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行。”周飞于是切换成拍照模式。
“老周。”唐聿攀了周加逸的肩膀转身看着镜头。
陶苏在他旁边闲闲站着，也面向镜头。
周飞举着摄像机：“老唐你把手放下来试试。”
唐聿于是撒开放在周加逸肩膀上的手，中规中矩站着。
周飞看了看，还是别扭：“怎么这么僵，你们好像不熟的人被迫站一块儿似的，放松点儿啊。”
周加逸说：“要不是天儿冷，我都松到快睡着了，还要怎么松？”
唐聿顿了顿，张开两只胳膊左右各攀一个人的肩。陶苏猝不及防，有些惊讶地瞪了瞪眼睛，脸上还挂着笑。
“咔嚓”一下，周飞定格：“完美！”
还想来第二张。
但周加逸拒绝：“还吃不吃了，刚棚里不拍跑这儿拍个没完，是不是有病？”
唐聿笑笑：“走吧，先吃饭。”
这家确实有名，去吃饭的人不老少。
他们下午都有事儿也没要酒，周飞王宇就以茶代酒敬了陶苏一杯，以感谢她的帮忙。
“客气。”陶苏说。
王宇说：“回去让周飞把刚才录的发我一段儿，加上那张亲笔签名照，我女朋友准高兴得睡不着觉。”
周飞说：“重点发周少爷被球撞的那一段儿，你女朋友可能会更高兴。”
几人都笑。
“还提！”周加逸道，“我还没在大街上这么丢人过。”
陶苏安慰他：“凡事都有第一次。”
唐聿说：“下次躲着点儿，别再用脸接了。”
陶苏：“用胳膊，或者肚子，都比脸好，用脸接确实挺丢人的。”
唐聿：“球场远射都挨不着脸。”
周飞和王宇乐得肩膀直抖。
周加逸看了看他俩，俩人浮着淡笑的表情如出一辙。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俩这么默契呢？”他说，“一块儿下地狱去吧，没一句人话。”
几人又一阵乐。
后来边吃边聊，二十四孝好男友王宇因为女朋友难免和陶苏聊的多些。
陶苏问他：“我没作品，更别提知名度了，你女朋友怎么认识我的？”
王宇说：“她干媒体的，老在网上搜集素材剪视频写段子，关注得多了认识的人也多，不是帅哥就是美女，我都吃不过来醋。”
陶苏笑：“你还吃醋呢？”
“刚开始醋得厉害，现在好多了。”
正聊得起劲，刘长林忽然给周飞打了电话，也不知说了什么，反正看周飞那脸色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挂了电话后周飞说：“说背景图颜色不对，我调了三次，一直调到他满意，现在又说不满意了，就很服。”
王宇问：“让现在改呢？”
周飞说：“让三点交。”
那会儿已经一点多了，几人于是吃完饭往回走。周加逸已经待了一上午，下午自然不可能再待着，刚一从饭店出来他就撤了。
剩下四人沿原路返回。
王宇说：“这涮羊肉不错，就是小料咸了点儿。”
陶苏说：“我也觉得有点儿咸。”
周飞说：“多喝水吧，一会儿回办公室泡杯浓茶清清口。”他问陶苏，“你一会儿怎么走啊？”
陶苏说：“到你们公司楼下地铁站。”
学校后墙挨着路口有道斑马线，他们走到那儿时刚好碰上红灯，他们仨站那儿边等边聊。唐聿看了看临街的奶茶店，走了进去。
店员问他要什么，他看了看菜牌灯箱：“四杯红茶奶盖。”
“加糖吗？”
“三分糖，谢谢。”
以前他们学校也卖这种喝的，但没现在品种多。他记得有一回学校排节目，他们班和楼下某班分到一组演话剧。
陶苏演毕秀姑，人称“小白菜”，演杨乃武的是他们班一男生，杨乃武姐姐杨淑英是他们班一女生饰演，其他人基本归于群演。这戏里也有他，扮演光绪帝的生父醇亲王。
“小白菜”哭戏多，棒打鸳鸯哭一场，遭受欺凌哭一场，据实翻供大哭一场，沉冤得雪大哭特哭一场。
哭得“杨淑英”看不下去：“我上京告状滚钉板都没哭，你怎么这么能哭呢？”
“小白菜”快厥过去了，哭着说：“我也不知道……你去问导演……”
哭得群演都笑了。
她第一遍快哭完时因为有同学忘词而重排，第二遍快哭完时因为布景里公堂上的牌匾突然掉落而
影响了同学们的状态，于是又重排。
