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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试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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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人进了正厅,李格非想请赵令勔上座,但赵令勔坚持不肯,并说:这次他只是代表秦刚前来的提亲人,还是依礼请李格非坐在主座之上,然后他便与刑恕分别于左右两边的首座落坐,而秦刚与赵明诚则分别在各自下手入座。

    因为今天是上门来提亲,所以李格非的夫人王氏也跟着出来,坐在了李格非的旁边。

    也是因为多来了些人,下人们则赶紧手忙脚乱地安排着上茶水。

    这边李格非的脑子里一直开始发晕,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话,只能端起茶杯在那里思索着。

    还是刑恕老道,他很快就已经看清了现状,也基本确定了李格非对于楚国公的突然上门是没有准备的,这也就让他多了几分的信心。

    其实楚国公什么的,以他今天的地位,是不会发怵的。

    大宋对于皇室权限的制约是空前的,无非就是地位高贵点,见了面多给点面子。要说想在京城里横行霸道,来点什么仗势欺人,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了,人家楚国公今天来的姿态也不错,不摆架子不摆谱,就是笑呵呵地说自己来给后生小辈作媒提亲的,所以大家才能够一起坐在这里喝茶。

    刑恕想定了眼前的事情,于是决定还是要把握主动,便率先开口:“今天正好楚国公也在,所以我就借着贵客光临的喜气,想代我家侄子赵明诚赵德甫,向李文叔李员外郎家的千金提亲。我这侄子今年十九岁,虽然还未出仕,但却已经考入京城太学就读。并且也通过了考试顺利升入中舍,料想明年科举之年,必能顺利升入上舍。而且舍侄平时喜爱钻研金石学,也是与令爱多有共同爱好,如能结成秦晋之好,他日必将琴瑟相和、白头偕老。此为我代赵家送来的求亲纳彩礼单,请笑纳!”

    说完,刑恕便向李格非递上了一份提亲礼单。

    其实这件事都是李格非事先和赵挺之已经商量好了的,就等着今天托刑恕过来跑上一趟,把这表面之事走个过场。然后他再装模作样地拿着赵明诚与李清照的八字去对验一下,美其名曰要看看合不合,而实际结果则一定会是合的。

    只是,就在李格非准备起身接过刑恕要递交的礼单时,一直笑眯眯地在旁喝茶的楚国公却开口了:“且慢!这便就是‘一家养女百家求’啊!李员外郎养出了好女儿,恰巧这次,我也是代宝文阁待制、知沧州、颖县开国男、朝议大夫秦刚,向李文叔家的千金提亲。这是我代秦家送来的求亲纳彩礼单。”

    “开国男?秦刚他,他封爵了?”李格非与刑恕听着都吓了一跳。

    “哦,前日圣上刚赐的恩典。”赵令勔觉得自己来作的这个媒非常地省心,什么好话也不必讲,直接将秦刚目前的头衔摆一遍就足够了,而且他还在想,还有什么“赐四品服色,加佩金鱼袋”等等的加衔荣誉也不必说了,他就将目光投到了李格非身上,“所以,大家都是来向员外郎求亲,求的也是同一个好女儿,今天可得要好好地选一选了!”

    这番话令李格非一下子陷入了两难。

    倒也不是因为秦刚目前的地位,这些东西他之前都是知晓的,就算是刚知道的爵位也无法给他加分。

    李格非之所以不想选他做女婿的原因并非在这些方面,而是秦刚的政治立场与行事准则,让他无法放心地将女儿托付出去。

    正是因为之前被王仲琓来问了一次,他就想着赶紧悄悄地和赵挺之把这亲家给结了,也就省得再被此事烦扰。哪知道今天就眼看就要做好的事情,却不知怎么就被秦刚这小子知道了。而且托的这个提亲人楚国公,又是一个不好敷衍的人,你即便要拒绝,可也得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行。

    坐在李格非身旁的王氏斜眼瞧了瞧刑恕,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心底里却是对此人甚是厌恶:

