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许你清梦共韶华8
第十三章
地下传来的敲击让绣架边小几上的茶杯轻轻晃动了几下,尹天雪一边刺绣,一边用足尖敲打着地面。尹天雪收到了龙婆的暗号,剪断针线,眼睛盯着才绣完的作品,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说道:“看够了吗?”
童战趴在绣架边对着美人发呆,两人许久默不作声,原本安静如画的女子突然发出声音,倒让他小小惊了一下,回过神来,“看够了。”
“看够了?”尹天雪转过脸,敛起笑容。
“啊?不!怎么会看够!”童战呆呆的笑了一下。
“那你说说,我绣了什么?”尹天雪瞪了他一眼。
童战这才朝绣架上看去——高山流水,大雁南飞,自是绝世出尘的一幅画面,童战却紧锁眉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水月洞天现在怎么样了……”
尹天雪收好针线,拿起杯子呷了口茶,“龙婆说他们没事了……这会儿,应该已经离开了。”
“真的吗?”童战起身说道,“那我也该走了!”
“那你会……”尹天雪抬头,话还没说完,童战笑笑,用手抚上她的肩膀,
“不会,我只是去找我大哥!”说罢,点点头,往门口走去。
“等等!”尹天雪站起身,走至童战身边,见他脸上蹭了点灰,用手帕轻轻为他拭去,又伸出纤纤细指帮他理顺额前略有凌乱的发丝,“豆豆是我大嫂的妹妹,童博应该和她回家了,就在紫石街附近,你打听打听三花坊的韩家就知道了。”
童战见眼前之人双瞳剪水,粉光艳艳,心中一阵怦然,他不禁握住尹天雪在他发丝间划过的素手,放至唇边轻轻一吻,尹天雪霎时飞红了脸,想抽回手,童战却紧紧抓住不放,“好好的在家等我!”
尹天雪还是用力抽回了手,把他推了出去。
海棠树影随风摇动,男子笑着飞身越过墙头;女子以背抵门,将方才那只被吻过的手放在唇边,笑靥娉婷。
◆◇
童博豆豆回到韩家宅院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韩霸天不知哪里去了,珠儿也不见踪影,童博的脚步愈发沉重,只是越过一个门槛,身上都似乎压着千斤之重。
“童大哥,你怎么样啊?你的脸色好难看!你是不是受了内伤啊?等会儿我去找大夫来,你千万不能有事啊!”豆豆两只手扶着童博,慢慢走进卧房。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不要担心……”童博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轻轻拍了拍豆豆扶着自己的手,然而他脸色煞白,额上已布满细密汗珠,才刚在塌边坐下,只觉喉咙一股甜腥,涌出一口鲜血!
“童大哥!”豆豆吓坏了,赶紧用手抹掉童博嘴角的血,扶他躺下,“你不会有事的!童大哥,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童博皱着眉,半闭着眼睛,虽是有气无力,仍拉着豆豆的手宽慰道,“豆豆……别怕,我……真的没事。”
“你别说话了!我这就去找大夫!”豆豆说着,跑到门口大声喊,“珠儿!珠儿!你在不在啊?珠儿!”
不多时,珠儿听到豆豆的喊叫,远远的穿过游廊,快步跑来。
“你帮我看着童大哥,我去找大夫!”豆豆握了握珠儿的手,就要出门,珠儿往房内一看,见童博躺在床上,嘴角衣服有不少血迹,顿时吓坏了,又拉回豆豆,
“童大哥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是血啊?我……你在这等着,我去找大夫!”说罢,先行跑开了。
豆豆知道珠儿胆小,在身后喊道,“让天仇跟你一起去找!快点啊!快点!”
童博已有点半昏迷,豆豆怕他伤的严重,想先封住他的血脉,或许能延缓他伤势蔓延。
自上次解开童心的穴道,她总觉的那股真气在自己体内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发强大;之前在羽衣轩面对见星、在地底城面对血蟒,似乎能慢慢控制住这真气一般,能将它们从掌中唤出。
豆豆顾不得害羞,将童博扶坐起来,脱下他的上衣,自己在他面前盘腿而坐,双手抵胸,合上双目,慢慢地凝聚真气。掌中流淌过一股凉意,那凉意穿透童博的前胸,随着他的气脉渐渐融入全身,之前五脏六腑灼热难受的感觉开始得到缓解,童博竟不觉得冷,反而十分享受这沁入心脾的冰凉。他虽然眼不能观口不能言,头脑却通透的很,难得的冷静让零零星星的片段一个个闪现——传闻去闭关修炼的地运长老童尹仲、失踪却有排位的玄远长老童尹叔、月牙口中的玄爷爷、地狱岩小小的地震、诛心井底的洞口、童尹仲诡异的疗伤方法、童心在后湖边的见闻……这一个个事件慢慢串联成了线,理成了一条无比清晰的脉络!
