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提亲
李员外郎?秦刚一听就十分敏感。
更由于是章惇对他特意提出的,他便立即明白指的不是别人,就是如今任礼部员外郎的李格非,而他也只有一个女儿,就是李清照。
而章惇所称的邢和叔,指的便是御史中丞刑恕,按章惇所说,他居然是赵挺之的舅兄,也就是赵明诚的姑父,有了这层亲戚关系的存在,再加上如今刑恕在京城与朝中的地位,由他出面来代赵明诚向李格非家提亲,显然不仅十分合适而且还极有份量。
不论听到这个消息时有多意外,也不论章惇提及的私心是什么,仅仅从这个消息的及时传递来看,秦刚自然是要向他表示感谢的。
不过,既然得知了这样的重要消息,秦刚也就没有了再与章惇多聊下去的心情了。
很快,章惇也十分自然地地点汤送客了。
但与上次不一样的是,章惇坚持还是起身将秦刚送至了正厅门外,以示对他的重视。
秦刚带着落寞的惆怅心意回到了家中,而胡衍与李禠正好忙着去联系京城这边生意上的事情出去了,却是秦湛陪着赵子裪在家中等着他。
“哈哈!我就说秦待制在章相公那里没什么话多讲,这不就回来了嘛!”赵子裪一副“果然如此”地表情,并热情地上来打招呼。
前次秦刚从高邮回京,非常匆忙地就去了沧州,赵子裪还想与他多聚几次的愿望也落了空,知道了秦刚的这种特点,这次的他便不再大意,而是在知道秦刚回就后的第一时间,就亲自来到家里专门地候着。
看得出秦刚现在的状态有点兴致缺缺,秦湛便关心地问道:“十八叔,怎么了?可是在章相公那里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不关章相公什么事,只是从他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赵明诚托了他的姑父刑恕刑中丞要去李格非家里去提亲了!”秦刚也不瞒他们俩,直接就说了。
“啊?那李家的小娘子不是……”赵子裪显然是极其清楚此事的。这两三年来,他为了在秦刚那里刷好感,正面走不通,便会时不时地从各地整几件古董字画给李清照送去。
秦湛冲他点了点头道:“比较麻烦的是,这李员外郎现在是一心想要投靠新党,所以不论是刑和叔、还是赵正夫,都是他有心交结的对象,所以十八叔这边自然就有点麻烦了。”
“哎!这不就是只是去提亲,也没有谈成结亲嘛!再说了,既然赵家可以去提亲,为什么秦家就不能去提亲呢?”赵子裪站在局外却是看得很清楚,提出了他的看法。
“我们的确是可以去提亲的?可是,两边一起去,就会有比较了,我们能够托谁呢?”秦湛也不是没有想到,只是更有了担忧,“他赵家托的是可以当朝的御史中丞,我们又能从哪里去请得动能与刑中丞相提并论的人呢?”
“其实吧,刚才章相公故意提出这个消息,我知道他是期望我向他低头开口,求他来帮我做这个提亲的人。只是一旦请上了他,这里面所带的政治意味就大了,所以我才没接他的话!”秦刚也说了他的判断与想法。
“那也是很好办呀!”赵子裪却是一拍手道,“请家严出马啊!堂堂的楚国公,可否做得了你的这个提亲人?”
“真的?赵公子,令尊真的愿意当这个提亲人?”还是秦湛第一个跳起来,惊喜地拉着赵子裪问道。
“绝对没有问题。”赵子裪兴奋地说道,“家严先前对在下一直有‘恨铁不成钢’之意,并且还有着诸多的怨气。可是自从我结识了徐之以后,又在这商贸之路上做到了今天的地位,他是逢人就说我终于是找对了徐之这个朋友,所以他也是一直和我商量着如何找个机会好好地谢谢徐之。所以,提亲这件事,我要是与他讲来,他一定是求之不得呢!”
秦刚听了,也颇有点意外地问:“赵公子此话当真?楚国公的身份尊然,而且无关政治党派,更有讲究,若是能请得了他出面,无论成或不成,我这心里多少也都有了底。”
“你要没意见的话,那我现在就回家去说,你们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赵子裪感觉到这件事更加重要,也顾不上留在这里说其它的事情,便立即告辞往家里赶去。
当晚赵子裪就托人回信说:楚国公一口答应了此事,并且已经让人打听了清楚,刑恕要去李格非家提亲的时间是后天的上午,他让秦刚自己准备好必要的提亲礼品,也选在后天上午一同过去,就打个突然袭击,让对方措手不及。
秦湛更是兴奋,当晚就在家里拉着胡衍与李禠仔细商量着第二天要去采购什么样的礼品,既要显得郑重大方、又不至于过了头显得不妥当,三人郑重其事又为一点细节吵得不可开交,反倒是被秦刚笑他好像是自己提亲一样地紧张。
“十八叔,我们是觉得这件事真的是比我们任何一个人提亲都要更加地紧张哎!”
