……关我何事……”

    秦恪微愕,看着努力吸气的李绥绥,忽觉她似受了多大委屈一般,眼中一丝精光掠过,他又柔声哄了句:“怎不关你的事,可不都是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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