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水月甜宠文:一唱一贺23
“我当你是好兄弟,你却把我哥放在哪里,把他当做什么?”半晌,他冷冷开口,“我问你,你把他当做什么!”
豆豆压下胸口隐痛,“……我……没有……”
童战走近她,“你不过仗着他喜欢你,你就这样糟蹋他!”
忽然,“噔噔”几颗石子发出弹地之声,童战方闻此声,避身闪过。
陈墨去而复返,把豆豆护在身后,满是焦急担忧,“将军,这件事不能全怪豆豆,是我们要去醉梦阁,不关她的事。争斗之事,也是对方先动的手,豆豆全然是被动自保的。都是陈墨考虑不周,不该带豆豆去烟花之地,将军若要罚要打,陈墨甘愿领罚!还请将军饶了豆豆!”
豆豆被他这么一拉,捂着胸口踉跄一晃,足下不稳撑着树干站起来,抹去嘴角的血迹,盯着童战,却是对陈墨说的,“陈墨,这事与你无关,你不要管。”
“可是……”陈墨急急出口,又在她投来的目光中住了嘴,豆豆又将视线落在童战身上,急急问道,“童大哥呢,他现在在哪里?”
可……还在寻她?抑或……已经知道了?……伤心了?躲着不肯见她了?
童战负手立于前,“不知道。”
“童战,我对童大哥的心思,旁人不懂,难道你不明白吗?今日确是我有错,任你打了一顿也解气了吧。童大哥今在何处,我会向他解释清楚的。”
“我真的不知道。”童战被她看了一眼,咬牙道,“也不想想你是因何入狱,难道要我把你寻欢作乐的事情捅出来,带着我哥一起来牢里提你吗?”
那场面,能看吗。光是想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也是。豆豆深有所感。
“咳……”忽听近处一声轻咳,三人回头,却见青弘一身青色长袍,从街巷拐角走来。“豆豆,不,曈儿姑娘,您这是……”
他没说下去,只是看着她灰头土脸,衣衫狼狈,嘴边还有些许血迹,露出疑惑的神情。
“没事,跟人打了一架。你还是叫我豆豆吧。”她抹净了血迹,双眸一亮,急切问他,“童大哥呢,你可知他在哪里?”
“知道。”事实上,是童博故意让他来晃上一晃。
青弘对上她期待的目光,咽了咽道,“大少爷他,他,”双目一闭,心一横,“他在醉梦阁。”
“???”
话音刚落,只闻“咻”地一声,豆豆已如一道闪电掠过无人街巷,消失在白墙屋瓦间。
“醉梦阁……”童战轻轻念了念,就知道瞒不过哥。
陈墨和青弘颇有默契地等了片刻,但见他一挑眉,朝豆豆离开的反方向而走,冲身后的他们摆摆手,“散了吧。”
陈墨问,“将军,我们不跟着去看看?也好替豆豆解释解释。”
童战回头,凉凉道,“你们这些小鬼啊,还是躲远点。”
他呢,刚把豆豆狠揍了一顿,更不想趟这浑水。只暗自庆幸,还好没打脸……
有道是,天下没有参天树,只有一物降一物。
醉梦阁是京城最繁华的烟花之地,歌舞升平,纸醉金迷,女子嬉笑送来迎往,杯弓换盏灯火燃。
雕红镶玉的厢房内,名贵清雅的碧塘香充盈满室,吟香姑娘在侧弹琴而歌,曲调清甜婉转,绕梁三尺不绝于耳。
童博点了一壶老鸨极力推荐的玉娇酿,不过五杯下肚,眼前的景色都模糊起来,吟香姑娘一个,两个,三个……“哐当”一声,杯盏从指间滑落,在桌面滚了一圈。
“童公子,您怎么了公子?”曲声骤停,耳边隐约有人唤他,香气萦在鼻间,他努力想看清眼前的人,只看到一团粉色,意识越发模糊。这酒……劲儿真大。
一白玉少年推门而入,珠帘啷当碰撞,阵阵凉意随之冲了室内暖意。让豆豆寻了一晚差点大闹醉梦阁的人,此刻正趴在桌上,吟香姑娘在他左右,柳眉微蹙,俯身在他耳边轻唤。
她闻声望之,目光乍喜迎上前,又见她衣衫狼狈,关切道,“木童公子,您没事吧?今日都怪奴家,连累了您。”
“无事,劳姑娘挂心了。”豆豆微微一笑,看了眼摊在桌上没有反应的童博,吟香姑娘解释道,“公子可是认识这位童公子?他一来,点了菜也不吃,只埋头喝闷酒,可不醉得快吗?”
老鸨婀娜踏入,“公子,您找人也不能一间间找啊,您这样我们如何做生意?”
眼前这位小公子一个时辰前被巡城营带走,短短时间便放了出来,其背景不容小觑,她不敢贸然得罪,只能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向一间间厢房里的客人笑脸赔罪。
豆豆提起酒壶和杯盏闻了闻,确是上好的玉娇酿,又尝了口桌上的下酒菜,并无任何异处,看来,他是真的喝醉了。
青弘不在,她一人背不动他回去,好在这里就是厢房,明日再回也无妨。
“我要找的人找到了,今晚他醉成这样怕是回不去了,就让他在这歇息吧。老鸨,劳烦你派人端一盆洗澡水和一套干净的衣物,我要梳洗一番。”豆豆掷了银两,老鸨欢天喜地带着吟香姑娘离开。
待人走后,豆豆支起童博一只手臂揽在肩,钻进他臂下,以肩力将他从椅子上撑起,摇摇晃晃搀扶他穿过山水屏风,向内室软塌走去。
刚沾榻,豆豆小心翼翼将他放倒在床上,可她错估了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倚在身上的男子重重坠在榻上,他沉重的手臂顺势将她拉下,压在他身上。
豆豆脸颊一红,轻手轻脚地双手撑在他两侧,试着支起身子站起来,那掌却牢牢压在她背部,一时起不来。她只能往下钻,好从他的手臂下脱困。
一扭,二扭,三扭……噗,她的头被他手臂卡住了……
门从外推开,两个小厮轻手轻脚……………………
“对、对不起!公子,热水和衣服已备好,小的、小的告退!”