“湛哥,不必如此。”秦刚笑笑说,“这次的事情我之所以有点着急,只是不想让清娘担心或失望。她是一个极有自己主张的女子,定然会有着自己的坚持。只是此事如此地突然,而我又恰巧正在京城,所以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我一定要有所举动,比如说这次我与赵家提亲的人一同上了门,她的心里便有了底气。而且这次的赵公子帮了大忙,楚国公是什么个身份?他能够出面,不论对谁的面子都足够了,而至于礼物什么的,不必太过于担心,我倒是不相信,他赵挺之敢和我比财力?”
秦湛听了后这才放下了心来,便竖起大拇指道:“还是十八叔考虑得周全长远,这件事的确是给李小娘子最好的交待。”
第二天则兵分两路,李禠与秦湛去采购准备礼品,而秦刚则带着胡衍专程去了一趟楚国公府,当面拜谢了楚国公赵令勔。
确实如赵子裪所言,赵令勔对于秦刚此事甚为上心,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长子因为他而摆脱了纨绔子弟的形象,而且在赵子裪转好之后,更加难得的是,正是赵子裪在经商上的成功,让他主动表示要放弃对爵位继承权的争夺——毕竟在此之前,他已经作主让次子赵子禋来承袭自己的爵位。
他自然要把这里的功劳,全都归结到了赵子裪结交的这位好兄弟身上。而且,如今的秦刚,在朝廷中既没有倒向新党那一边,又不会在旧党的政治观点上有任何过于明显的倾向。更不要说,他这般年轻就已经进入正六品的官职,是宗室中人最为看好的政治新秀。
而此时在南讲堂巷的李家,李清照已经明显地感受到十分地不安了:
从这个新年一过后,她突然地就被父亲禁足于家里了。
而且父亲自从将她从沧州接回家之后,就专门买了一个叫阿珠的小丫鬟,并安排她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边。
就连她把李迒叫来说几句悄悄话,阿珠也会可怜巴巴地哀求道:“小娘子可怜可怜我,你们讲话可以,可不能避着我。否则老爷要是问起我你们说了什么,我如果不知道的话,就一定会被责罚的!”
李清照也是心软之人,听了也只能作罢。
而这几天的禁足更不寻常,已经开始让她意识到会有不太好的事情发生了,只是父亲这次显然是下定了决心不想让任何人影响,就连她去央求母亲并询问,母亲也说自己同样是被瞒得死死的,并不知道会是何事。
第二天一早,李清照发现父亲起得很早,而且还并叫了家里的下人把里里外外打扫得很干净,显然是在等候很重要的客人上门。
同时他还特意嘱咐要看牢了她与李迒,都只允许待在各自的房间,谁都不让出去——在发生了很多事情之后,李格非显然已经关注到了李迒这里可能存在的疏漏了。
终于,等到午时刚过,突然地就听到了巷子口由远而近的吹打喜乐之声,并且渐渐地到了李家的门口,而父亲也闻声开始去了门口进行迎接。
这时才找到机会跑出来看了个大概的李迒,哧溜一下子就跑到了李清照的房门口,着急且兴奋地说:“阿姊,是提亲的人,来咱们家提亲的人!”
“提亲?!”李清照只觉得脑中一片轰然,如此意外而意料之中的消息,显然就是父亲这几天对她禁足并封锁消息的根本原因。
也正因为如此,这次前来提亲的,肯定不会是秦刚,所以她才能继续保持着冷静的口吻问道:“提亲的人里面你可看清,有没有熟悉或认识的人?”
“好像、好像我看到了德甫哥!”李迒早就知道了自己阿姊并不是太喜欢赵明诚,但是他看到的事实又不能不告诉她。
“知道了,你自己去玩吧!”李清照也知这样的结果并不突然。
自己父亲已经三番五次地向她提及要与赵挺之家结亲的事,她虽不讨厌赵明诚,但这样的男子显然也并不是她所喜欢的人。只是一直也无法改变父亲的决心。她虽然一直有着自己的个性与想法,但在这个时代,拿着婚姻大事与父母去较量,却总是一件心有余却力不足的事情。
情绪低落之际,她不由地恨恨地埋怨起了秦刚:“死徐之、臭徐之,这个时候你到底在哪里呢?当初你可是说起过,要回京找我父亲提亲的呢!”
跟在她身边的小丫鬟阿珠与她还不算太熟,这些天来,名为陪伴、实质监视的职责也令这个小姑娘只敢小心翼翼地跟在一旁,既不敢问什么,也不敢搭什么,只是默默看在一旁。
吹打的喜乐在门口渐渐地停了下来,李家的宅子并不大,隐约还能听到自己父亲在门口与前来提亲的人之间很热情地相互打招呼,然后便是这些人开始陆续地往院子里搬动礼品与仪仗的声音。
谁知就在这时,突然远处又传来了一阵喜乐吹打之声,而且同样地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楚。难道,同样在南讲堂巷,还有一家人也有着同样的喜事?
