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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脱身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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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金宇的一声惊叫,秦刚与胡衍立即起身过去一看,都一下子愣住了——这张字条上面的字居然变了:

    “木少爷启,定金已收,七月十三小河墩动手,余款廿日此处面结。大眼鸡”

    再仔细一看,这张字条的确就是之前看过的那张,之所以内容发生了变化,是因为在几个关键的地方,有些笔划、甚至是个别字竟然凭空消失了。

    原来的“徕”少了些笔划后成了“木”字,原来的“五”少了笔划后变成了“三”,而后面的“小泾河角墩”分别少了“泾”与“角”两个字。

    按现在的内容来看,这张字条便和原先所理解的写给张徕的不一样了,更应该解释成是写给夏木这个“木少爷”的,而时间正与今天的七月十三很吻合,更重要的是字条上的“小河墩”可以指任何一个河岸口,包括今天的北窑庄野码头。

    秦刚这时才突然明白,为何之前这张字条上的字看起来有点歪歪扭扭的,甚至连有的字的大小都没能保持一致,当时还以为是湖匪字太烂。而现在经过了这些变化之后,现在字条上的字要比当时显得整齐了不少。

    “这是怎么做到的?字条被人调包了吗?”胡衍首先没按捺住惊讶,叫了起来。

    秦刚摇摇头道:“就是原来的那张,只是上面有些关键的笔划与字不见了,只是不知道是怎么不见的。”

    金宇拿起字条在鼻前嗅了嗅,又看了看纸面,恍然大悟地说:“我知道了!”

    看到另两人的表情,就问:“你们有没有在这纸上闻到一点腥味?”

    “之前确实是有闻到过。还以为是他们一直在船上生活,沾上了鱼腥之类的东西。”

    “那就是了。”金宇说道,“我过去曾审过一起诈骗案,奸商用了墨鱼汁来书写契约,刚写在纸上时,与寻常墨汁一样看不出区别。但只要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这墨鱼汁的笔迹就会开始变淡直至最后消失,而原来的契约就变成了一张白纸。而这张字条,估计也是用了这样的手法,用墨鱼汁作了手脚。”

    秦刚略一思索,便基本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道:“之前我们曾怀疑这张字条是一个圈套,大方向是没问题的,他们就是希望我们只把注意力放在两天后的十五号,地方也只会关注角墩那里。而实际上他们和大眼鸡约定的时间,就是要在今天动手,从而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然后,更重要的一点是,不管他们今天能否得手,会不会出现其他什么意外,即使是我们有人拿出这张字条来,也是无法告到张徕的。假如再粗心一点,等到了公堂上才发现字体的内容有变,反倒会落个诬告之名。”

    金宇立刻点点头,说:“真是在公堂上才看到,不仅仅是诬告。而且嫌疑人就成了夏木,最后,包括胡兄弟,都会被牵连到这起通匪事情中。”

    “好毒的圈套!”胡衍的话也变得结巴了起来,“那,那就是说,我,我让夏木去打探消息,其实已经被他、他们知道,甚至还下了这个圈套让我们钻?”

    另两人看了看他,并没有说什么话,其意明了。

    胡衍脸色阵阵发白,想必极其懊悔。

    之前秦刚在批评他过于急功近利,又极容易被人设计上当。他还满心的不服气,可现在的事实却证明了当初的担心。

    想到这里,他一抹脸,噗嗵一声就在秦刚面前跪下来了。

    秦刚吓了一跳,赶紧要扶他起来,但胡衍却坚持不起来,说道:“大哥,都怪我鬼迷心窍,想着什么卧底打探情况,结果上了对方的圈套,差一点就害了大哥还有乔山长的性命。胡衍罪该万死,请大哥责罚。”

    金宇过来劝说:“我看此事也不能怪胡兄弟,虽然说你做的事情被人利用来进行迷惑,但是就这件事情的结果来看,并没有根本性的改变,还是对方的算计太深啦!”