小厮目瞪口呆,交叠的影子束发玉冠,分明是两个男子。来这里都是找姑娘陪寝,可没见过两男子在……啊啊啊啊有钱人真会玩!
豆豆如临救星,歪着脖子囔道,“喂,你们进来,快进来帮忙啊,我被卡住了……”
卡、住、了。
……………………
“喂,你们怎么不动啊,进来,一起——”帮忙啊。
她还没说完,两小厮抖了又抖,露出惊恐的表情,嘴里念叨着“爷,饶了小的吧!”,见了鬼似的一溜烟儿跑了。
…………
……我们是清白的,比白菜还白。
豆豆委委屈屈覆在他身上,无语问苍天。
半晌,童博似乎抱够了,翻了个身,豆豆才得以解困
……还真是,醉得不省人事。他人喝醉,会发发酒疯再睡。童博呢,直接跳过酒疯阶段,埋头就睡,睡得不知今夕几何。
豆豆走到外室,探了探木桶里的水温,尚还留余温,是以宽衣解带,果然胸口青紫一片,这会儿还隐隐作痛。
她快速梳洗一番,换了身崭新的男子白色里衣,将旧衣衫毁尸灭迹,以免童博醒来看到后追问,又给童战惹麻烦。
披了外衫,豆豆又唤人来讲洗澡水和旧衣衫撤下,不知为何,小厮哆哆嗦嗦低着头,生怕被她看了长相,两人一声不吭急急切切将东西抬了出去。
豆豆善解人意地叮嘱他们小心门槛不着急,岂知他们浑身一抖,垂头抬得更快了。
她的体贴随和讨了个没趣,豆豆折回内室,脱了外衫,随手摘了头簪掷在桌上,一头青丝顺垂而下,灭了一室灯火,蹑手蹑脚上了床,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蹭了蹭他的脸颊,亲昵而眠。
哐当!
床头震了一下,豆豆倏地睁开双目,从梦中惊醒。
时至夜半,天黑漆漆雾蒙蒙的,童博纤长的背影倚在床头,踉踉跄跄起身撞到床檐,发出一声闷响。
豆豆打了个呵欠,收敛了四仰八叉过于豪放的睡姿,双手赖上他的腰,亲昵地蹭他的后背,明显感觉到他背脊猛地僵直,迷迷糊糊嗔道,“童大哥天还没亮呢……我付了房钱的,我们再、再睡会……”
童博头痛欲裂中,浑身一怵,回头定睛一瞧,牢牢粘着自己的姑娘,不是豆豆是谁?
“豆豆……”
他骤然松了口气,却见她仅着贴身里衣,青丝乱发,心又悬了起来。方才他在醉梦阁听曲喝酒等着她,竟不知不觉醉了过去,神志混沌中,他到底做了什么!
这里……他看了看四周陌生的陈设,是醉梦阁的厢房。
“豆豆,醒醒,豆豆……”他转身,揽过她的肩移开半寸,豆豆岂肯松手,搂在他腰间的手抱得更紧了,胸前柔软撞上他的胸膛。
黑夜使触觉更灵敏,能清楚感受到抵着自己的那抹峰峦微颤,童博不禁一阵微微战栗,四肢僵直不再动了。
“你好吵……童大哥,明日再说……好不……好……”
童博轻轻推了推她,“……我们可做了什么……不妥之事?”
“睡觉啊,不然要做什么?”
她困极了,索性翻身将他压在身下,雾蒙蒙的眼睛半睁不睁看着他,童博被她盯了一会儿心就软了,取了散落的丝被盖在两人身上。
“好好好随你,睡吧。”
童大哥真好。豆豆想着,唇瓣挨着他的脖颈,黏黏糊糊地磨蹭了两下,含着笑睡得香甜。
黑夜绵长,他能清晰感受到她的柔软,她的温热,和那缕若有似无的少女香。童博心口发烫,整个耳根都红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她散落青丝的背上,眸光微微闪烁,抿紧了唇,情难自禁地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一触即分。他心底深处是翻涌的喜悦,如若珍宝般,生怕惊动了身上的人。
童博都已经记不清多少次同榻而眠了。这丫头,好歹他是正常男子,如此不设防的吗。
无奈一笑,他将燃起的眸光强行压了下去,抱着她娇软香甜的身体,安稳的一动不动了。
翌日,天亮。
豆豆在他怀里醒来,轻轻移到他身侧,单手撑头望着自家童大哥的睡颜,真真是生得俊俏,怎么看都看不腻。
“童大哥,你怎么这么好看呢……”大早上的,赏心悦目。
童博在她动作时就醒了,却仍闭着双眼,纵容她静静看着他,时不时摸一下脸,抚一下鼻,戳一下胸。
挠得他心底直发痒,谁知那抹温热的唇瓣贴了上来,童博无声睁开眼,映入眼帘地是她微颤的睫毛。
豆豆原想碰上一碰就罢,不想他突然反客为主,扣住她的后脑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勾着她的舌狠狠吮了几下,豆豆睁大了眼,距离极近望见他眸底簇起的火光。
揩油被逮了正着,豆豆红了脸颊,结结巴巴避开了眼,“你……你……何时醒的?”
他声音还有些哑,“……你上下其手的时候。”
“……”我不要面子吗。
豆豆红个透彻,一副做坏事被抓的模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要撩拨我,尤其是早上。”
“为何?”