而正在输出真气的豆豆,依然也是浑身凉遍,这股凉意随着体内真气的运行,让她仿佛周身都与严寒冰冻融为一体,虽然冷,却又并不冷的难受。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内里却听得见熟悉的说话声——中年男子总是唤她“凤儿”,跟她重复着各种各样的无聊见闻;年轻男子却很温柔,总是问她何时才能醒来……这些声音反反复复,好像被说了好久好久,久到穷极一生的时间也说不尽……
仿佛过了许久,又似乎只过了片刻。夜幕深蓝,珠儿和天仇把郎中找来的时候,房中没有点灯,两只灯影虫在床榻上方缓缓飞舞,萤光之下,看到的却是童博赤裸着上半身倒在床上,不知是昏迷还是沉睡,身下却压着同样看上去沉睡未醒的豆豆!
珠儿顿时吓红了脸,大叫一声蒙着眼睛背过身去。天仇见此情景,却觉得十分诧异,
“童大哥!童大哥!”天仇赶忙跑上前去,扶起童博。
童博皱了皱眉,轻咳一声,口边细细的血痕已经干透。天仇将他的衣服穿好,又喊珠儿来查看豆豆。
两人都唤不醒,门外的郎中见灯影虫生的诡异,不敢入内,直到珠儿点亮灯火,灯影虫息在豆豆肩头隐了身去,那郎中方才缓缓挪动着脚步进来,他略微有些跛足,此刻战战兢兢的样子,看着着实滑稽,只好尴尬的对着天仇说道:
“鄙人虽江湖游医,常年在外行走,却是最怕此类飞虫,让哥儿见笑了!”
说罢,坐到床边,才刚搭上童博的脉息,竟是吓了一跳,“啊”的一声,丢下童博的手,却去试探他的鼻息。
“怎么了?”天仇和珠儿亦吓了一跳,异口同声问道。
那郎中摇摇头,“不对啊,明明有鼻息,为什么却摸不到脉搏!”
“什么?!”天仇难以置信,将耳朵贴到童博胸前,但听心跳如鼓,方才舒了口气,对着郎中连连摇头,“你再试试!”
郎中又拉起童博的手,细细将左右两边都把了脉,说道,“这位公子,脉息强劲!强劲到……像是没有一般!”
“这是什么话?那,童大哥到底有没有事啊?”珠儿听不明白。
“姑娘放心,这位公子非但没事,状况还十分不错!他只是疲劳过度,睡得深沉而已!放心,放心!”郎中微微一笑。
珠儿和天仇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摇摇头。心知天色已晚,附近医馆多已关门,否则也不会在街上拉这么个庸医来,且先让他应付着,随后再去别处医馆看看。
郎中又坐到豆豆身边,还未诊脉,先试探她的鼻息,见她肤如凝脂,忍不住想摸一下,却被珠儿看在眼里,没好气的说道,“先生快些诊脉吧!”说罢 ,从袖中抽出一方轻薄丝帕搭在豆豆手臂之上。
郎中尴尬收手,隔着丝帕,在珠儿和天仇的注视下开始给豆豆诊脉,不多时,却又是一惊。
“又怎么了?”珠儿和天仇再次异口同声问道,二人相视一眼,忽觉甚是好笑,都红了脸低下了头。
“这姑娘……应该不出双十吧?”郎中看着珠儿问道。
珠儿想了想,点点头,只“嗯”了一声。
她们姐妹三人自小流落街头,无父无母,不记得自己生辰,即便是年龄,除了赵云记得清楚,她和豆豆都是韩霸天看着随意定的。豆豆失踪那年,珠儿还未及笄,或绾成两个发髻,或结成两根长辫,总是跟在赵云身后,赵云说什么她便做什么;而豆豆却喜欢打扮成男孩模样,三个人中就属她最为高挑,走路说话风风火火,在紫石街行侠仗义,抱打不平,虽然功夫不怎么样,却时时保护自己……再次见她,自己已经长大不少,可豆豆一点未变,还穿着那天失踪时的衣服,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温柔。
“这姑娘,身上寒气重的超乎想象!可是这般年龄,怎么会这样呢……然而她血脉通畅,并不像寒湿之症啊!”郎中皱着眉头,摸着没有胡须的下巴,“我还从来没见过这种状况,我再瞧瞧!”说罢,将丝帕覆于另一只手上,又诊起脉来。
“她也是睡过去了吗?”珠儿不无担心的问道。
谁知郎中脸色一变,连连摇头,“没事……她……她应该也是……劳累多度!放心好了,她会自己醒过来的!”
珠儿叹了口气,“我们还是另请高明好了!”
“也好,也好!在下医术不精,告辞!”跛脚郎中挎起药箱麻利起身,又回头瞄了一眼豆豆,烛光中见他脸色苍白,神情紧张。
“诊金不要啦?”天仇从怀中掏出两块碎银子,而郎中已经一瘸一拐快步走到门口,
“在下不才,无功不受禄!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那郎中走出庭院,想起方才所诊之脉象,又联想到刚进房间时看见的两只硕大“萤火虫”,仍是心有余悸,他拭去额上冷汗,自言自语道:“妖孽!妖孽!”
抬头间,忽见前方不远处站着一高一低两个人影,黑暗中看不清样貌,却知是一男一女,那女子眼眸分外明亮,隐隐散着淡淡的绿光。
“鬼啊!!”郎中大惊,跛着足随便择了条路,飞也似的跑走了。
“呵,”凌崆冷笑一声,摇摇头,问道,“今天,能看到苍灵星吗?”
