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其实他们不太能吵过，因为这展馆的人看上去各干各的，实际都是一个圈子的工人，互相都认识。他们看这边有人闹架都一股脑赶过来，有带扳手的还有带电锯的。
就这架势他们也不敢和人硬吵，不知道惹火谁了一锤子下来都来不及交代后事。
唐聿是打算讲道理的，但人多嘈杂，个个儿火气旺盛，根本没人听他讲道理。
后来还是展馆的工作人员出来主持公道：“大家都是干活儿的人，都不容易，互相理解一下！”他看着唐聿他们，“你们吧是没经验。”又看着那老师傅，“你吧也确实是刮花了别人的东西，依我看这事儿都有责任，一个灯箱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没几个钱，一人赔偿一半吧。”
“行。”唐聿说，“我们确实也有责任，刚才要不是这师傅反应快，那电锤就刮王宇脑袋上去了，脑袋和灯箱比肯定得保脑袋。”
“看看，明事理啊。”展馆这人冲老师傅说。
那帮人看他态度挺好，也就不计较了，劝了那师傅几句就各回各位干活儿去了。
人都散开后周飞不太满意：“明明是他划的，我们还得赔，上哪儿说理去。”
唐聿说：“算了，就当买经验。明天就开展了，这么闹下去什么活儿都干不了，损失更大。”
周飞往灯箱上损坏的部位仔细看了看：“幸好画没事儿，但这玩意儿坏了怎么办？做一个得好几天呢。”
“带烟了吗？”唐聿问他。
“带了。”周飞说，“你不是不抽烟么？”
“给我一包。”他说。
王宇咂舌：“烟瘾真大。”
他没说话，从周飞手里接了烟和打火机找刚才那老师傅去了。
那师傅正用电锤在墙上开孔，见他递过去烟时顿了顿，关了电锤接过烟。唐聿又给他点火，他抽上之后紧绷的神态缓和许多。
“对不住啊师傅，我们新来的，不懂规矩。”他说。
师傅说：“能看出来。”又问，“你们哪家公司？”
“开泰。”
“公司不小啊，怎么这么抠？”
唐聿不理解。
他指指忙活的工人们：“看见了么，全是内行。这活儿哪家公司都是外包的，就你们自己干。”
唐聿想了想：“我们公司可能没这款项。”
师傅笑了笑：“这才几个钱？卖几套首饰就赚回来了，我看八成是你们领导私吞了，没钱外包只能用你们。”
唐聿没说话。
师傅看了看他，又抽一口烟：“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唐聿冲他笑笑，指指周飞那边：“我们灯箱不是坏了么，做一个少说也得三五天，但明天就开展了，来不及。您老师傅认识人多，想请您推荐个出快活儿的地方。”
老师傅说：“挺会来事儿。”他指指门外靠西的方向，“那边有个做广告的，就那一家，很好找，就跟老板说魏三要的，今天就要，他准给你做出来。”说完又拍拍胸脯，“我就是魏三，那家店老板是我小舅子。”
唐聿又散给他一支烟：“多谢。”
老师傅很满意，接过烟时还笑了笑。
唐聿回去后说了这事儿，立即有人跑去做灯箱去了。
王宇朝他竖起大拇指：“牛！”
他淡淡一笑没说话。
后来他们虽然挺晚才干完活儿，但好歹是不出意外地干完了。
唐聿回家后先给后后喂了奶，然后给自己洗了个澡，洗完澡他坐在沙发上吃外卖。
后后趴在窗下的猫窝里，前脚揣在胸膛下，后脚撇成个“大”字，脑袋像个小皮球一头扎下去，两只耳朵倒立得端正。
挺可爱的，他拿手机拍了一张，拍好后看了看，确实可爱，再惯性往后翻一张。
紧随的是白天在展馆里的那张灯箱照片，他看了看照片里陶苏的胳膊，给她发了过去。
cookie：“你弄的？”
唐：“没那么无聊，施工队的人弄的，就前面这师傅。”
cookie：“为什么，是嫉妒我的美貌么？”
唐：“光顾着吵架了，没人注意你什么貌。”
cookie：“吵架？”