第三遍她终于哭到据实翻供了，“小白菜”和“杨乃武”齐声高呼：“大清百姓盼望青天！”
高堂上的醇亲王拍板：“大清有青天！”
周加逸那个棒槌在台下接：“大清已经亡了。”
全场爆笑。
白哭三回的她差点儿追着周加逸暴打。
那天的后来群演因为戏少都散了，只留下几个主演。到了晚上天空突然开始下雨，因那次交流活动排场挺大，老师都挺重视，他们班老师叫数学科代表去给礼堂的同学送伞。
数学科代表是个懒蛋，想来想去把注意打到他身上。
他就坐在科代表后桌，科代表转过去对他说：“醇亲王，身为一代亲王，您是不是该为您的子民做点儿什么？”
“不做。”他很简洁地拒绝。
科代表：“不够意思！同学之间帮个忙怎么了？”
“你怎么不去？”
科代表尴尬一笑：“要不这样吧，咱俩比赛，谁输谁去？”
“怎么比？”
科代表拍了拍习题集：“做题吧，几何题，就这两道，谁先做出来就算谁赢。”
后来当科代表解出答案转头看见他只在公式下写了几个步骤时，欣喜若狂到险些掀了桌子：“卧槽卧槽，我居然比你先算出来！我终于雪耻了一回，我要去找老赵证明我科代表的地位！”
老赵是他们数学老师。
他看了看他狰狞的面孔：“去吧，伞在哪儿？”
“那儿！”科代表指了指墙角。
他于是送伞去了。
礼堂里对戏的仨人看见他拿着伞和饮料出现时都很兴奋。
“杨淑英”说：“我怎么也没想到你能来，你不是最不爱参与这种事吗？”
“还行。”他说，“醇亲王我都演了。”
几人都笑。
“杨乃武”看了看三杯饮料：“怎么都是红茶味？”
“杨淑英”：“给你买你还挑，红茶挺好喝的，是吧‘小白菜’？”
“小白菜”喝了一口，点头：“挺好，就是太甜了，少放点儿糖就完美了。”
“杨乃武”笑：“这也没比我好啊，更挑。”
路边几人发现他时都跟了过去。
王宇说：“老唐你心可真细，刚说了咸就给咱买水喝，你要是女的我准得爱上你。”
周飞打趣他：“你也太没追求了，一杯水就爱上了？”
王宇不以为意：“这就是你们这些单身狗单身的原因，对象没有还一口一个追求，活该你是单身狗。”
俩人拿了水边走边掐起来。
到楼下时陶苏对唐聿说：“我走了啊。”
唐聿点头：“照片晚上发你。”
她说好，又说：“周加逸那段儿别掐，他那表情我能笑一年。”
唐聿笑：“行。”
晚上唐聿收到周飞发的视频和照片，照片里陶苏站得挺直，她一只手半插在裤兜里，屈起来的胳膊肘牵扯敞开的半面大衣，齐小腿的衣料垂坠成一条笔直的线。
他的手放在她肩头，她眼中有意外，更多的是笑容。他把照片发过去，那头没反应，他又把视频发过去。
五分钟后她回：“我真美。”
他敲字：“挺好，眼里就自己。”
三分钟后她回：“你们都没我美。”
他又敲字：“视频看了吗？周飞还给老周的头做了个放大特写。”
十秒钟后他举着手机晃了晃，没反应，他走去窗边，满格的信号并无变化，那头还是没反应。
他把手机放桌上，刚要走开手机响了，他又拿起来。
cookie：“周飞投的？还是王宇？”
唐：“？”
cookie：“热搜。”
接着又发一条链接，标题：女子为救宝宝踢球砸中男子的脸。
唐聿点开，文字下的视频还是剪辑过的周加逸头部放大版。
“你等会儿。”他回。
然后他给周飞打了电话，周飞说没投过稿，他又打给王宇。
王宇说：“我女朋友刚跟我说了，是她干的，她觉得那段儿特有意思，发他们官方账/号上去了，没想到这么快点击率就爆了。”
唐聿于是打了个电话转告陶苏。
陶苏隔着手机问他：“需要签名吗？我这回是真火了。”
唐聿说：“赶紧练练字儿，要不然粉丝堵家门口问你要签名你都不敢落笔。”
她“啧”了一声：“我说真的，刚老板给我打了俩电话，说有广告商指明找我合作。我和这工作室签了两年了，头一回接到老板电话。”
唐聿顿了顿：“你签了工作室？我以为你都自己接活儿。”
她说：“你以为的没有错，今天晚上之前我的确都是自己接活儿，不过今天晚上之后就不一样了，帮我转告周飞王宇和王宇的女朋友，我要请他们吃饭。”
唐聿笑了笑说：“不请周加逸么？”