    秦刚叹了一口气,对胡衍说:“其实我并不想责罚你,但只是真正想要让你明白,在这世间行事,要行大义、走大道,不能把希望寄托于各种阴谋小计。”

    金宇赞道:“秦宣议讲得甚好。”

    “就拿这件事来看,我们的对手,藏在阴暗之处,又是用了墨鱼汁、又是设定连环局,最终为何仍然还是没能成功呢?”秦刚希望能从根本上改变胡衍之前的想法,“我还听说大眼鸡杀人无数,勇猛无比,但是为何一听到保甲的锣声却落荒而逃呢?正所谓‘邪不压正’,他们走歪道,我们走正路,道理就在这里。”

    胡衍听着,连连点头。

    “要说圈套歹毒,其实未必。所有的圈套也好、骗局也罢,要想得逞,却需利用人的贪心。”秦刚更进一步地指明道理所在,“你表弟夏木,如果一听到他们有可能找湖匪行凶,前来告诉我即可,我们提前防备了后,也就如今天这结局一般。但是,正是因为你们贪心,想凭此一举给对方定罪。而对方才能有机会反骗于你。”

    “所以我们来看,赌场为何能骗钱?那是因为赌客都想赢钱!再看拐子为何能骗到小孩?那是因小孩容易被一些吃的零食与玩具所诱惑!而再看战场上的各种埋伏为何能够成功?那也是因为有将领带着军队想贪功而冒进所致!”

    这样的一席分析之话,不仅让胡衍听得心服口服,也让一旁的金宇听得是连连点头。

    “这样吧,给我做事,当得赏罚分明。此事,扣你两个月的例钱,以示惩戒。而至于你表弟夏木,此事多少也算他有些功劳,叫他不要再与那帮人混了。我和谈建说一下,他若愿意,可以让他到秦家庄跟着学点生意。”

    胡衍听完,并没有对自己的处罚有任何异议,反因秦刚对夏木另行的安排而感激万分,因为这样,他也算是多少完成了舅母的请托。说句实话,他现在真的非常后悔,早知道如此,还不如直接到找秦刚,也不至于出现前面的麻烦之事。

    胡衍告罪后,便与谈建一起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金宇与秦刚两人时,金宇不由地悠悠叹道:“我有时都在怀疑,秦宣议你是否真的只有十七岁。”

    “是不止了,马上就十八了!”秦刚笑笑调侃道。

    “哈哈,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别的先不去提,就宣议刚才这番对于施骗者与受骗人的分析,可谓是入木三分,若是没有个几十年的生活经验,哪里能总结得出。当然只是可笑世间有太多糊涂之辈,身在局中不知根源而在。”金宇感慨完后,又说回了此事,“这次湖匪之事,宣议觉得后续该当如何?”

    “湖匪近城作案,应是多年未见的罕事。对于此类剿匪治匪事宜,想来军衙贯有具体的章程与策略,学生不敢妄议。而至于此事的幕后主使之人,学生倒是觉得无须过多在意,想必接下来的话,他们自身都要难保。”

    “哦?宣议此话怎讲?”

    “我们简单推导一下吧。假如是参军您想联络匪首对我下手……”

    “岂敢岂敢!”听得秦刚这么一说,金宇立刻摆手苦笑道。

    “哈哈,就是这么一个比方嘛!假如参军您联络的话,事先会认为这是一件非常难、非常有风险的事情吗?”

    金宇此时倒是认真思索了一下,道:“不会!”

    “对嘛!”秦刚笑笑,“我就是一个小书生。况且对于此事,提前又做了诸多的设计安排,这主使之人一定会向湖匪强调,这件事将会是非常简单、非常容易的,所以答应给的这酬金也必然不会太高。”

    “如此分析,甚是有理。”

    “而匪首大眼鸡估计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可以出其不意,有刀有人,又是以多打少,怎么着看也是一件风险低、难度小,甚至可以说是手到擒来的简单活。但现在的实际结果却是,陈武和我至少打伤了他们五个人。接下来官兵也要巡湖扫荡,压缩他们不短时间的生存空间。这些损失,大眼鸡这样的匪类会认为是自己无能吗?”