“能啊,”见星抬头看着夜幕中只有她这双眼睛才能见到的昏暗小星,“今日星象,诸事不宜。”
“那么,我们先回去吧。望湖山太远,城南有个土地庙,我们可以去那里。”凌崆说道。
“你不着急了?”见星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扭头看着凌崆,一脸好奇。
“既然知道她在这里了,还有什么可着急呢?况且,灵镜下落不明,还是先从童尹仲身上找线索吧。”凌崆看着韩家宅院的大门,轻风拂过,风中带着桂花的甜香,有归人的脚步声传来,他却舍不得离开。凡世间,有个归处,真真是简单又美好的事情。
见星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有人来了,我们走吧!”
◆◇
童博和豆豆算是勉强寻了归处,另一边的童战才从御剑山庄一路走到塘州城的繁华地。
一路走一路问,步履自然慢些,不觉天色已晚,紫石街上行人渐少,大部分店铺都已经打烊,唯有几间酒肆仍是灯火通明。
归人行色匆匆,童战见街边有不少向内蜿蜒的小巷,却不敢随意择路,好不容易拉住一个跛脚男子,张口问道:“喂,三花坊的韩家在哪儿?”
跛脚男子行色慌忙,见他气力甚大,无法挣脱,只好滴溜着眼睛左顾右盼,随意指了一处,说道,“那不是!”
童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在五步远的地方,昏黄的灯笼下,招牌上大大的写着“三花坊”,大门还没有关,童战满意一笑,正转过头来准备道谢,那男子趁他松了手,逃离似的跑开了。
童战摇摇头,想来离开水月洞天这几天所见之人不是奸恶就是古怪,外面的世界的确十分复杂,还是早日办完事回家的好!
才刚一脚迈进三花坊的门口,店小二慌忙出来就要把他往外推:
“这位客官,不好意思,本店已打烊,您想要什么明日再来!”
“我想打听个人!这是三花坊的韩家吧?我找我大哥,我大哥在这里吗?”
“你大哥是谁啊?”狗子一手撑着门框,一手叉着腰,没好气的问道。
童战心里窝火,却不好发作,瞪着他说道:“他叫童博,个子高高的,头发卷卷的!对了,和那个叫豆豆姑娘的在一起!”
狗子一听,心里想道,“是那个小子……哼,又来个吃软饭的!店里店外就属我最累,偏偏他们能住大宅院,我就要住在后堂!”
“没有这么个人!你找错地方了!”说罢,把童战推了出去,关上大门上好门闩,任童战怎么敲也再不打开。
童战心里窝气,踹了一脚黑漆漆的木门,骂了几句,忽觉腹中已空,饥肠辘辘。他知道今晚也打听不出什么情况了,不如先吃点喝点填饱肚子,明日再来,不信这店小二还能关上店门!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寻找灯火通明人声喧哗处。
“不醉不归!”,童战嗤笑一声,见这酒馆的名字起得有趣,驻足片刻,并不打算进去。才想走,却被热情的店小二拉住。
“这位公子,请留步!本店有上好的葡萄酿,乃是西域贡品,除了宫里,咱们家可是独一份儿!此般君子之品,公子不想尝尝?”那店小二见童战生的一表人才,又是一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神情,气质自是与众不同;虽然一身素衣,却未必不是上等人家出生!
童战拉开店小二的手,刚想拒绝,却听到店里传来女子的声音:
“什么君子……之品!葡萄汁……兑点二锅头……也好意思说是西……域贡品!”
童战听这声音耳熟,径自走进酒馆,见一黑衣女子一手托着腮,一手还在为自己倒酒,面若桃花,双目半闭,已是八九分迷醉,不是月牙又是谁?
他想起尹天雪的担忧,正犹豫要不要过去,却又忆起之前月牙为了救他喝下了一整坛烧刀子……那烧刀子酒性极烈,自己才喝一碗就已经醉了,而她……怎么喝烧刀子都不曾有半分醉意,这区区葡萄酿却让她醉成如此?
“快把你们最好的酒给本姑娘拿出来!不要拿这些……娘们儿喝的东西来糊弄我!”月牙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坛已空,她眯着一只眼睛见那里面再没有酒,便把空酒坛往边上一撂,趴在桌子上,就快睡去。酒坛滚落在地,发出响亮的破碎声。一屋子的男人被这声音吸引,目光齐刷刷的朝趴在桌上的月牙看去,酒馆顿时安静下来。
小二脸色一变,慌忙陪着笑左顾右看地说道:“没事,没事!各位继续啊!继续!”
客人们见并无热闹,又回过头来顾着自己的吃喝。
店小二走到月牙身边,想把她摇醒,“这位姑娘,酒钱还没给呢!要不您把住店的钱一并付了?本店有上好的客房,您回不了家,住在这里也是可以的!”
“什么钱?我没钱!”月牙甩开店小二,继续趴在桌子上睡,忽而又起身,“不是让你拿酒来吗?你怎么还站在这儿……像个木头人!”