“因为……”童博双手撑在她两侧,“……后果不堪设想。”
“……”
豆豆心口跳得极快,扑通扑通,整个人红得几乎冒烟了。平时撩拨归撩拨,万一他来真的,她立刻就怂了,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童博低低笑了,从她身上起来,理了理凌乱的衣衫,恢复往日的冷静,“该回去了,你上午有课。”
“哦。”豆豆如获大赦,麻溜儿跳下床,套上外衫。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童大哥,昨日我只是慕名吟香姑娘的曲艺,想来听上一耳,并无他念。打架也不是故意的,他们欺人太甚,我一时气不过才……总之,是我莽撞让你担心了,对不起,你别生气好不好?”
童博揉了揉她的发顶,“好。”
豆豆懵了懵。她还准备了一肚子道歉的话,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他温柔一笑,“本来很生气的,气到不想理你,可是现在……不气了。”
“为何?”
要不要告诉她呢,今天晨曦很美,空气很好,风很温柔,鸟鸣很悦耳,阳光洒在你熟睡的脸上甚是耀眼,水也比平日甜了三分,所以啊,我一见你就心软。
童战来了国文院,在主院外,犹犹豫豫踌躇了好一阵子,深吸一口气,大义凛然般堪堪就要踏进,就被豆豆逮个正着,拉过手腕往外走。
“你在童大哥院外鬼鬼祟祟做什么?你该不会想要告诉他,你打了我的事吧?”
“嗯。”童战点头,取出一个小小的药瓶,“这给你的,隐修专治内伤的丹药。”
豆豆不客气收了,“算你还有点良心。”拍拍他的肩,屈指抵在唇上做了嘘的姿势,压低了声音道,“这事你知我知,就别告诉童大哥了,免得他担心。”
她瞅了眼童战,“也免得你受罚。”
“瞒着哥,这不太好吧。”
“无妨,我皮糙肉厚惯了,这点内伤不算什么,横竖他也看不到伤势,暂且瞒着吧。若他知道啊,你可惨了。”豆豆眉一挑,“这么快就忘了你的洞房花烛夜?”
终生难忘。
童战现在想起还一阵后怕,沉重地颔了颔首,又道,“昨晚的事……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豆豆双手抱臂撞了他一下,没事人儿似的哈哈笑道,“既然你诚心诚意道歉,我就大发慈悲原谅你。”
童战松了神情也淡淡笑了,豆豆伸手在他面前,“那算,和好了?”
“嗯。”
童战大方握住她的手,两人一笑而之,握手言和。
临走前,他落了一句,“天雪让我告诉你,娘对你韩家二姑娘的身世甚是恼怒,不许哥去韩府提亲,还张罗着给哥相亲的事。你,好自为之。”
豆豆愣了一瞬,童战拍了拍她的肩,同情道,“不管你是不是我未来大嫂,你都是我的好兄弟。”
“……”
兄弟不兄弟真的无所谓,我只想当你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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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两日,国文院公休。
韩府为豆豆办了一场盛大的亮相宴,比韩珠儿及笄宴有过之而无不及,似乎是想填补十几年的空白,办得尤为浩大。
朱门豪客,门庭若市,一箱又一箱的贺礼,如流水席般送进府中,最前面的贺礼刚进府,后面的贺礼能排到八条街巷开外。
世事难料,前几月豆豆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座上宾,捧着韩府烫金的请柬感叹“有钱人真好,请柬都做成我去不起的样子”,转眼间,她竟然成了韩府二小姐,成了这儿的主人。
往来世家名门,富贵商贾之流,都冲着韩府家世,一睹韩二姑娘的风采,言语间探探韩霸天的口风,摩拳擦掌准备上门求亲。
也有看热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童府的人,私下说三道四,面上倒是其乐融融的模样。
苏净纵然再怒,众目睽睽之下,面上一派端庄娴静,只是死死看住童博,不许他离开自己半步,更不让他和豆豆有搭话的机会,以免又受人诟病。
京中早有传言,童博中意韩大姑娘,又与韩三姑娘走得亲近,若再与韩二姑娘传出什么来,童博可就真的死磕韩府,苏净彻底没脸出门了。
况且,豪言已下,她难道真要啪啪打脸,名字倒着写?
“净苏”多难听啊。不行,她不许,她的博儿这般好,凭什么非吊死在韩府的树上!
一场盛宴,各怀鬼胎。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童博被苏净盯得紧,半点不得空,只能远远望着。
纵然豆豆主动亲近,苏净一改往日热络,对她不冷不热,言语间尽是疏离,巴不得她赶紧走,免得两人眉目传情,被人看到又落人口实。童镇摸了摸额头的汗,左右得罪不得,只好冲豆豆和善一笑。
豆豆似不觉的,一张笑脸盈盈,对童镇苏净殷勤得很。
龙雁见状,心底沉了沉,拉着一脸乖巧讨好的豆豆离开。
“娘,你拉我做什么,童夫人她——”豆豆一步三回头。
“曈儿,我知道过去她待你好,可今时不同往日,你也知道童夫人素来看不上韩府,你又何必巴巴凑上去惹她不快,也让自己难堪?”
“童夫人心地极好,在我无依无靠时从未介意过我的身份,如今不过一时难以接受,心中不快,让她发泄发泄就罢了。况且,她是童大哥和童战的娘亲,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怎能冷漠待之,视而不见?”
“我看,是因为她是你童大哥的娘亲吧,一个劲地往上凑,怎没见你对我这般殷勤?”
“娘~~”豆豆拖长尾音,将头靠在她肩上,“曈儿也对您好,还有爹,云姐,珠儿。”
“你若对我好,就去招呼招呼其他宾客,李夫人、海夫人、王夫人、陈夫人都在,他们家的公子……诶,我话没说完,你要走去哪里?”
豆豆哎呦一声,弯腰捂住肚子,“娘,我突然头痛眼痛肚子痛,我要回房了,您替我招呼吧。”话音刚落,一股脑地溜回内院。
“曈儿,你回来!你这孩子,诶。”龙雁蹙了蹙眉,转身走了几步,看见不远处恰巧经过的韩云,眼睛一亮,“云儿,你快去劝劝曈儿。”
当娘的,如何看不出女儿的心思。虽然她对童博印象极好,可童夫人摆明了不赞成这门亲事,他们可不愿意曈儿遭夫家冷遇,将来再受委屈。
韩云道,“娘,你明知曈儿心悦童博,又何必逼她再寻他人?”
