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周飞和王宇都笑。
“你下班吧。”唐聿说。
周加逸：“我不！我今天要认真上班，为公司发展做贡献。”
唐聿没理他，坐在工位弄文案去了。周飞和王宇也不理他，选片的选片、修设备的修设备。
他挑了个没人坐的椅子坐着玩了几把游戏，接着哼着小曲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搂着一箱子，打开箱子，篮筐篮球钉子锤子应有尽有。
他找准了位置比划着往墙上钉钉子时唐聿说：“你要在这儿打球，我就把你从窗户扔下去。”
唐聿开口突然，周加逸一惊，抖了抖手险些砸中指头：“嘿！我这是造福你们知道吗？劳逸结合，让你们保持身心健康。”
唐聿：“你少来两趟就健康了。”
“活儿都干完了？都闲着呢？”忽然出现的刘长林问。
刘长林衬衣扎在裤腰里，西服挂在臂弯处，看见桌上的篮筐后皱了皱眉：“谁把这带来的？想在办公室建个篮球场吗？开泰什么时候开始培养运动员了？”
“那什么……”周加逸转身：“我是看大伙儿挺累的，弄个小项目让大家放松放松。”
刘长林皱起的眉头逐渐放松：“是你啊，你怎么来这儿了？”
“上班啊。”
“噢，上班啊，上班挺好……确实，工作应该张弛有度。”他看了看周飞，“尤其周飞他们，不是站着就是蹲着，一干就是老半天，时间长了腰椎肯定受不了。”
他又看了看地上那堆东西，指指墙壁：“那位置挺好，别弄太高。”边说边冲周加逸笑，“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高，要不然就你一个人赢，其他人该有意见了。”
周加逸搂起篮球往地上一拍，再搂起来，冲刘长林扬了扬下巴。
刘长林点了点头，抖开臂弯的西服穿上：“行，那你们忙吧。”
就走了。
“我就草了！”王宇问旁边的唐聿，“见过这种骚人没？”
唐聿说：“见识到了。”
王宇：“风都没他变得快！”
周飞说：“他不出了名的看人下菜碟么？”
唐聿问：“他很出名吗？”
周飞：“那可不，罗总跟前的大红人，红辣椒都没他红。”
王宇补充：“对，没错，拍马屁拍红的。”
几人都笑。
“没劲。”周加逸说，“一点儿新鲜感没有。”他把球撂进箱子里，“不玩儿了。”
刚说完他又从箱子里掏出一支半米宽的卷轴，往地上铺开了，顶头摆上几支球瓶，中间是平滑直道，另一头放着颗圆球，竟是一套迷你保龄球。
周飞瞠目结舌：“你可真会玩。”
周加逸：“还行吧，一起玩儿？”
周飞说：“不了，我要打工，我不配。”
唐聿看了周加逸一眼，周加逸“啧”了一声：“这肯定没篮球动静大。”
唐聿刚要说话，他又说：“要吵着大家我自己跳下去行不行？”
唐聿没理他了，他玩儿了不到半小时接到一电话就又走了。
中午唐聿和周飞他们几个吃完饭去摄影棚之前，王宇还去别的部门借了台笔记本。
唐聿：“咱部门没有？”
王宇说：“申报表交上去俩月了，屁都没有，就刘辣椒那德性，过完年能批下来就算好了。”
唐聿沉默一会儿，问他：“申报表跟谁领？”
“自己填，填好主管签字。”他从抽屉掏出一沓表格，“先不说别人，刘辣椒这一关就能卡你两三月，这都是之前填过的，人就不给签，怎么着吧。”
唐聿拿起那沓表格：“能借我看看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你刚来那天我就知道你有两把刷子，你要能让刘辣椒把字签了，我认你做大哥。”
“那可能无缘了。”唐聿说，“刘辣椒这种我有三把刷子都不够使。”
几人都笑了。