    刑恕在被章惇重用之后,为了给自己的积累资本,便处心积虑地罗织甚至捏造各种元祐党人的所谓罪状,其中就曾诬告了自己的父亲王珪,说他曾谋议拥立雍王,以至于王珪在死后还被夺爵贬官、并累及了几个为官的儿子。

    王氏不谙政治,但是心里自然会有一把判断是非好歹的尺子。平时看着赵明诚这孩子感觉还挺不错,可是今天看到前来帮他提亲的姑父,总是觉得心里头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般地不太舒服。

    正好此时又有了楚国公代秦刚的提亲,使得她原本已经与李格非统一好的想法,便在此时就有了一点松动。所以她便轻声对丈夫说道:“既然有了两家同时来提亲,两个年轻人又都在这里,官人你不妨可以出出题考考他们。清娘自幼便是聪敏好学,为她择个聪慧出众的夫婿,总归会是不错的!”

    “是啊!王夫人说得甚有道理!”这刑恕刚才被楚国公显宝一般地搬出了秦刚的诸多头衔,正堵得有点气闷,突然听到王氏的这几句话,立即便感觉对方是向着自己的。

    因为赵明诚目前还在读书,这要是比做官、比仕途,则在已经出仕了的秦刚面前明显就是短板。而正是因为读着书,这比试才学的话,秦刚的水平他虽然没有概念,自家的这个侄子在周围人中还是非常突出的,“文叔也是当朝难得的才子,今天我带舍侄过来,既是提亲,也是求教,不妨便让他们两个年轻人在这里比试比试,唯才择婿,这也是难得的一段佳话嘛!楚国公,您觉得意下如何?”

    “刑侍读都不反对,老夫又有何异议啊!”赵令勔平时在家里不知听了自己儿子讲了多少遍的这秦刚如何地才华出众,原本还在担心这刑恕会顾忌这点不敢接话,此时却听得对方主动应战,不由地喜出望外,满口承诺。

    这下子,却是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了李格非的面前。

    他有点不满地看了看自己的夫人,但是王氏却是微微前倾了身子,对他低语道:“试题都是由老爷来出,标准都还是在老爷手上。”

    李格非心里一下子透亮了起来,立即对夫人点了点头,这才转头对堂内的众人说道:“小女着实不过蒲柳弱质,自小被我宠溺,生性又极是顽劣,原本是难以配得上今天过来的两位小郎。但是不意楚国公及和叔兄都能瞧得起我李家,都已经上门来提亲了,下官实感荣宠。只是,女儿只有一位,许配给哪家,都得有个计较与说法,总不至于随随便便地就拂了哪位的脸面!”

    “员外郎嫁女儿,总得你说了算,我和刑侍读的脸面并不重要、哈哈、不重要!”

    刑恕却是哼了一声,并没有开口。

    李格非继续说道:“我这女儿,自小便是与他家女子不一样,不爱女红德容,却是酷爱诗词、好习金石,这点在京城里,也算是小有薄名的。”

    堂内众人听了之后,也都是点头默认。

    “按理说,女子总是应该遵守三从四德,无奈某这膝下,唯有这一个女儿,总是盼着她能够顺着自己的心意成长,将来也可以嫁个懂她知她的如意郎君。所以,方才拙荆的提议,我看今天过来的两位提亲人也十分地认可,说来,也不失为一个两相合宜的好办法。这年轻人嘛,不管是德甫、还是徐之,都是有着无限发展的未来。所以,今天既然是在下择婿,那么就由我来出三个题目,让这两位年轻人考一考、比一比:哪一位更有高才、哪一位更有捷学,下官也好放心将小女许配于他,不知两位觉得如何?”

    这番话说的,在场的几位都觉得没什么。

    这赵明诚虽然看着秦刚有点胆怯,但却想着平时李格非便是对自己十分入眼,又是他来出题,心里便是多了几分安心。

    而秦刚本来到此,就是怀着向清娘表达自己对其不离不弃的决心,明知李格非一定会在出题方面故作刁难,可是事实原本不就是这样的吗?

    再说了,要是之前没有得到章惇的提醒、要是没有楚国公的出面帮其提亲,今天这赵李两家不就会在他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这亲事给议成了么?