“可你也看到了童夫人是何态度,曈儿嫁过去会受欺负的。”
受欺负?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韩云笑了笑,还是不拆穿自家二妹,在娘心中留下一个美好的幻想。
“可依我看,童大人亲切随和,童博和童战护她护得很,天雪又与她感情甚笃,受不了欺负的。”
“你懂什么,如今求亲的人那么多,曈儿多接触些也是好事。我可听说童夫人正张罗着给童院长相亲呢,万一,他移情别恋了,曈儿也有其他的选择,不至于太伤心。”
龙雁嗔了她一眼,“你做长姐的,快去劝劝曈儿。”
韩云以自己的美貌起誓,豆豆绝不会让童博顺利相亲的。移情别恋?别说门了,缝都没有。
她摊了摊手,“好好好,我去劝,我这就去劝。”至于劝出什么来,她就不敢保证了。
豆豆心内憋闷,翘着二郎腿躺在榻上琢磨着,忽而房门从外推开,走进两人,她赶忙端坐起身,故作低头整理衣裙的模样。
“别装了,我都看到了。”
韩云自然一点不差落入眼中,给珠儿使了个眼色,珠儿得令关上门,韩云踱步凑到榻边问,“听说,你家童院长要相亲?”
“对对对,豆豆,你不担心吗?”珠儿亦步亦趋挨着她坐下。
豆豆见是她们俩,又舒心地双手枕于脑后躺了回去,翘着二郎腿忧愁地晃啊晃,复而看了珠儿一眼,“姐姐腿乏了。”
“噢。”小迷妹珠儿很自觉地帮她捶腿。
继而,豆豆笑了笑,“童大哥我倒不担心。”
韩云柳眉一挑,“……噢?”小样儿还挺自信。
豆豆坐起身,一腿跨在榻上,豪迈地指着自己,“童大哥就喜欢我这样的。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造的了机关,看的出异常,做的了兄弟,扮得了娇娘,品的了小酒,编得出鬼话,杀的过刺客,打得了流氓!你说这些名门闺秀,哪有我厉害?”
“二姐最厉害了!”最佳迷妹韩珠儿满眼崇拜,使劲鼓掌。
韩云拧了拧眉心,敷衍地给她一个大拇指,“是是,你真棒。”
豆豆很满意她们的反应,拍了拍自个儿肩膀,“继续捶。”
“噢。”小迷妹珠儿勤勤恳恳捏小肩。
韩云道,“既然你这么棒,这么厉害,一定想好了怎么讨未来婆婆的欢心咯?”
“……”云姐,你把天聊死了。豆豆瘪了瘪,委屈巴巴。
韩云叹息一声,“都怪我以前任性,非逼着童博闹了那么一出,童夫人为此耿耿于怀,如今还连累了你的婚事。都是姐姐对不住你。”
豆豆道,“云姐,你别自责了,童大哥也不亏啊,使唤你做暗探三年,大家扯平了。”
韩云看着她,“如今首要之计,在于童夫人。只要童夫人点头,这事就成了八成。”
珠儿一边捏肩,一边猛点头,“云姐说得对。”
豆豆思索片刻,道,“可童夫人对韩府成见已深,如今又传出童大哥和珠儿的流言,她本就生气,还在众人面前立誓,现在童大哥要上门提亲,可不打她的脸面吗?换做是我,我也不干啊。”
珠儿猛点头,“豆豆说得对。”
“童夫人本就喜欢你,如今她骑虎难下,需要的,是一个台阶。一个既保全童夫人的颜面,又不损童博名誉,还能促成你们婚事的台阶。”
珠儿继续猛点头,“云姐说得对。”
豆豆心念一动,眸光闪烁,露出贼兮兮的笑容,“不如,我们就……嘿嘿嘿。”
三姐妹,不,两姐妹一拍即合,小迷妹盲目依从,齐齐达成共识。
临走前,韩云陡然想起了一件事,“豆豆,我有没有说过,为何我定了亲,却迟迟未与天奇完婚?”
“没有。”
“因为祖母一年半前去世,按礼制需守孝三年,才可成婚。”
这……豆豆惊了一记,“所以我也……”
韩云同情地看着她,“是的,所以……不着急,你至少有一年半的时间,慢慢说服童夫人。”
“……”
这几日天气闷热,太阳热辣,尹天雪胃口不甚好,夜里常做噩梦,醒来泪湿枕巾,泪眼婆娑。
[不管此生、来世,除你之外,童战不会再有其他女人了。]
[天雪,我的天雪……]
[我们有来生之约的我又如何能忘记,我怎么能忘得掉!]
明知只是个噩梦,可梦得那么真,那么痛……尹天雪捂着心口,痛得喘不过气,难过得无以复加。
童战睡眠浅,眼睛未睁手已将娇妻捞进怀里,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天雪,又做噩梦了?”大手抚上她的脸,果然泪湿一片。
尹天雪乖巧地任自己缩进他怀里,沉稳有力的胸膛她再熟悉不过,永远温暖,永远炽热,如他,像正午的太阳。
童战轻轻亲上她脸颊的泪,“梦都是相反的,天雪,我就在这。”
尹天雪明白,只是……为何眼泪就是止不住,痛得那般真实。
“嗯……”看到他,她顿时心安下来,两只藕臂缠上他的腰,抱得很紧,很紧。
童战一低头,看见她眼圈含水雾,脸颊因刚刚被噩梦惊醒,比苹果还要红润三分。一袭夏日薄衣裹身,方才睡梦凌乱了里衣,微微敞开露出些许胸脯,在月光的眷顾下变得透亮。
“天雪,别怕,我就在这……”
月华如练,春香帐暖,此生所求,不过翻云覆雨厮守。
…………
……
日子过得走马观花,京中韩府二小姐的热潮未过,卫国府又传出消息:
将军夫人有喜啦!