后来他们一块儿去了摄影棚，等调好机器布好景模特儿也到了，再后来一组照片还没拍完，周加逸又来了。
他来时手里拿着个魔方，往放了笔记本的长桌上一坐：“忙着呢？”
唐聿抬头看了看他：“又分了？”
周加逸没说话。
“真行。”唐聿说，“满月了么？”
周加逸：“差几天。不是，就一控制狂你知道么，居然往我车上装监听器，谁受得了？”
唐聿说：“找去啊，这不你长项吗。”
周加逸看了看正拍照的模特儿：“这不来了嘛。”
说完就冲那模特儿走过去了。一组照片拍完他要到了手机号，二组照片拍完他约上了饭，全部拍完俩人已经订好下个月去哪儿旅行了。
周飞抱着相机走到桌前：“大写的服。”他问唐聿，“听说你俩以前是同学？”
唐聿点头。
周飞边把内存卡交给王宇边又问：“你们学校的美女是不是都被他追过？”
唐聿笑：“差不多，反正不闲着。”
“聊什么呢？”周加逸边问边走过来。
唐聿看那模特儿出去了，问周加逸：“失败了？”
周加逸：“怎么可能，她上厕所去了。”
“憋不住了，啊啊憋不住了。”王宇按鼠标的手都在抖，“我也想上厕所。”
“去呗！还能憋死你？”周加逸说。
王宇还盯着笔记本。
周加逸抢他笔记本：“嘛呢，憋死都不撒手？”
屏幕上是周飞刚拍完的照片。
王宇：“上传。”
周加逸：“我来！”
他说完就开始点击鼠标，王宇于是兔子一样奔去厕所。
周加逸连翻好几张照片：“你还别说，这姑娘还挺上镜。”
唐聿问他：“老这样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你要不试试？”
唐聿表示不屑。
周加逸说：“你是没尝到爱情的甜头，尝一次你就知道多有意思。”
唐聿翻着上季度的宣传册：“三天两头分手，分手不到半天又谈上了，你这也叫爱情？”
周加逸鄙视他：“嗬！你这没谈过恋爱的还鄙视我们有经验的来了？”
“加逸。”模特儿回来了，亲切地叫他，“我走了啊，回来一起吃饭。”
“我送送你。”他关了电脑跟出去。
五分钟后他又返回来，唐聿都有点儿烦他了：“不是刚谈上吗，又分了？”
周加逸“嘿”了一声：“你嫉妒还怎么着？我还不想和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待一块儿呢，她广州有活儿，赶飞机去了。”
唐聿：“送机场去啊。”
周加逸一本正经：“现在还不是送的时候，恋爱是门学问懂吗？”
周飞笑：“我上学那会儿要有你这脑子估计能上清华北大。”
唐聿：“他这脑子认事情，换个事儿就不好使了。”
周加逸：“甭挤兑我，你不也一样，像你们这种就知道工作的人一点儿乐趣也没有。”
周飞说：“我们不是没乐趣，我们可想像你一样有乐趣了，但我们是苦命的打工人。”
几人边聊边收拾东西下了班。
晚八点。
王宇突然给唐聿打了一电话。经过两天的相处，他们几个已经变熟，王宇和周飞也叫他老唐。
电话接通时王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老唐你给个周加逸的手机号，下班那会儿走得急我也没看，刚开电脑发现一张照片也没有。”
唐聿说：“行。”又说，“别着急，还能再从相机里导。”
王宇更急了：“我跟周飞在一块儿呢，刚相机有点儿问题，他刚清零。”
唐聿于是打给周加逸，问他：“真传了？”
周加逸懒洋洋地说：“传了啊。”
唐聿说：“好好儿想想。”
他顿了顿：“传了吧。”
不问他也没觉得，这一问想起来那会儿好像只顾看照片了。
沉默几秒他对唐聿说：“没事儿，我叫她再重拍一次。”
唐聿：“不是飞广州了么。”
周加逸彻底沉默，过了几秒说：“我来想办法。”
第二天一早，开泰摄影棚。