店小二见状,冷笑一声,“看来您拿不了,那小的就自己动手了!”说罢,伸着手准备往月牙身上摸。
“喂!你干什么?!”童战见他轻薄,立刻跑上前去。
月牙顿时来了怒气,一个巴掌狠狠的就要甩到店小二脸上,那店小二被刚过来的童战一拉,竟是躲过了!这巴掌却落在童战脸上,童战被打的火辣辣的生疼,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月牙,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你来干嘛?”月牙瞪了童战一眼,又对店小二说道,“不就是钱吗?这个行不行?”
她拉起袖子,露出藏在胳膊里两只赤金手镯,摘下一只重重的放在店小二手上。
店小二见那手镯金灿灿沉甸甸,镂刻的凤凰栩栩如生,无论做工还是分量绝不是普通人家能拥有的。
那店小二不由的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好好好!姑奶奶,好酒马上就来!您要多少就有多少!上好的客房也给您准备好了,您随时可以住下!”
“等等!”童战从店小二手中拿回镯子,又从自己手上摘下宝石戒指,“酒不要了!客房也不用了!这个够了吧!”
店小二拿着戒指,犹犹豫豫不愿意走。月牙又一把抢过戒指,还给童战,“不用你的!”说罢,从发间摘下一根素银发簪,放在店小二手中,“这个足够!”
店小二眼睁睁看着“酒钱”从金手镯变成宝石戒指,又从宝石戒指变成素衣发簪,心里自是十分不甘。而月牙半醉半醒,此时正摩拳擦掌的看着那店小二,店小二心知这二人并不好欺负,且手中发簪虽是银质,做工也很是精细,足够抵用酒钱,只好硬着头皮不再追究。
“走吧!”童战摇摇头,叹了口气。
“去哪儿啊?”月牙斜着眼睛问道,“没钱,还是没地方去……哦,对,城南土地庙,呵呵,那儿没人住……”
“你……上次住的那个客栈呢?”
“让人赶出来了……”
“那你还在这喝酒?”
“人生得意须尽欢!小二,上酒,上菜!”月牙看看四周,又坐了下来,“你也还没吃吧?我听见你肚子咕咕叫,烦得慌……一起吃点!”
“喂,别喝啦!”童战皱着眉,无奈的说道。
那店小二站在月牙面前不动,月牙故意拿着镯子在手中边把玩边给店小二使了个眼色,“等会儿再开两间客房……要最好的!葡萄酿……也要最好的!还有……”
童战知她脾气倔强性子刚烈,只怕不答应不会罢休,只好坐下,看着她一身酒气,连连摇头:“哎,你瞧你,可有一点点女孩儿的模样!哪像我们家天雪,温柔端庄、聪明大方……”
月牙原本摆弄不停的双手突然顿住了,将金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童战吓了一跳,自觉大概是失言了,于是赶忙捂着嘴巴,等着月牙来骂他。
月牙却始终不语,童战不敢扭头,只敢转着眼珠子从侧面瞄去。却见月牙两只手搭在额前,看上去像撑着头,其实是在偷偷拭泪。
“我是说……姑娘家,不要喝这么多……”童战不知为何,见她这般,竟有点害怕,害怕中又夹杂着些许心酸。他拿起桌上的金镯仔细端详,里面竟刻着字,“林芷兰……这……不是你吧?”
“是我娘。”月牙又从童战手中拿过镯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丢在桌上。
童战没想到她回答的这么干脆,才想起她之前说过自己娘亲的墓在地狱岩谷底,而爹是童氏一族之人,今日去那御剑山庄地底城,想必是要调查与他爹有关的线索,可是,地底城之人,不是童尹仲吗?
“难道你爹是……童尹仲?”童战不敢说太大声,战战兢兢的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却见月牙转过头来,满脸怒气,不觉又抬起了胳膊,
“喂,你还想打?”童战捂着自己的脸,“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可没这么凶的!”
月牙放下手,才偷偷拭干的眼角倏的又涌出滚滚泪珠,“谁凶啦?我想啊?爹也不要我,娘也不要我,就连玄爷爷都走了,你还说我?”
酒肆里客人已经开始陆续散去,听见月牙的声音,纷纷停下自己的动作,转过头来看等着看好戏。
“好好好,我不说你,”童战见齐刷刷投来的目光,觉得十分尴尬,想让月牙冷静下来,只好小心翼翼的先哄着她。店小二过来上了几道菜,又端了酒,童战便给月牙斟满,“聪明又可爱的姑奶奶,您饿了吧?先吃点喝点。吃完了,好好休息,明天……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月牙见他态度缓和,也就顺势而为,随便饮了一口酒,竟是醇美无比,浓郁的葡萄香混合着酒香,在舌尖久久缠绕,却并不十分刺激,又让人有一种如履云端的感觉,与之前喝的完全不同!月牙品完酒,咬着牙,低声骂道,“这个王/八/蛋!这才是真正的葡萄酿,方才竟敢骗我,害我出丑……童战,你也尝尝……这酒真是……妙不可言!”
童战早闻到酒香,也迫不及待的给自己斟了一杯,才刚准备喝,月牙却拿了根鸡腿塞在他嘴里,“空着肚子可不好,你还是先吃点!”