“阿姊!阿姊!又是提亲的,又是来咱家提亲的人!”李迒再一次跑了过来,由于跑得太快,哪怕只有家里这短短的十几步路,也跑得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而且,我还看见了、我看见了……”
“看见了谁?”李清照心中一阵紧张,上前一把抓住了李迒的小胳膊。
“……看见了,十,十……十八叔!”李迒好不容易涨红了脸,带着无比地兴奋,把这个名字说了出来。
“这个死冤家!他终于来了!”李清照喜极而泣,一下子忍不住转身回头抽噎了起来。
“阿姊!十八叔来提亲,你,你不高兴?”李迒一脸的迷惑。
“傻子,阿姊怎么会不高兴?阿姊这是太高兴了!”李清照止住泪水,开始笑道,“阿珠,快帮我把梳妆盒打开,帮我来补妆。”
小丫鬟这下倒也反应得十分迅速,只要这个小主子不出门,什么都好。
“这下热闹了,有两队来我家提亲的,我得去前堂偷听去!”李迒一想起接下来的事情,一定是精彩纷呈,于是转身又出去了。
而此时,在大门口的李格非,刚与带着赵明诚过来提亲的刑恕没说上了几句话,便被不期而至的另一支提亲队伍给惊住了。
这支提亲队伍,无论是队伍的规模、礼担的数量,而且还有仪仗举起了牌子规格等级,都是前面一支所无法相比的。
李格非站在门口,看着这支明显是冲着自己家门口而来的另支提亲队伍,正是非常地疑惑不解。而与他站在一起的刑恕,也是一脸的疑惑。
李格非倒是先看清了对面队伍中骑马的一人像是秦刚,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时,在这支队伍最开头的一顶八人抬的精美软轿已经停在了他家的门口,待得他们看清了从轿内下来的人时,这才真正地大吃了一惊。
好在李格非反应算快,忙上前一步施以大礼拜道:“下臣参见楚国公千岁!”
一旁的刑恕稍愣了一下,也迟了半步之后,紧跟着上前参拜。
赵令勔却毫不为意地摆摆手道:“免礼免礼,今天老夫不为公务,只是作个提亲的媒人而来,大家都随便、随便,哈哈!”
一闻此话,李格非与刑恕的脸色皆变了。
李格非之前已经在提亲队伍里看到了秦刚的身影,再联系到眼前的楚国公,心里不住地暗自叫苦!
而刑恕原本就是一个心胸狭隘的小人,看到楚国公之后就有点嘀咕,再一听说对方也是为了提亲而来李家,禁不住狐疑地看了看李格非,心想,这个家伙,会不会是想坐地起价,为了抬高自己家闺女的身份,连楚国公这样身份的人都请动了?
不过,站在门外,都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李格非只得让两人及其带的队伍都进了家里。
于是刑恕带着赵明诚,赵令勔带着秦刚,一起跟着李格非,穿过了庭院,进入了正堂。
而后面跟着的各自提亲队伍,则由李家的下人,分别带着他们,把各家的提亲礼品搬进了庭院里,一支靠左、一支靠右,却把不大的庭院里塞得是满满当当。
下人们再只能把两支队伍的班随分别请到两处不同的厢房里,挤着喝茶休息。
然后,在南讲堂巷的邻居们则议论纷纷。
“两支队伍都是去李家提亲的么?”
“据说前面的提亲人可是朝中的御史中丞刑老爷啊!”
“嘁!御史中丞算什么!你们知道后面一支提亲队伍的媒人是谁?堂堂楚国公哎!”
“哎呀,这李家小娘子可真是不得了啊!”
“……”
前面李格非带路,楚国公跟在后面,再之后是刑中丞。而在他们的后面,在要迈进李家正厅之门时,赵明诚则与秦刚不可避免地在门中相互碰到了一起。
对于秦刚的到来,赵明诚是一点点准备也没有。
虽然这段时间里,赵明诚从李清照对自己并不热情的态度里,多少了解到了秦刚在其心目中的地位。只是他自己一直倾慕于李清照,又知道李格非对他的青睐,所以也会从这个角度不断地鼓励自己:
秦刚虽然厉害,但是得不到清娘父亲的认可,那就是是根本无法与自己竞争的。
再说了,他人就在京城里的太学读书,有的是机会接近于清娘;这秦刚可是远在沧州为官,也是鞭长莫及的事情。
而且这次,据说还是李格非主动与自己的父亲赵挺之提起,让其找个有脸面的亲友上门来提亲。最后便说动了如今地位显赫的姑父刑恕出面,在今天一早出发之时,他还是信心满满,便觉得今天的这次提亲一定能够顺利地通过,并且总算是圆了要将清娘娶回家的心愿。
谁知,就在这大门口,居然就遇上了这个从来没有料到的另一支提亲队伍。而且这队伍中,不仅有着他根本就提不起面对面竞争信心的秦刚,而且代表其前来的提亲的,居然还是当朝的楚国公赵令勔,这的确是让他感到非常地郁闷。
“十,十八叔……”赵明诚啜嗫着,原本他跟着姑父刑恕的后面,在门口快了半步,却在此时有点露怯地想让秦刚先行。
此时刑恕却回过头,十分不悦地提醒了一他一声:“德甫!”
秦刚微微一笑,却是又后退了半步,抬手谦让道:“德甫贤弟先请!”
他可不愿被对方叫什么十八叔,大家都是来向清娘提亲的,莫来瞎搞、搞乱了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