她“噢”了一声：“对，还有周加逸，感谢他的倾情奉献。”
“他应该挺不乐意奉献的。”
“乐不乐意都奉献了，还是要谢的。”
“行。”他说，“我帮你转告。”又问她，“什么时间？”
“这个还不一定。”她说，“毕竟之后的工作会越来越多，等我有档期再通知你。”
唐聿：“你这工作觉悟一般人还真比不上。”
“谢谢夸奖。”她说，顿了三秒，“老板电话又来了，我先不和你说了。”
“行，忙去吧。”他说完就挂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点开那条链接，已经有好几十万人点赞，评论也有八千多条。
热评一：“球是真的球，头是真的铁。”
热评二：“这个女子好美，上回泼贱男开水的好像也是她。”
热评三：“笑不活了家人们，我看成女子为教宝宝踢球，砸中男子的脸。”
热评四：“危急时刻只能牺牲男友，这才是亲男友哈哈哈。”
？男友？
他点开热评四里的回复：“这是她男盆友吗？啊啊啊好帅！好般配！”
下面还有几条，都是夸周加逸帅的。
他点击回复，在对话框里输入：“你怎么判断是男友？”
但没输入成功，因为系统提示要先注册。他于是按步骤注册，起名仍是一个唐字。系统又提示他此名已被占用，他随手输入“唐12345”，成功了。
于是继续输入：“你怎么判断是男友？”
三秒后楼主回复他：“瞎猜的呗。”
他回：“这种事能瞎猜？”
这热评四叫“一阵风。”
一阵风回他：“？？？你有事？这还不能猜了？犯法了？”
唐12345：“没那么严重，但不了解真相也不能瞎猜。”
一阵风：“……你了解真相？你是她男朋友？”
一阵风：“别回我了，已拉黑，杠精。”
他盯着手机看了会儿，撂一旁洗澡去了。
两天后开泰策划部在白云路一展馆里布展，唐聿帮忙安装展柜里的小射灯时周飞刚把宣传画放进灯箱里。
他边抹平了画边说：“你们看了没？前两天那视频点赞已经破百万了。”
正蹲在狭窄的道上铺地毯的王宇说：“可不嘛，我女朋友说转发量也很惊人，还有好几家主流媒体也都转发了，他们老板还要给她发奖金呢。”
唐聿说：“是挺意外的，陶苏还说要请你们吃饭。”
“那敢情好。”周飞说，“老唐你帮我转告她，我弄的这系列片以后要是火了，分她一笔出镜费。”
唐聿：“行。”
王宇说：“也帮我转告一声，我先帮我女朋友占个位，以后争取给她来个单独合影。”
唐聿笑：“可以。”
周飞已装好了灯箱：“这好了，往哪儿挂啊？”
有人指了指展柜旁边的架子：“挂那儿。”
他于是踩着梯子上去挂好。这宣传画正是前两天陶苏去给他们救急补拍的。
挂好后周飞说：“老唐你开一下灯试试。”
唐聿于是打开开关，灯箱立即亮起来。
“完美！”周飞边说边从梯子上下来。
唐聿掏出手机对着灯箱拍照。参加活动的商家不少，来回都是布展的人，有人从他们跟前路过时没留神踩了王宇一脚。
王宇“啊呀”一声，那人一惊，抬起手里的电锤横架在胳膊上，并往旁边让了让。
这一让，电锤的尖头从灯箱顺溜地划过，只听一阵尖利锐响，完整的平面出现一道明显划痕，就在唐聿拍照的瞬间。
周飞连诶了三声：“干嘛呢？”
那人转头：“哎哟，对不起啊，没看见。”
说完就准备走。
周飞拦住他：“光对不起不行啊，这都坏了，还怎么用？”
那人五十左右，穿着工服，一手的老茧能看出是个干活很有经验的人。
周飞不说还好，这一说倒激起了他的情绪：“还没人说你们呢，这时候挂什么灯箱铺什么地毯？
大家都在建框架，道儿又这么窄，来来回回的可不得磕着绊着，干过活儿没有？这不添乱吗？”他指指还蹲在地上的王宇，“要不是他挡道我能蹭那上面去？”
王宇站起来：“这也不是理由啊……”
老师傅“哐当”一声把电锤撂地上，面红耳赤开始和他们吵。
唐聿看了一眼刚拍的照片，陶苏白玉般的胳膊一半被老师傅的人头挡住，另一半被电锤凿出一道骇人的印子。
他看着那道印子极轻微地挑了挑眉，接着收了手机加入队友们的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