唐：“已经解决了，各赔一半。”
cookie：“那是得赔，这一道子划的，肉疼。”
唐：“你没事儿，灯箱拿去重做了。”
cookie：“那就好，我在你手里，你得负责。”
cookie：“我说的是画。”
唐：“放心吧，我会负责。”
唐：“我说的也是画。”
过了几秒她又发：“我后天去开泰签约，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唐聿顿了顿，打了个电话过去：“你不拍照了？”
“拍啊。”陶苏说，“我们工作室和你们公司签约了，以后会长期合作。”
他问：“就因为那条热搜？”
她说：“还得加上泼开水那条，就说了我会火，你还不信。”
“我有说不信？”
“最好别说，谢谢。”
他说：“你要请吃饭的事儿我已经转告他们，就差时间了。”
“那就后天吧。”
他说行，又说：“他们也让我转告你，周飞说他的系列片要是火了分你一笔出镜费，王宇让给他女朋友预留个单人合影。”
“没问题啊。”顿了顿她又说，“人都知道提前准备，你确定不也来一个亲笔签名？”
“人都是被追着要，你怎么还上赶着送？”
“我是看在同学的份上。”
“同学的份上不应该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给？”
她口气上扬：“合着我还得候着你？”
他脸上挂着笑，口气还算平淡：“既然是同学，留个特权不过分吧？”
她沉默几秒：“那你是不是也得给我个特权啊？”
“你说。”
“……我还没想好。”
“那想好了再说。”
“行吧。”她说，“就这样，挂了，后天见。”
他说：“后天见。”
后天一早，精神焕发的刘长林走进办公室时鼓了三下掌：“都注意了啊，我有件事情要宣布。我们又签了个新人，这人上过两次热搜，还是有知名度的。幸亏我下手快，那天晚上一看见新闻我就联系他们公司了，这两天好几家同行想签她，都晚了。告诉你们多少回，干这行得眼疾手快，不仅看得准还得下手快……”
他一进来叫嚷着注意时周飞本来是站着的，他说到这儿了周飞又一屁股坐了下去，那椅子腿本就不稳当，这一坐，“哐当”一声，打断了刘长林的话。
刘长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王宇，接着看了看唐聿：“前天那事儿我可听说了啊，你说说你们，这么大人了干个活儿都不会，自己装的灯箱还自己赔钱？”
王宇从电脑前探出颗头说：“别人都是派专业的人去，我们又不是专业的。”
刘长林说：“派你们去是让你们学习，多学经验不是好事吗？”
大家都不说话，唐聿也站在书报架前翻资料，连头都没抬。
刘长林清了清嗓子：“打铁要趁热，给你们两天时间，策划一个视频方案，时长不能超过十五分钟，弄好了就安排新人去拍。对了，在这件事上我要重点表扬一个人，就是周加逸。”
他用眼睛扫了一圈，没看见周加逸，也不问，继续说：“这新人是周加逸推荐的，前天的展出就用上了，可以说是抢占了绝对先机，再加上网上很火的那条视频，他也有所贡献。大家都要向他学习，公司需要这样的人才……”
没一个人理他，甚至没一个人看他。敲键盘的敲键盘、倒水的倒水，还有一个先前小声接电话的这会儿也放大了嗓门。
“就这样！方案写好了交给我。”刘长林说完就走了。
“靠！”王宇往桌上撂了图纸，“马都没在呢，还能隔空拍屁，服！”
大伙儿一阵笑，都习惯了这样的刘长林，谁也不多说什么，继续干自己的活儿。
唐聿把资料放回报刊架后看了看手机，走回工位时看见吴慧妍在计算器上叭叭按着。
“妍姐这是揽上财务的活了？”他问。
吴慧妍三十出头，皮肤挺白很爱干净，干活很利落。
“哪能啊，这都是今年的外租情况，上面让汇总呢，场次和费用对不上，我都快愁死了。”吴慧妍说。
“这个平常不记录吗？”