    所以,今天他对于自己能够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十分满意了。更不要说,现在还能够获得一个“比试择婿”的机会,他更是相当地心满意足。

    “几位稍待片刻,容在下细细考虑一下这试题。”李格非一拱手,众人皆说甚好。

    李格非开始在心里盘算着:

    眼下的这种情况,用考题比较来决定未来女婿的人选,从他的角度来说,自然还是希望偏向于赵明诚,但是也不能偏得过于明显,否则楚国公那里一关自然是过不去的。思索良久,终于有了一番想法。

    于是李格非微笑着说道:“比试既然是有三道题,自然是各有侧重。第一道题我想应该还是比一下诗词,凡大宋士子,诗词皆为学问基础,把此题设为第一道,我想两位提亲人都没有意见吧?”

    刑恕觉得,这秦刚虽然之前有过一些作品与薄名,但也未必就在诗词造诣上胜过赵明诚多少,虽然这一题上自家侄子的优势不大,但从大势与面上来看,也只能说好。

    而赵令勔则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前面说过,小女自幼酷爱金石之学,为她选择的夫婿,自然是希望两人能够多有共同话题,相互交流,聊得起来,所以第二道题自然要考一考两位贤侄的金石知识。这点也不过份吧?”此话一出,刑恕与赵明诚已经暗露喜色,他们都明白在这方面自己所占有的优势,而秦刚虽然名声在外,却是从未听说过他对金石学有过什么研究。

    而这正是李格非的精明之处:他故意用秦刚略占优势的诗词作为第一题,相当于封住了赵令勔的嘴,接下来的第二题则提出了赵明诚最擅长的金石知识,这就可以让赵令勔无法就此反驳,只能应承。

    “第三题咱们就比一比记忆力,为了公平起见,我也不拿旧文典章出来,而是拿一篇从未外传过的小文,让两位贤侄看一遍,然后再凭记忆看看能默出多少。”

    这第三题看似公平,不过操作空间实在是大:你李格非说的是“从未外传”,但是谁又能知道你拿的东西有没有猫腻呢?

    只是怀疑归怀疑,在没有证据时却是无法拿到表面上来说的,也就只能点头应下。

    这楚国公赵令勔心里也是有数,却是感叹自己也就只能帮到这里了。

    这时,李格非突然对着门口喝道:“躲在那里干什么?成什么样子?!”

    众人眼光看过去,却是李格非的小儿子李迒陪着笑走出来:“儿子听说大人要出题考较,所以就想着能够听一听,学习一下,长长见识!”

    “想学习就大大方方地进来,坐你娘亲身边吧!”李格非其实心里清楚,这儿子自小就听清娘的话,一定是被派过来打听情况的,索性就把他留在厅堂中了。

    “这第一道题比试的是诗词,大家都是以切磋交流为主。”李格非看了看秦刚与赵明诚,开口说道:“比试的规则非常简单,我就出个最常见的词牌《虞美人》,两位贤侄便以此词牌赋词一首,另外再作一篇同题材的七律,如何?”

    常见的词牌较难写出新意,短时间里又规定还得再写一首同题材的七律诗歌。所以,比试诗词,看似是秦刚的长项,但是通过这种比试方法,实际上把天平又向赵明诚那里倾斜了不少——毕竟,这样子的作业方式对于太学的学生则更为常见。

    “迒哥儿既然过来学习,也不要干站在那里,去伺候一下笔墨吧!”

    李迒立即应了下来,赶紧去厢房里拿了两套笔墨纸砚出来,先给赵明诚那里摆好,又到秦刚这里,在给他的砚台里添水时,悄悄地低声说了句:“姐夫!加油!”

    秦刚听得心头一暖,又看了看人小鬼大的他,微笑着以回谢。

    赵明诚已经开始苦苦思索了起来。

    秦刚心里也是不敢大意,后面两道题有着极大的风险,所以诗词这题,他必须要确保毫无争议地胜出才行。

    当然,如果能给后两道题挖个坑,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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