四年一次女官选举,文试开考,连考两日,监察官和考生皆不得出考场。
正逢文试,童博公务繁忙,儿媳妇又初怀头胎,苏净总算消停了几日,不在童博面前日日给他看女子画像,逼他相亲。
女官文试不比科考浩大,考室二十有余,每室设监察官两名。童博和豆豆不在一处,只偶然听到某个同朝长叹,“竟有一考生随手画了两笔,伏案连睡两日,真真不思进取。”
青弘看了一眼那人,道,“呦,那不是程大人吗,好像豆豆就在他监察的考室。”
他突地睁大眼捂住嘴,压低了声音,“大少爷,程大人说的,该不会是豆豆吧?”
这种不着边际的事,她还真做得出来。
童博淡淡道,“……闭嘴。”
青弘心下默念,是是是,不许说豆豆的不是,横竖她也考不上,睡一觉打发时间怎么了,又不吵别人。
话虽这般说,童博脚步一转,去了最里间的考室,果然一眼望见了陆续交卷的考生中,有一人枕在案上,睡得汗湿妆发。
夏天的风暖暖吹过,连呼吸都是闷热的。
监察官收了一沓试卷,抬眼就见只余豆豆一人,还在闷头睡大觉,他戒尺敲的邦邦响,“那个睡觉的院生,看什么看说你呢,交试卷了!”
“……结束了?”豆豆睡得一身汗,慵懒打了个呵欠,将桌上沾满她口水和汗水的试卷递了上去。
监察官皱了皱眉头,嫌弃地捏着一角,转头就走了。
豆豆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抬脚踏出考室,见到风光霁月之人近在眼前,双眸一亮,笑得灿烂。
“童大哥,童大哥,天气太热了,我们去吃冰品好不好?”
童博看着飞奔而来的小丫头,目光缓缓溢出柔意,“好。”
青弘目瞪口呆。
……大少爷,敢情你来不是教育她好好考试,而是接她下堂?不带这样虐狗的!
待夜暮夕下,两人舒舒服服吃了冰品,童博送她回家,再折道回府,但见苏净脸色不善领他进祠堂,命他跪下,手拍着桌面很是愤怒。
“博儿,你是不是还和韩曈儿在一起?”
“是。”
“你是要气死娘吗?我不准你们在一起,她既已从国文院毕业,你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请恕孩儿不能答应。”
“你!”
他叩头,“孩儿要向她提亲,恳请爹娘成全。”
苏净拍得桌子邦邦响,“博儿!你当真要让自己沦为全京城的笑柄?连爹娘的脸面,卫国府的名声都不顾了?!”
童博再叩头,“请爹娘成全。”
她眼一横,瞪向旁边的童镇,“你管管你的好儿子!”
童镇喏喏开了口,“儿孙自有儿孙福,夫人,你——”苏净剜了他一眼,童镇求生欲极强地转了话头,“博儿,你娘也是为你着想,不要伤了她的心。”
“你给我在祖宗面前跪好了,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起来。不管你愿不愿意,明日你必须跟我去相亲,你若不去,娘就死给你看!”
苏净拂袖而去,童镇叹气一声也走了,留他在祠堂跪了一夜。
童博年少成名,一直是长辈们的骄傲,同辈人的楷模,被罚跪祠堂,还是有生以来头一遭。
战雪闻风赶来,好生劝解一番,童博仍执意跪着,以表决心。
文试后,豆豆和珠儿就住回韩府,过起千金大小姐奢华无趣的生活。
上门求亲者众,韩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本朝作风开放,提亲时允许姑娘在堂,若中意,送一束花给男方,以示心意;若不中意,则送一包茶,委婉拒绝。
想当然,韩府仓库的茶叶都快被送光了。
这几日,豆豆被打扮得花枝招展,按在府中老老实实“接客”,哪儿也不准去。前脚刚想溜,龙雁就哭,哭她对不住曈儿,不配做娘,女儿后半辈子无依无靠她心如刀割……诸如此类。
她一哭,珠儿也跟着哭,两人哭得豆豆头晕脑胀,心肝脾肺肾疼。踏出的脚又缩了回去,认命地叹息一声,继续“接客”送茶。
好几日都没见到童大哥了,怪想他的。他也没来找她,是不是太忙了,还是也被盯得紧?也不知道童夫人会不会真的要给他相亲……豆豆,不能胡思乱想,如今文试还在批卷拟入围名单,他一定很忙的。
诶……无聊啊无聊,千金大小姐的日子,真是太无趣了。
这不,前脚刚送了几包茶,屁股还没坐热呢,管家又来赶她“接客”了。
“曈儿,这位是顾堂顾御医,和他的公子。”
韩霸天按惯例介绍一番,豆豆头也不抬,拎了包茶就要往外送,突地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顾未易?”豆豆眼睛一亮,将提起的茶包又放了回去,亲切迎上去,凑到他跟前压低了声音道,“你是来救我的?”声音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我是来向你——”求亲的。
“我知道我知道,仗义啊兄弟!”豆豆低低笑了,给他一个我懂得的眼神,看着他笑得那叫一个甜。童大哥,我们终于能见面了。
韩霸天问,“顾公子与小女认识?”
顾未易刚要作答,就被豆豆抢了先,“爹,娘,顾大人,我和顾公子在珠儿生辰那日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十分钦佩顾公子的狭义之心。”
她故作含羞带怯的女儿家姿态,“曈儿平日只在国文院走动,还未有时间好好逛过京城,不知顾公子可有闲心,陪曈儿同游京城?”
“韩姑娘有求,顾某自是愿意。”顾未易拂了拂袖,恭敬地施了一礼,“……不知韩大人,韩夫人可允我带曈儿出府一游?”