    “那自然不会。湖匪必然会认为是委托主家的问题。比如说认为委托主家隐瞒了下手对象的实力,又比如说会认为出现了泄露计划的问题。”金宇立刻理清了思路。

    “所以,”秦刚微微一笑道,“这个幕后主家虽然很不简单,提前作了很多安排,使得现在的我们,暂时拿不出发现他们并给他们定罪的证据。但这只是针对我们。对于湖匪而言,他们却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受伤了那么多人,必然要找主使之人的麻烦。所以啊,现在哪怕是我们什么都不用做,接下来也要够这些人喝一壶的了!”

    “哈哈哈!宣议说的甚是!那我就回去向知军复命了。”

    “金参军慢走。”

    张府,后院。

    张家父子二人进入沉默状态已经有了好一会儿了。

    下午北窑庄野码头那里的动静自然也惊动到了正在外面办事的张盛财,在听闻了事关秦刚之后,他就心感不妙,赶紧回家,一面让管家张利生去关注打探情况,一面就把张徕叫到后院内堂问话。

    关门一问,张徕倒也没有否认,只说此事安排得已经是非常地仔细。如果事成,就可以一举解决麻烦。而即使不成,也不至于会引火上身。

    张盛财听后,顿时暴跳如雷,连声痛责逆子无知,要知道通匪乃是祸及家族的大罪重罪。无论在宋朝,是非常忌讳起兵造反的,无论是再重要的事情,一旦与匪徒沾上,轻则抄家,重则灭门。

    张徕似乎早就料到父亲如此激烈的反应,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与解释,而是不动声色地任由父亲发泄,直至其精疲力尽地坐下并大口地喘气之后,才开了口:

    “大人还望少动肝火,莫要伤了身体,那更是孩儿的罪过。”张徕开口没称嗲嗲,而是用了更为正式的大人来称呼父亲,多了几分郑重,自然也少了往日的亲昵,“大人可知我张家在今天已无退路了么?先看这破落秦家,先是联手秦家庄,后是攀附了新知军。现在又是两次奉迎圣旨,封到了八品官职。要是从正面相斗,我们如何还有什么胜算?”

    张盛财抬了抬手,想说点什么,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再看我们这里,买鸭蛋的一事,得罪了崔家;修城墙的一事,又和其他大户结下了怨;而灾民营一事之后,就连二叔也不太愿意再和我们家继续来往了。大人您说,今天的张家,能不能用‘众叛亲离’一词来形容?”

    “那,那,那也不能冒上通匪的风险啊!”张盛财无力地说道。

    “没有通匪。”张徕非常清晰地表示,“我们张家从来没有过任何通匪的行为!湖匪上城绑架也好,杀人也罢,我与秦刚虽有宿怨,但却与此事无半点关系。”

    “那刘用父子俩的事情……”

    “他俩做出来的事情,让他俩去担心。大人请放心,孩儿这头没有留下任何有参与其中的痕迹,也不可能会有任何事情可以牵连到我们张家。”

    “唉!”张盛财在这一点还是比较相信张徕的说法,不过他在放下心的同时,还是觉得此事过于冒失。

    此时,门外有人轻轻地敲门。

    喊了“进来”之后,进来的是管家张利生,他向两人行过礼后,直接禀报:“报与老爷与少爷知晓,刚才家里派去野码头那里的保丁全都安全地回来了,说是并没有和湖匪出现交手,这些人只是在河边的一间屋子外面放了一把火就逃走了,而这火也没有烧起来。被困在屋子里的是秦家的宣议大爷,也获救回家去了。”

    “什么?这……”

    “……”

    “没什么事了,下去吧!”

    听了这样的消息之后,内堂中的父子二人便陷入了更深的沉静之中。

    而张徕的内心更是抓狂无比。

    尽管张徕之前信心满满地说过“即使不成,也不至于引火上身”,但是他的根本目的并不是“不引火上身”就可以的啊!他是希望通过这次精心策划、又付出了极大代价的行动,能够真正地致秦刚于死地。

    但是,眼前的结果,却是完完全全的彻底失败,在他的眼前,似乎已经浮现出秦刚那张轻蔑嘲弄的笑容,让他内心的熊熊之火,无法灭掉。

    而且,所谓的仇怨结下,即使是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没有办法从证据一头来牵扯到自己,但是对方真的就不清楚此事他是幕后主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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