“记录着。”吴慧妍往桌上撂了一沓纸，“还都签了字，但是对不上。”
“需要帮忙吗？”他问。
“那可太好了！我给你鞠个躬！”她说完真站起来鞠了个躬。
唐聿笑笑，说了个“甭客气”，他又看了看手机，拿着那沓纸回工位忙去了。
这一忙就是一上午，中午吃饭时他给陶苏发微信：“签约黄了？”
陶苏回：“善良点儿行吗？”
唐：“说好的一块儿吃饭，到饭点儿了也没看见人，帮他们问问。”
cookie：“下午去。”
唐：“几点？”
cookie：“早不了，五点以后吧。”
于是下午五点一刻。
唐聿收到陶苏的微信，是个“本王驾到”的表情包。
他也回了一个表情包，是三只跳跃的猫举着个“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牌子。
刚发送成功，穿着白衬西服头上还抹了发油的刘长林就领着她和她工作室的老板一起走向隔壁会议室。
她穿着长版小翻领落肩皮衣，脚上一双短靴，往里走时微笑着和王宇周飞点了点头，接着看向唐聿，唐聿看着她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她老板是个四十左右的男人，个头一般，挺精神。刘长林给他们泡好了茶，又跑去门口迎来罗玉坤。
罗玉坤经过办公室时大家都和他打招呼，他挨着看过去，临进会议室之前看见了唐聿，唐聿也说了声“罗总好”，罗玉坤点点头走进了会议室。
签约过程很顺利，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
半小时后几人高高兴兴走向附近的饭店。
陶苏问王宇：“你女朋友呢？”
王宇说：“她有事来不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把她的那份也吃掉。”
周飞笑：“撑不死你。”
“撑不死！我饭量大着呢。”
正经吃饭时几人又觉得缺了点儿什么，后来才想起来是缺了点儿酒，于是又点了一瓶白酒。
周飞说：“我老长时间没喝过酒了，还真挺馋。”
王宇：“你那酒量还不如不馋。”
“瞧不起人，比一下？”
“比就比！”
于是俩人热热闹闹拼起酒来。
唐聿问陶苏：“签约的感觉怎么样？”
她说：“挺好，摇身一变，变成公司重点培养对象。”
“你们老板说的？”
“嗯，当你们老板面说的，说还给我接了个网剧，演主配。”
唐聿：“这以后就是演员了啊。”
她看着他：“要合影留念吗？”
唐聿顿了几秒，拿起桌上的手机。
“够势利的啊。”陶苏说，“没说演员连签名都不带要，知道是演员了立马就要合照了。”
“毕竟第一次接触演员，你得理解。”他边说边打开照相机，“看镜头。”
“哎哟拍照了，来来来，拍照！”周飞看见他俩举着手机，立马就招呼王宇一块儿凑过去。
他还纠正唐聿：“手再抬高一点儿……太高了……诶对，往左一点儿……诶好！”
连拍三张，直到唐聿收了手机他们才又凑到旁边去喝酒。
王宇边喝边对唐聿说：“一会儿发我啊，我要发朋友圈。”
唐聿只能说好。
“对了。”陶苏从包里掏出只毛线小围脖，“给后后的礼物。”
他看了看那只围脖：“你随身带着？”
“这不今天要见面么，正好就带上了。”
这是只天蓝色倒三角围脖，顶头坠了颗铃铛样式的编织物，正面贴着和铃铛同色系的三个字：我最帅。
他摊在手里看了看，折起来放好：“谢谢陶姐。”
陶苏牵动嘴角扯出个笑：“乖。”
唐聿看了看她：“代后后说的。”
她不动声色：“再代给后后，陶姐夸它乖。”
恰逢周飞王宇划拳留下空档，俩人先前嗓门挺大，猛地一停格外安静，都面红耳赤地呆愣着。
王宇“嗤”地一笑，转头看着他们：“你俩搁那谈恋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