童战猝不及防,却又怕再招惹到她,只好放下酒杯,先吃起鸡腿来。
“我跟你说啊!”月牙一手抓着他的胳膊,一手拍着他的肩膀,虽然已不太清醒,却见童战不再凶他,也开始温和下来,“我啊,我跟你那个尹天雪一样,本来也应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真的,你别不信!林芷兰,她傻!为了个男人,跑到那深山谷底,家也不要了,爹娘也不要了,姐妹也不要了……哼,她什么都不要了,所以男人也不要她了……连女儿也不要了……她啊,死了都没人知道……呵呵,你说,她是不是傻……”
月牙说着说着,不觉倒在童战臂弯上睡了过去。童战推她不醒,只好坐着不动,不久,但觉胳膊凉凉的,伸手摸去,竟是被月牙的泪水湿了一片……
童战用另一只手拿起酒杯,将葡萄酿一饮而尽,果香酒香,的确妙不可言,若是在宫里,应该最是受妃嫔们喜爱的吧……可对于月牙,怎么就醉了呢?
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第十四章
“这块石头足够抵得上昨天的酒钱饭钱房钱!等会儿那姑娘起身,你便把镯子还给她,听到没有?”童战将手中莹蓝的宝石戒指交给店小二,一脸凌厉的说道。
“给他不如给我!”月牙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上前夺走童战的戒指。她已换下黑衣,着了一身月白色离地长裙,头发高高束起,举手间即清爽又英气。
“你也该醒了吧?别闹了!那镯子是你娘留给你的,我童战再不济,也不能让女人挡在前面。”童战想再次拿走戒指,月牙却后退一步,没让他得手。
“这个戒指就算我的了!我用手镯换你戒指,行不行啊?”月牙拿着戒指左右端详,最后套在自己食指上,“那镯子对我已无意义,娘的念想在心里了。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身外之物,对谁而言都不过是暂时拥有,吃的喝的才是身内之物,变成血肉牢牢跟着自己!我用身外之物换身内之物,没什么不划算!”
童战摇摇头,竟是无言以对。
“好了,兄弟,就在此处别过!”月牙笑着拍拍童战的肩膀,转身走出酒肆。
“你去哪里啊?”童战实在摸不清她的路数。
月牙停住脚,回过头,晨光在她周身布上了一层朦胧金色,看不清表情,只留下四个字,
“后会有期!”
童战虽然认识她时间不长,但知她是有胆识有想法的,此时即已有了主意,想必也不用担心她无依无靠,便转过身想继续同小二理论。
“谁需要依靠你啊?”耳畔又传来女子的声音,童战一惊,猛地往门口看去,却是空无一人,月牙早已不见了身影。方才大概是幻觉,童战默默叹了口气,笑了笑。此时三花坊也应该开门营业了,找到大哥才是要紧,他看了一眼正在掂量手镯的店小二,厉声说道:
“如果那姑娘还要来吃住,不许再收她的钱财,听到没有?”
店小二收起手镯,抬头板着脸说道,“这您得问掌柜的,我说的可不算……”
童战摇摇头,与贪财之人自是无法理论,只好无奈哼了一声,大步离去。
三花坊大门已开,柜台后立着的清俊少年正在翻阅账本,见童战走进来,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番,走出柜台问道:
“你是……童战哥哥吧?”
“你认识我?那我大哥……”
“童大哥已经没事了,我带你去找他!”天仇说罢,对着后堂喊道,“我有事出去一趟,你自己看好店!”
狗子听闻,掀开门帘跑了出来,看见天仇和童战离去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子,整天有事!”
◆◇
昨晚韩霸天连夜找来旧识张御医,张御医说豆豆无甚大碍,只开了补养气血的方子,让适度调养即可,于是韩霸天一早便遣了珠儿去抓药,而自己因为偶感风寒,也卧在房中起不来。
院中安静,只有鸟雀的鸣叫。童博经过一夜的修整,身体恢复,元气充足,最重要的是,之前所有关于童尹仲的疑点终于在他脑中形成了一条清晰完整的思路,然而这大胆的推测非但没有让他兴奋,反而更加忧虑重重。
他换好干净白衣,在豆豆身边坐了良久。豆豆还未清醒,童博知道她是因为给自己输送真气导致内耗过多,而武功修为又比自己相去甚远,所以需要昏睡更长时间。
“小傻瓜,不是答应过我无论任何时候都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吗?”童博趴在豆豆耳边,将她的纤手整个包入自己掌中,放在脸庞轻轻摩挲,“你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能让那血蟒不敢靠近?你到底有多么强大的灵力,能把我的伤治好?你对我,又到底有何种的奋不顾身……我担心,豆豆,我担心我不仅不能给你带来幸福,还会拖累你;可我又怕不在你身边,有人会伤害你;还有你身上的灵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三年的事情,我越不想去了解,便越有事情要冒出来,我……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睡着,这样也好,我不知道前面等着我的是一种怎样的未知,我更不想让你跟着冒险……”
豆豆长长的眼睫如同蝶翼般微微颤了颤,童博的话声声入耳,可不知为何,她就是醒不过来。这种感觉与那日在羽衣轩被赵云点穴时完全不同,似梦非梦,似醒非醒——印象中,似乎也有很长时间如同这般情形,总是有人在不停说话,她听得分明,却无法清醒。还好,童博有力的双手和温热的鼻息让她觉得非常心安,似乎只要他在身边,凉凉的身体都能暖和起来。
“哥!”门外响起童战的声音。
童博放下豆豆的手,起身开门。童战一脸惊喜,天仇面含笑意,却掩饰不住眼底的凝重。童战未开口说话,便被童博一个禁声的手势阻止了,他回头望了豆豆一眼,依依不舍转身关上房门。
“天仇,豆豆就拜托你了!”童博拍了拍天仇的肩膀。
“你放心,童大哥,天仇能做到的,一定尽力而为!”天仇坚定的点点头,他天生一副含笑的面庞,虽然年纪轻轻,却比容易冲动的童战更显稳重。
童博点点头,目光透过窗格又向床上之人看了看,仍是不放心,“一定要照顾好她!”