女儿总算开窍了,好不容易愿意与求亲者好好相处,韩霸天夫妇高兴还来不及,和顾堂相视一笑,乐颠颠地同意了。
临出府,龙雁将豆豆拉到一旁,塞给她一束花。“顾公子我打听过,性情温和,家世清白,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与你倒有许多共同话题。我和你爹挺满意的,你若有意,就把这花送他。”
豆豆直勾勾盯着府中大门,敷衍一收,“娘,我记下了。”
龙雁不放心叮嘱,“你可别欺负他。”
豆豆敷衍,“我知道,我知道!”她要去找童大哥,才没功夫欺负他呢。
在韩霸天夫妇和顾堂的殷切目光下,豆豆和顾未易双双走出府门,刚一转角离开他们的视线,豆豆就与他道,“今天谢谢你啊,我还有事先走了,改日叫上童大哥和童战,我们一醉方休。”
“我不要改日,就今天,就你我。”顾未易开口一言却叫她疑惑。
顾未易那双素来温和的眼眸里,隐约带着几分执拗和紧张。
“怎么,今个儿你酒瘾犯了?”豆豆洒然一笑,可她答应过童大哥,不会再单独与男子饮酒的。她正要婉拒,忽而一抹熟悉的身影晃过巷口,与之翩翩佳人。
豆豆眸光一凝,顾未易突地见她疾步走到巷口,鬼鬼祟祟往外望,他顺着她目光看去,但见童博一身白月色孺衫行于闹市沿街,旁边还跟着一个紫衫清秀的姑娘。
这姑娘是谁,她怎地从未见过。莫非……是与他相亲的姑娘?
豆豆柳眉微蹙,抬眼在沿街扫了一圈,果然看见不远处的茶楼二层沿栏,苏净和尹天雪坐于上,苏净时不时往下张望,密切注视着童博所在的方向。
而在童博身后十步开外,青弘一脸无奈紧随其后,不时瞥了瞥二楼,收到当家夫人的警告眼神,硬着头皮继续跟上。
还真是,盯得片刻都不放松。
“童公子,你觉得我戴这对耳环好看吗?”
紫衫女子名唤陶桃,踱步到一处首饰摊前,拾起两对耳环,对着童博在左右耳廓处比了比,“还是这对呢?”
童博疏离一笑,“都好看。”
“童公子说好看,那必是好看的。可我买哪个好呢,都好喜欢怎么办。”
陶桃满目欢喜看着掌心的两对耳环,余光瞥见童博没有丝毫表示,便主动问了摊主多少银两,故作遗憾地说,“两对耳环要十八两,有些贵呢,算了,喜欢的东西不一定要买回家,看几眼便知足了。”
她依依不舍将耳环放回原处,目光流连了好一阵儿,以退为进道,“童公子,我们还是走吧。”
“嗯。”他顺水推舟往前走。
“……”陶桃脸色僵了一瞬。
“童公子,你看这方绣帕,绣工可好?”
童博看了一眼,“甚好。”
“不知童公子,喜欢哪种样式?”陶桃举了两方问他。一方,是鸳鸯戏水的紫色绣帕。另一方,是并蒂莲之的粉色绣帕。
童博指了指摊上的另一个,“在下愚见,这方孤月寒秋更适合陶姑娘的气质,如皎皎明月,亭亭净植。”简而言之,只可远观矣。
“……”陶桃装作没听懂的样子,默默放下方帕。
“童公子,这珍珠发簪做工精细,真好看呢。”
“姑娘好眼光,这簪子采用上好的南海天然珍珠,您看看这色泽浑然天成,与姑娘您高贵气质甚是相配!”
陶桃越看越喜欢,将发簪递给他,“童公子,你帮陶桃戴上可好?”
“童某不才,并不通女子装扮之事,掌柜是女工行家,你觉得陶姑娘如何戴之,更为锦上添珠?”童博笑着接过,又将发簪给了掌柜。
掌柜笑呵呵凑过去,将珍珠发簪插在陶桃的髻发之间,陶桃以镜看之,果然好看悦目。
“童公子,我觉得这个簪子十分配我,真的好喜欢。”陶桃左看右看,丝毫没有摘下来的意思。
“陶姑娘若喜欢就买下来。”童博气定神闲,望天望地就是不望她,完全没有掏钱的意思。
“……”陶桃脸色已然不太好看,骑虎难下,只好自己买了下来。
“童公子,这里有卖酸梅汤,我们买两碗去去暑气吧。”
“陶姑娘,在下不渴,你买一碗就好。”
“……”
不远处卤味飘香,前方挤满了排队的人。
“童公子,御卤斋的酱卤堪称京城一绝,陶桃所思已久,可惜每日限量,陶桃仅有幸尝过一次,久久不能忘却。”
童博总算来了兴致,“这家酱卤是京城最好吃的?”
“童公子也是好吃之人?这家御卤斋只占方寸之地,来往皆是寻常百姓,每日酱卤限量供应,所以名气不比酒楼,可它的酱卤味道极好,只是陶桃怕胖,不敢多吃。”
“不怕陶姑娘笑话,在下想买些酱卤,恐怕排队许久让陶姑娘空等,不如陶姑娘先回茶楼,与我娘和弟妹品茗闲谈。”
陶桃含羞带怯,“无妨,我就在对面的茶摊等你。”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童博满载而出,每个口味都买了一斤。刚刚跨出御卤斋的门,童博就招青弘过来,将手上的酱卤全给了他。
眼瞅着青弘提着酱卤往另一处去,陶桃按耐着性子等童博走过来,挤出一丝微笑问他,“童公子,我的酱卤呢?”
童博诧异,“陶姑娘也想吃?可你不是怕胖吗?”
“……”陶桃的微笑出现一丝裂缝,“童公子,不是专程为陶桃买的?”
“不是。”
面容又添裂缝,“那你还让我等你那么久?”