当陶苏穿着件系带大衣，拉直的大偏分在脑后束了个低马尾，并手持一杯咖啡出现时，唐聿他们几个早在周加逸的召唤下在棚里等着。
“卧槽！”王宇惊，“陶苏！”
唐聿也有点儿惊，问他：“认识？”
他说：“这不前几天上新闻那个吗，我女朋友是她粉丝！”
“这陶苏！”周加逸介绍，“我和老唐的同学，也是模特儿，昨天那事儿是我的错，所以我请来同学帮忙，问过刘辣椒了，没意见，尽管拍。”
他边说边提溜一张椅子摆在她面前：“请坐。”
陶苏坐下，顺手把咖啡递给他，他恭敬地接过放去桌上。
“不是赶紧时间吗，开拍吧？”周加逸对周飞说。
于是开拍。
她换了身衣服，穿一件柔软的白衬衣和黑色一步裙，化了个简单清透的装，配上广告用的耳饰和戒指，灯光一打，整个人明亮又温柔。
王宇在正式开拍前火速跑去办公室打印出她的照片，再巴巴儿地跑到她跟前：“陶老师，能给我签个名吗，我女朋友特喜欢你。”
“行啊。”她笑着说，“叫我陶苏就好。”
唐聿坐在长桌后看着她笑，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高中校庆前她在礼堂独舞的画面。
那天下午学校在礼堂举办名师讲座，他被派去现场组织协调，等吃完晚饭回教室上自习时才发现数学笔记本不见了，这才想起来下午去礼堂时他随手抓了个本走，大概是落那儿了，于是回去找。
等他到时礼堂的门还虚掩着，里面传来有规律的脚步声和数拍子的声音。他很轻地走进去，看见一女孩儿正在舞台上跳着，四周都是暗的，只有掀开帘布的后台照出一点灯光。
她穿着白色半袖校服和深蓝长裤，扎着高马尾，脚上是一双白色运动鞋，手舞足蹈间灯下的影子像被拉长的枝条般纤细灵活。
她数着八拍转圈圈，发尾随着薄肩甩起来，整个人仿佛生长在光束里。
忽然门嘎吱一响，走进一位男生：“同学你有事吗？”
这男生边问边摁开墙上的开关，“轰”地一下，头顶的灯全亮了。他被突如其来的光线照得眯了眯眼，这才看见男生手里提着两瓶饮料。
“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快渴死了。”她停止跳舞，用手给自己扇着风。
“人多，我排了半天队。”男生边说边朝她走近。
她这才看见唐聿，停止了扇风一本正经地问：“你找谁？”
“找东西。”唐聿边答边走去后台。
“我以为又一个追求者呢。”男生说，“刚才他在门口站着，也不开灯，还站了好一会儿。”
唐聿：“我只是在想东西到底落在哪儿了。”
男生问：“那你想起来了么？”
他已从椅子上抄起笔记本：“当然。”
她可真是热闹，总共就碰见那么几回，身边的男生回回不一样。
“嗨呀！”王宇拿着签过名的照片对唐聿说，“拍了这么久，可算拍到一个管用的。你都不知道，我女朋友追星，给我罗列了一堆名单，说我要是能拍着他们，以后的家务她全包了。”
唐聿笑了笑：“你还做家务呢？”
“做啊，二十四孝好男友，说的就是我。”王宇边说边看了看拍摄那边，“你们这同学挺有来头啊，周加逸都挺怕她。”
唐聿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调灯架的周加逸：“估计他挺难才找到这么个救场的人。”
正式开拍后周加逸果然走过来说：“这些人他妈的平时喝酒吃饭一叫准来，办个事谁也没空，还是陶姐局气，推了自己的活儿专门来一趟。”
过了两秒他问唐聿：“你说她是不是暗恋我啊，不然怎么我一叫就来呢？可真能憋啊，这么多年也不表白，她要早点儿表白说不定还是我初恋呢。”
唐聿说：“是，但凡是个女的都暗恋你。”
一旁的王宇直笑。
中场换妆时唐聿过去换背景，周加逸倒了杯热水恭敬地递给陶苏：“请用。”