“哥,你何时变得这般瞻前顾后的,难道就是为了她吗?你跟她才相处几天啊!你——”
“好了,我们走吧!”童博对着童战皱了皱眉,不等他说完话,先行走在前面,往地下仓库而去。
童战摇了摇头,无奈跟了上去。
地底石室的门锁似乎被动过,童博料想今后也不需童心再做伪装,于是直接将锁破坏,径直而入。
“大哥,二哥?”童心听到童博童战的声音,往门口走去。
阳光从天窗泻下,浮尘少了很多,仓库里还算干净明亮。石台上铺了毡子,叠好的被子被童心当做枕头,印着他才躺过的痕迹;老旧的木桌也被擦拭干净,上面放着茶壶茶盏……这地室自是与上次所见完全不同,而童心却面色苍白,憔悴不少。
“童心!” 童战一个箭步上去紧紧抱住他。自从上次在水月殿一闹,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童心。
童心仿佛被他猛然的拥抱弄痛了一般,非但没有抱住他,反而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了?”童博见他面露痛苦之状,忽而想到这地室的变化,问道:“赵云?赵云来过吗?”
童心勉强一笑,摇摇头道:“没有,我没事,是方才二哥力气太大……对了,大哥,你真的去了那个湖心?”
童博点点头,“童尹仲和那血蟒在一起,他似乎受过很严重的伤,地底城的银池能治疗他的伤,而血蟒又能解银池的毒,所以,倘若他受伤,必定是不能离开银池和血蟒的!他那化龙的功夫叫做龙神功,其实并不是邪术,但是与他而言,却是不能修习的禁术——这龙神功本是龙氏一族家传绝学,没有龙氏血脉,想练成此功,必先修成千年不死之身。”
“所以那童尹仲,很可能已经修成了千年不死之身?”童心想起那日童尹仲变身的诡异,虽然化身龙形,却透着一股子邪气。
“哥,昨日你在地底城见到了什么?对了,还有月牙,昨日我见她心情很不好,她也去了地底城吗?你们怎么没一起出来?”童战问道。
“这个月牙姑娘可是墨家高手,地底城机关重重,若不是她一一解开,我还真没那么容易找到童尹仲!对了,她有和你提起过童尹仲吗?似乎他们之间有很深的关联,童尹仲应该与她的爹娘有关,可说是仇人,又是不像……”童博对着童战问道。
童战摇摇头,忆起昨日月牙醉酒,“她……她之前从地狱岩谷底出来就是为了找她爹,却又似乎对她爹很多抱怨,我搞不懂她。”
童博继续说道:“还有,她提到一个人,玄远长老。”
“玄远和黄仓不是去东海苦修了吗?”童心想了想,问道。
童博摇摇头:“并没有,我之前在尘陵看到了玄远和黄仓的灵位。”
“什么?怎么可能!”童战瞪大了眼睛,“童氏一族每一任都有天地玄黄和金木水火土九位长老,会不会是你看成其他人了?”
“童尹叔和童尹季,他们这一任,入选长老会之后就改为尹字辈,按照伯、仲、叔、季来排行,我怎么会看错?玄远长老童尹叔,对墨家机关术颇为精通,月牙懂的这些,很可能就是他所教授。她又说童尹仲害的玄远终生残疾,那么,会不会玄远也知道了什么,所以童尹仲想要灭他口,将他推下地狱岩,而玄远却侥幸死里逃生活了下来……至于黄仓,也许是真的已经过世了。尘陵里的灵位必然是爹所立,爹明知道他们遇害,却对外宣称他们去了东海苦修,又称童尹仲是闭关修行。你们说,这意味着什么?”
童战和童心摇摇头,知道童博心中早有推测,便不言语,等着他继续说。
“或许,爹知道,童氏一族中目前没有任何人能对付得了童尹仲,所以不得不撒了这么个谎。”童博抬头看着天窗,轻声叹了口气,“童尹仲到底厉害到何种程度,让爹不敢动他?”
“那么,爹会知道他在这里吗?”童战脑中一团雾水,这句话倒一下提醒了童心。
“对了,爹说童尹仲闭关修行六年?他们失踪那一年,是三年前,我记得那日大哥受到重击,昏睡了好几天!”