“陶姑娘,在下提议你回茶楼稍坐,是你自愿等的。”
“……”
“陶姑娘若喜欢,可遣贵府婢女在此排队,方才在下听闻还有一锅将出,现在兴许还排得上。”
“……”陶桃磨牙,“不必了!陶桃突感身体不适,告辞!”
童博顺理成章,对她施了一礼,“陶姑娘,慢走。”
豆豆和顾未易鬼鬼祟祟在后头跟着。
突地,酱香味越来越浓,豆豆循着香味撞上一人。
“青弘?”她跟踪被逮个正着,有些心虚,“好巧啊,哈哈哈哈哈。”
“大少爷早就发现你们跟在后头,跟了这么久,你饿了吧?喏,这是大少爷特意为你买的,趁热吃,垫垫肚子。”青弘将手中的酱卤全塞给她。
“大少爷还说,如今他被夫人盯得紧,不好公然抹夫人的面子,只好派我偷偷送来了,一旦他得了空,定去找你。现在东西和话我都送到了,我也不敢多待,若夫人看不到我,又得遭一顿责罚了。”
青弘警惕观了观四周,与豆顾二人道别后,一溜烟儿窜进人群中,循童博的脚步而去。
豆豆捧着满满的吃食,心里甜若蜜糖,抬眼目光寻觅,一眼便望见了隔着茫茫人海的童博。
他的身影在人群中那般清晰,白月粼粼,君子如琢。他已提步入了巷口,转身之际,顺势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对她温煦一笑,满目皆是光辉。
她心头一暖,嘴角不自觉地笑开了。转身,回府。
顾未易道,“豆豆,我帮你拿吧。”
豆豆捧着一堆宝贝儿似的,“不用不用,童大哥特意买的,我拿着开心。”
“顾未易,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今天谢谢你,改日我们再好好喝上几杯。我回去了,再会。
她乐颠颠儿走了,留顾未易杵在原地,伸出的手缓缓收了回去,形单影只。
茶楼。
苏净捻了块雪媚娘往嘴里送,咬了一口便皱着眉头放下了,“这算什么雪媚娘,做得这么甜腻。”
尹天雪适时递茶与她,“雪媚娘是塞外之物,京城并不多见,味道自然没有她做得好。几日前,天雪偶然遇见她,提及想念雪媚娘,没想到今日她便做了送来。”
小莲捧上一个精致的食盒,打开食盖,晶莹剔透的雪媚娘跃入眼中,小巧可爱惹人怜。
几月前,豆豆在府中做了些新奇的糕点,其中便有这雪媚娘,苏净食过一味,念念不忘。京城有提供这糕点的不多,做得差强人意,苏净寻了几家,都败兴而归。
两人都心知肚明“她”是谁,苏净蹙了眉,“你又在帮她说话。”
尹天雪从食盒里取出一枚,双手递与她,“娘,您可错怪媳妇了,是媳妇贪嘴想吃,可这么多雪媚娘,媳妇哪能吃得完?只好求娘帮忙了。”
苏净自然知道她是为了自己讨来的,可这番话听得顺耳,她又确实馋得紧,便顺水推舟地接过,一口即罢,甜糯恰到好处,余味留香。还是熟悉的味道。
苏净当下就不行了,捧过食盒连吃好几个,才心满意足地饮了口茶。
“天雪,你觉得陶桃姑娘如何?”
尹天雪掀盖敛去茶沫,“陶姑娘娇俏可人,天雪时常在铺中遇见。”
那怎么行,这样乱花钱的姑娘娶回来,岂不败家?
“那李涓姑娘呢?”
“李姑娘直率坦诚,与大哥青梅竹马,她的父亲又是他的恩师,性子骄纵些也无妨。”
李丫头从小锦衣玉食,仗着姐姐是宠妃,觉得自己处处高人一等,言语间已对苏净的贴身婢女不甚恭敬,嫁过来还不得翻到她头上?不行不行。
苏净叹了口气,苦恼道,“这几日也给博儿相了不少姑娘,天雪可有属意的姑娘?”
尹天雪道,“昨日的吴琼姑娘,性格温顺,喜静好书,与大哥倒是兴趣相投。”
“不太妥当,博儿平日里就爱躲在书房看书,若再娶一个嗜书的,这院子可不静悄悄的,闷都闷死了,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陈倾姑娘,性子活泼可爱。”
“活泼是活泼,可也太聒噪了些,片刻都坐不下来,怕不是有什么好动之症?”
“前日的江鸢姑娘可好,动静相宜,谈吐得益。”
“更不妥了,那姑娘吃素,一心向佛,可不得全家跟着她吃素?那怎么行!咱们还是别阻碍她得道成仙。”
“不若,佟玉姑娘?”
“比江姑娘正常些,可人家娇弱如一朵白莲花,身子骨看着不太好,肩不能提腰不能扛,看到花谢都要哭半天,天天对着一张哭丧脸,谁受得了?”
“孙依依姑娘呢,天生一张笑脸,看着就欢喜。”
“哎呦别提她了,你没听说吗,她喜欢煮饭却难吃得要命,还非要逼着人家吃,甜点都做成苦点了,我和你爹还想多活几年呢!”
“听闻林思若姑娘擅厨,性格温柔依人,说话轻声细语。”
“见过,林姑娘厨艺是不错,可性子太软,耳根子更软,没有主见,堂堂嫡女被一个庶姐欺负,逆来顺受胆小怕事,半点嫡长女的气势都没有,我不喜欢。”
“武霖姑娘性子刚毅,尚有一些武功根基。”
“她会一点点皮毛罢了,不过学了一招半式就当会了?博儿数次遭人刺杀,若不找个武功高强的女子为妻,他日岂不成了累赘?”
尹天雪明眸微抬,微微一笑,“娘,这几日相亲的姑娘您都不满意,您要找一个活泼开朗,吃食百无禁忌,身强体壮,笑脸迎人,擅做甜点,勇敢仗义,武功高强的媳妇呀?我怎么听着,感觉十分熟悉。”
她悠悠抛了个眼神,“娘,您觉得呢?”