他兜里的手机一直响，等陶苏接过水之后他才边往外走边接了电话。
唐聿在她身后说：“他挺怕你。”
陶苏转头：“怕的是你吧，他昨晚打电话说要是找不着人你会锤死他。”
唐聿笑：“我有那么凶？”
“那谁知道，有些人看着温柔背地里搞不好是个变态。”
“也是，就像有些人长挺漂亮但就是不会好好儿说话。”
她看着他：“挖苦我？”
他还淡淡笑着：“对号入座了不是？”
接完电话的周加逸回来：“定了啊，中午在华安路涮羊肉。”
这家涮羊肉是周飞推荐的，还挺有名气，离摄影棚也不远。那附近有所中学，他们从学校后墙走过去只需要不到十分钟。
那面后墙刷了红漆，墙沿上镶着铜绿色琉璃瓦，墙根栽了一排笔直的树。冬风早刮净了树叶，枝干在明亮的阳光下有种利落的澈爽感。
中午他们收工后走在那条路上，周飞还拿着个手持摄像机到处拍。
唐聿说：“你随身带这个？”
周飞说：“我准备弄个随拍系列，得记录周边的生活。”
“开泰还做这个？”
“自己弄的。”
王宇说：“他就是一摄影狂魔，自己掏腰包弄了好多玩意儿。”说着突然想起来，“诶你们仨不是同学嘛，正好这儿有景，让他给你们拍一段儿呗，你们能留个纪念，他做东西也有素材。”
“这主意好！”周飞说着已把镜头对准他们。
“留什么纪念啊，多老土啊！常聚呢，又不是见不着了。”周加逸边说边顺了顺额前的头发，还
整了整衣服。
周飞说：“那更值得纪念了，能常聚的同学可不多，我毕业到现在同学都散得差不多了。”他边说边对着陶苏运镜，“看这，专业的是不一样，镜头感多强。”
陶苏在离墙半米的位置向前走着，她还梳着来时的发型，敞开的衣摆在走动间随轻风划出微伏线条，一低头，半个下巴都埋进松软的毛衣高领。
周加逸为了蹭镜头努力和她并排着走，唐聿不紧不慢始终落后几步。
红墙里大概是学校操场，不间断传出学生嬉闹的声音，恰逢午饭时间路上人还不少，迎面走来一位推着婴儿车的母亲，戴着棉帽的小婴儿正抱着奶瓶喝奶。
忽然自墙内划出一道抛物线从半空落下，陶苏的视线和抛物线上那只黑白相间的足球撞个正着，唐聿也看见了，他往前冲时陶苏已经抬脚朝着圆滚滚的球往后一勾。
只有注重镜头感的周加逸没看见，所以极短时间内“砰”地一声，他被陶苏勾过来的球砸中脸。
除了那位母亲冲他们焦急地道谢又道歉，其余四人在极短的震惊后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那只球从周加逸脸上弹落到地上，唐聿捡起来抛回墙内时还听见里面的学生说谢谢。
“卧槽！”周加逸揉着脸冲陶苏嚷嚷，“有你这样的吗，接球不往前踢往后踢？”
陶苏虽收不住笑，但尽量平静道：“前面有人。”
“特么我不是人？”
“对不起啊。”陶苏笑，“我不是故意的。”
周加逸往后看了看，后面也有来往的人：“就这还敢往后踢？你胆儿可真不小。”
“我在后面。”唐聿笑着把球抛回墙里，“我能接住。”
周加逸：“你俩一个球队的这么默契？我就活该挨踢？”
唐聿：“行了，那可是妇女儿童，你一大男人，挨一下怎么了？”
“你也是大男人，你怎么不挨一下？”他还揉着脸。
唐聿说：“我倒是没意见，那球也不冲着我来啊。”又问周飞，“这段拍了没？回头发我我要收藏。”
周飞乐着说：“拍了拍了，一秒不落。”
周加逸：“妈的，绝交！”
他也不注重镜头感了，揉着脸往前走。
几人还乐着。
没走几步唐聿问周飞：“你这机器能拍照吗？”
周飞说：“能，但效果次点儿，没相机拍的好。”
唐聿说：“又不是打广告，不用那么好，你给拍几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