“一定是爹把童尹仲关起来了,否则爹怎么会放心?”童博猛然想到,“可为什么会是六年?如果是这样,应该还要关三年,所以,童尹仲是提前出来了,而爹还不知道……”
“还不是因为你那个豆豆!”童战皱着眉,想起是豆豆害的童镇被冰冻,而大哥不仅不怪她,反而痴迷与她,心中便有一股怨气。
“二哥!”童心抓了抓童战的胳膊,让他注意言辞,“隐修不是说了,是爹自己命数将至,豆豆将爹冻住,反而是变相救了他吗?对了,大哥,你三年前提起的那个找不到女孩子,就是豆豆吧?我们都没有见过她,她会不和童尹仲有什么关系?”
童博听到豆豆的名字,心中又涌出那种难以言说的感觉。童心的推测,他不是没有想过,豆豆这三年,对于她自己来说,仿佛是突然被剪掉了一段之后又强行接上,在地狱岩不见了,又在地狱岩突然出现,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她自己更是完全没有记忆……童博想起那日在望湖山羽衣轩碰到的名叫凌崆的怪人,心里便万般不想让豆豆再追究此事。然而,该来的,恐怕终究是躲不过!
“此事与豆豆无关——”童博话音未落,便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有人来了!”
“那里有个密室,你们先去那里!”童心指了一个方向,示意童博童战先去暂避。他知道童博听音能力非常好,来人还有一段距离,门已关好,可是从外面上锁已是不能够了。
“不必,童战过去即可。”童博看了看门外,“赵云为人我已清楚,不必再与她周旋。童心,你也不必再隐瞒身份。我正等着她来呢。”
童战点点头,先躲了过去。来人见门锁打开,加快脚步跑了进来。
“小刀?”
◆◇
小刀看到童博,只惊讶片刻,随即深叹了口气,转身关好门,走到童心身边,“少夫人让我把你放了。”
“怎么回事?”童博见小刀不似赵云的做派,十分惊讶。
小刀瞪大了眼睛,对着童博问道:“你们……都不知道吧?”
“小刀,不知道什么?”童心皱着眉,偷偷给小刀传达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这几日小刀对他颇为照顾,无形中他竟对她十分信任,这让他自己也大吃一惊,只是此时,他希望小刀能明白他的意思。
“童心,方才我就想问你,为何面色如此苍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童博见此情形,更是不会停止追究,“小刀,你告诉我,赵云对童心做了什么?为何又要突然放他出去?”
小刀呼了口气,看看童心,又看看童博,说道:“昨日少夫人给了童心一飞云掌”
“何为飞云掌?” 童博问道。
“飞云掌乃是‘飞仙门’独家掌法,中了飞云掌表面上看好似受了内伤,可是如果中掌者运功或者使用内力,甚至其他人用内力为其疗伤,都会导致气血逆行。轻者练功时极易走火入魔,重者则会血管爆裂痛苦至极……所以,别怪我没提醒,只要童心不运功,也别使用内力,除了看上去虚弱点,倒也没有大碍。”小刀说罢,又瞥了一眼童心。
童心沉下心,微微点了点头。
“不能运功,其他人也不能用内力来疗伤,那,此掌可有解法?”童博又问。
“如果有的话,这飞云掌还有什么玄妙吗?” 小刀摇摇头,“不过你们也不必绝望,飞仙门自有独门秘术,只是,少夫人要的是什么,童心也一定告诉过你们。昨日少夫人来韩府,见童大公子不在,又去望湖山,见韩二小姐也不在,自知别无他法,只能对童心使出此掌。我想,如果你们能够交出血如意,那么少夫人也定会救了童心。”
童博恨的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赵云果然心狠手辣,即便是没有信任,也不用使出如此手段!”
“大哥,无妨……我只要不运功,应该没有什么关系。”童心拍了怕童博的肩头。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童战听闻,终于忍不住跑了出来,一把抓住小刀的胳膊,把她抓的生疼。
小刀用力甩开童战的手,躲在童心身侧,看看童战,又看看童博,说道:“话我只能说这么多,人我也已经放了,你们好好商量吧!我先告辞!”
“等等!”童战又上前拦住小刀,昨日童博已经跟他说过赵云绑架了童心,为的是血如意,“你给赵云带个话:血如意我童氏一族只有一支,我可以给她!但是若不能解了这飞云掌,我童战一定要她不得好死!”
小刀点点头,从童战身边绕过,离开了地室。
“尹天奇怎么娶了这么个毒妇!”童战走到童博童心面前,“可是这飞仙门,我好像没怎么听说过?
“不过是她们自创的而已,又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童心喃喃的说。
“可是这飞云掌,真的有这么厉害?”童战问道。
“我看这小刀说话时眼神闪烁,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也未可知!再者,血如意只有两个一起用才有效,如今水月洞天只有一个,另一个……” 童博想起那日童镇和天行将血如意带回水月洞天,他明明是第一次见到,之前只是听闻,却觉得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有人拿过。思来想去,方恍然大悟:三年前赵云被血蟒咬断了手,当时她手中拿着的就是血如意!
“另一个在赵云手中!”