“……”苏净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仍是一派倔强之色,“总之,总之京城女子那么多,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中意的!”她怫然起身,“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府用膳。”
尹天雪哭笑不得,娘怎么有时候跟个闹脾气的孩子似的,“这盒雪媚娘,娘还要吗?”
不要白不要,“送到我屋里!”苏净回得很是硬气,哐哐哐走下茶楼。
但闻隔壁帘子里传出一道声音:“虽说韩曈儿是名门闺秀,可在民间流落多年,胸无点墨,行为粗鄙,半点闺秀应有的礼仪都没有。这样的乡野姑娘,即便身上镀了一层金,也改不了里头的铜锈。”
“是阿,若非冲着韩府的身家背景,谁想娶这样一个粗鄙丫头?她麻雀变成金凤凰,不知好歹地拒了不知多少提亲,连我家英俊潇洒的三郎都看不上,也不照照镜子自己几斤几两!”
“就是,说不定,连她的身份都是假的。反正韩曈儿是生是死,长什么模样谁能知晓,说不定就是个江湖骗子,好命捡了镯子,冒充韩府千金。”
岂有此理,苏净眸内腾起一股寒意,又折回二楼,气势汹汹闯了进去。
尹天雪微微一笑,又有好戏看了,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我道是谁又在人后乱嚼舌根,原来又是你们。”苏净扫了一眼,将目光落在为首之人上,笑了笑,“陈夫人,许久不见你又丰硕了不少,白花花的往那一坐,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闯出栅栏了呢。”
陈夫人怒而一站,地动山摇,“你说谁是东西?!”
苏净以帕掩笑,“是是是,是我嘴笨,您不是///东西。”
“你你你!”
众夫人憋笑,陈夫人顿时面红耳赤,一股火腾起来,“我们说的是韩府,你凑什么热闹?自从人家认了亲,你也没少对人家冷嘲热讽,连府邸都不许她进,怎么这会儿又护上了?难道我说错了吗,她就是个粗鄙的野丫头!”
“我怎么对她那是我的事,旁人辱半句都不行。”
苏净冷眉横之,“我童家带大的女娃儿,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杀得过刺客打得了流氓,岂容你们一干外人说三道四?我告诉你们,那银镯子就是她的贴身之物,不是什么捡来骗来的,她就是堂堂正正的韩府二小姐!韩曈儿一个五岁孩童,尚且为救姐姐亲身涉险,这些年受了多少苦,好不容易找回亲生父母,一家团聚,你们却在这里道人是非乱嚼舌根,我苏净最看不惯这种无耻小人。”
“就你们那些无能公子,成天只知道吃喝嫖赌,还妄想去韩府求亲,我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想娶我家养大的姑娘,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另一金夫人炸了,“我们家公子配不上,难道你家公子配得上?你可别忘了上回是谁信誓旦旦说娶谁家的女儿都不会娶韩家的女儿,否则你名字就倒过来写,大伙儿可都记着呢。”
“是阿童夫人,我看您就赶紧改名叫净苏好了,净苏净苏,倒像是个尼姑子的名字。”众夫人一阵笑。
“上回您为了韩曈儿姑娘一掷千金的佳话,我们是亲眼所见,如今你们两家门当户对,可不赶紧提亲去呢。”
“提亲?童夫人,你家大公子被韩大姑娘抛弃,又与韩三姑娘走得近,如今又属意韩二姑娘,我看不如把二姑娘和三姑娘一同娶了吧,反正你家大公子都喜欢。”
“我就奇了怪了,为何大公子偏偏惦记韩家的姑娘,万一眼巴巴去提亲,又被二姑娘拒绝了,可就难堪极了。”
苏净被接二连三的冷嘲热讽轰炸,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分明是豆豆与博儿两情相悦,她怎会拒婚!
话到喉咙又生生咽了下去,如今豆豆身份不同,这些话只会平白污了她的名节。苏净一跺脚,气冲冲地拉上尹天雪,掉头就走。
下楼迎面就撞上归来的童博,她恨恨剜了他一眼,“都是你惹的祸事!”
童博被瞪得莫名其妙,但见苏净已忿忿上了马车,琢磨着不会是他给豆豆买酱卤被发现了吧?
他扫了眼抿嘴偷笑的尹天雪,只听她低低一笑,“娘就是嘴硬,心里还是很疼豆豆的。”
韩云不知托了什么关系,弄到了后宫嫔妃用的生机雪花霜,每日早晚亲自涂于豆豆身体的伤疤上,即便自己有事耽搁了,也会叮嘱韩珠儿监督。
豆豆不在意那些伤疤的,主要是懒,不过韩云幽幽提一句,“你想日后嫁给童博,让他看到吗?”
如醍醐灌顶,豆豆麻溜儿地脱去上衣趴床榻,“云姐,涂涂涂,一次都不落下!”
这日晚,她好不容易逮着空出门,捧着一大堆酱卤回来,与姐妹分享。晚膳后,就被龙雁赶回房,老老实实地磨女红。
想她堂堂副将韩知,竟沦落到与女红针线较劲,呜呜呜,她宁可去扎马步、驮沙袋。
好不容易等到龙雁离开,豆豆针线一丢瘫在床上发呆,没一会儿,房门轻叩几下,她暗暗蹙了眉头,娘怎么又回来了?
“进来。”
她一跃而起坐回绣架,捻着绣花针,假装专心致志做女红。
头顶响起一阵轻笑声,“几日不见,我家豆豆都会绣鸳鸯了?”高大的身影挨着她坐下,豆豆侧目一望,眸光发亮,笑着扑了上去,“童大哥!”
“我还以为你相亲相得乐不思蜀,忘了豆豆呢。”她埋在他胸前,话虽如此,神情却是轻松的。
童博将她接了个满怀,有些哭笑不得,“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