“是我大意了!我虽信人性之恶,却也认为凡事有个‘理’字,即便是恶人,也该有恶人之理,我忽略了恶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血如意即使给她,想要治好她的手,恐怕也得牺牲另一个人的手。”童心脑中闪过小刀的样子,忽觉心中苦涩。
“我们不必太悲观。方才那姑娘也说了,只要童心不运功,暂时不会有太大危险。再说,水月洞天有的是能人,我不信到时候找不到办法。”童博说道,“这个小刀,似乎并不和赵云一心?”
“赵云为人阴毒狠厉,小刀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童心无奈摇摇头,“可是赵云既能与童尹仲合作,我想,童尹仲必有制衡她的办法……我只怕,这般蛇蝎之人,得了血如意,又不知会如何变本加厉,所以,血如意先不要急着给她!”
三人沉默片刻,童战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方才我在那个角落的密室中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说来奇怪,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你们随我去看一下吧!”
三人来到方才的密室,童博向童战所指的方向看去,原来他口中所说的奇怪符号竟是龙腾文!
“生门在北。”童博念了出来。
“哥,你认识这鬼画符?”话刚说出口,童战立刻觉得失言,慌忙捂上自己的嘴,改口道:“我是说……这些神仙符号,你怎么认得?对了!这是不是小时候爹给你教的那些字?我有次不过只是看了一眼,就被爹训了一顿!”
童博想起在诛心井底看到的竹简,此时又在这里见到龙腾文,好像忽然明白了童镇的良苦用心,这简简单单四个字,分明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他一定要去弄明白!于是环顾了四周,看着从天窗落下的日影确定了方位,径直向地室的北边走去。
北面的尽头只是一面墙,勉勉强强还能照射到些许光线,童心敲了敲那墙壁,竟是金属材质,似实似空。童博知此处必有玄机,于是上下左右寻去,果然见脚边墙沿处暗藏着一个把手,他拉动把手,只听一阵沉重的金属机械声,铁墙从中一分为二,朝上下方向打开,可是铁墙后面却又是另一重墙壁,那墙壁隐隐浮着一层淡蓝色的光雾,伸手摸去,触感冰凉湿滑,手上却又滴水不沾。
“哥,这是什么?像冰,又不是冰……”童战也摸了摸墙壁,看着自己的手问道。
“你们俩靠边站!”童博说罢,后退几步,回身一转,化作龙形旋风向前冲去,将冰墙撞出一个大洞!
童战和童心第一次见童博施展龙神功,两人皆瞪大了眼睛,相比童战的一脸惊异,童心却显得在意料之中般,激动又佩服。童博已在墙的另一侧招呼他们过去,二人对视一眼,跳过墙洞,又听轰隆一声,铁门再次关闭。三人无路可退,放眼望去,似乎置身于一个开辟好的山洞中,二尺宽的小路在大大小小的石块间蜿蜒曲折,两边时不时可见长久发着光亮的巨大水晶石。
“和长老们祝福过的水晶石一模一样!难道这里与童氏一族有什么关系?”童战诧异道。
“往前走走看不就知道了吗?”童博心情似乎突然开朗。
三人沿着小径一路走到底,又打开一道相似的铁门,只是铁门之后再无冰墙,而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卧房,房中家具细软均以白布遮盖,白布上覆了一层灰,似是许久不曾有人来过。童心掀开白布,所盖之物整洁如新,三人左看右看,之后又打开房门,门外是一古朴院落,棵棵乔木枝繁叶茂,地上虽然积了不少落叶,却一点没有荒芜破败之感;两侧的抄手游廊顺着地势高低起伏,连接着别处。三人如同发现了新世界,将整个园子看了个遍,竟是花了大半天的时间。
此处宅院依山而建,房屋庭院、亭台楼阁,皆是上下错落分布在山间,有溪流穿梭流淌,亦有石阶绕山绵延。山顶高入云霄,山底却是在海边,云海翻腾,潮起潮落,气势恢宏又浑然天成,布局精妙又格高韵胜,真让来者心情无比舒畅。
三人来到山下,海面平静,岸边均是石砌的围栏和栈道,视野开阔处,见一座大大的白石牌坊,许是正门。来到牌坊前,只见上书四个赤色大字:“龙泽山庄”,两边柱子上也分别刻着描金对联。
“龙腾五湖四海,泽被天下九州”,童战双手交叉在胸前,大声读了出来,“哇,这主人口气可真大啊!”
“博照古今”,童心念着横批,连连感慨,“这主人口气大,心更大,把时间空间都要囊括了!”
童博站在他们身后,有感微笑,却不做声,心中默默道:“原来我也不是无家可归之人……龙氏一族果然是带着使命而来,那么,龙博一定不负龙氏祖训,以天下苍生为已任!”
“哥,你怎么不说话?”童战转身,走向立在身后的童博。
童博看着牌坊的大字,深吸一口气,说道:“这里将是我安身立命的地方,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吧!”
童战听闻,想起之前他使出的龙神功,还有那如同天书的龙腾文,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好,就在这里住下!大哥的家,自然就是我们的家!”
“好啊好啊!我好喜欢这里!”童心开心的像个孩子。
童博左右手分别搂过童战和童心,知道他们看破却不说破,心中感激,“好兄弟,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