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全世爱，全是你15
下雪了： 今夜月色很好。以及 遇见爱不稀奇，稀奇的是遇见了解，
【29】
一句好巧，在黑夜里如同电影中的慢镜头，幽幽的拉扯过心上，然后墨一样的散开， 并不浓烈，却长存不散。
这种感觉类似于夜班时分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你的男神端着丰盛的夜宵和温暖的微笑来到你面前，说，“呦好巧，一块儿吃呗！” 就是这种感觉。
虽然天雪很不好意思把童战和美食放在一块儿，但很不文艺地说就是这样的感受。
“你又睡不着啊？”为了不打搅别人休息，两人准备回天雪房间，快到了，童战忽然想起什么，“你先进去等我，我去去就回。”
房间里只开了落地灯，暗暗的昏黄，没一会儿他就进来了，手上端着两杯牛奶，他把其中一杯递给天雪， 她接过，是烫的。
“有助于睡眠，我也喝。”童战说着便喝了一口，被烫的抿了抿嘴唇，改为双手捧着玻璃杯，坐在小沙发上，就在她身侧。
这么一打断，天雪的心结松了松，里头也不再那么堵得慌了，一个捧着牛奶，一个低头喝着。
“你”他们同时开口，随后童战眨眨眼，示意她先说。
“不好意思，让你的休假泡汤了，”
连道个歉都是这样的语气，真是她的风格啊，童战想。
他摇了摇头，动作幅度不大，“我们不就是泡汤去的嘛？”
天雪没有吐槽他的冷笑话，在她看来他此刻的所有安慰都很体贴，至少是他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一直以来担心的问题，想问清楚吗？”童战知她心结，替她说了出来，摆在明面上，总好过于夜里一遍遍为之纠结，她不想面对的，他可以和她一起。
天雪沉默了，幼时母亲的死亡是她纠结了数年的谜团，只敢旁敲侧击地打听，从不敢大声的质问，问得多了尹浩不耐，问的少了自己更加不甘心，说不痛苦那是假的，赵云听她说过后的反应是冷淡，天雪明白赵云的处境比自己差了许多，她早早步入社会见过的黑暗要多得多，只是每个人的生活不同，痛苦也大不相通，你的那些惊心动魄的时刻在别人看来并不值得一提，因为也许对方时刻都活在心惊胆战之中。
但这么说来，细小的痛苦就不存在？依然在，懂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她从不强求，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过冬。我们帮不了谁。
可她较为幸运，赵云也很幸运，遇上了的不光是爱，还有了解。
“还重要吗？无论母亲是不是因为他的变心而抑郁致死，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也要死了。”天雪说地薄情而寡淡。
“那你可以做到不管结局如何，假如这是叔叔的最后一段路，我们陪他一起走完吧？”童战建议道。
天雪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她只是明白过去的不必再纠结，道路的尽头，总有答案。
第二天中午尹天奇才过来，他进门只看到了管家，转了个弯在厨房看到了天雪，他表示了惊奇。
“你在厨房散步？”他坚决不相信自家妹子会做饭的。
天雪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竟然嗯了一声承认了，“不行？”
尹天奇噎，天雪盯着尹天奇的脸看了半天，“倒是你，被人打了？”
“！！？！”尹天奇被她气得胸口闷闷疼，他吼，“那是我勤劳加班的结果！”
二人走出厨房，听到加班，天雪下意识问，“加班？是”
“对。”尹天奇懂她没问出口，加的正是他一直以来排斥的自家企业的班，自从上次在饭桌上谈话后他便已经感觉到父亲的不对劲，听到尹浩的病情他并不觉得吃惊，只是木着脸，心里却有如一把钝刀子在一点点的割，割的是后悔的那部分。
“我只是想通了，你不也是？童战来了吗？”尹天奇问天雪，其实他该是早已想通，病情更像是一个闸口，放出存积多年的，那些矛盾的情感。
矛盾归矛盾，情感是真切地。
“他们应该在聊天。”天雪道。
早上起来尹浩的状态还不错，只是明显有些力不从心，说话再没有从前那么底气十足，却依然字正腔圆，早上没吃多少东西就叫了童战进屋，俩人待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一块出来，看起来气氛还不错。
尹浩看到天奇只点点头，没多说什么，饭桌上，尹天奇主动地说起公司，尹浩却没有听完便道，“来！吃饭，不谈公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兄妹俩的动作皆是一顿，随后也没有再谈，他鲜少如此，偶尔一次却让他们心里打了个结，感觉不好。
这样说来也许更合适，从前他们饭桌上唯一可谈的就是公事，偶尔谈及私事兄妹都会避让；现在他突然不谈公司了，只想谈谈他们，反倒让二人难过。
吃了一半尹浩便说不想吃了，要回去休息，一顿饭就这么散了。
童战和天雪的假还没结束，俩人便干脆待在尹宅，午后冬日的阳光很好，两人散步出尹宅，是一条私道，路两旁高大的树木在冬季已然凋零干枯，落叶被清扫的很干净，给人清爽的舒适。
“你想问我们早上谈了什么是吗？”慢悠悠地走着，童战牵着她，看她一脸想问又觉得不妥的深情，觉得很有趣，便先她一步替她问出。
天雪点点头，舒展了眉眼，“说我坏话了？”
童战哈哈笑着，竟然点头，“说了，你小时候蔫坏，鼓动尹天奇去收拾隔壁旧时家的小胖子，结果玩过头了把人家作进医院了，最后尹天奇被打的哭的动静邻居全都能听到，你还在旁边嗑瓜子围观，啧啧。”
天雪懊恼，“他总是这样，说话说一半的，他怎么不说我哥被关禁闭的时候是我给送吃的？”
“大概是围观热闹时你的表情让他印象深刻吧。”童战只在脑海中猜测了下，就能构思出那副情景，冰雪玲珑的姑娘年纪小小便是一副淡定模样，少年让打的鬼哭狼嚎倒是和现在翩翩公子的样子相距甚远，她或许还抱起手臂津津有味地看，只是没人的时候其实他们相互扶持着度过了漫长的时光，最亲，也最不愿说出口，这家人的一部分性格就简直一毛一样！
“有可能，还有呢？听到什么都说出来啊，以后不许再提！”天雪捏了捏拳头女王一样威胁他，再提灭口。
“恩再比如上中学的时候给同学掰好粉笔头让他们扔老师玩？”
这么蔫坏的事情简直太不光彩了，天雪别过脸去，这时候母亲离去，他们二人和尹浩的关系都不好，为了这事以及大大小小的祸事她没少和尹浩对着干，她脾气犟，不认就是不认，尹浩不舍动手，只好拿尹天奇撒气，所以从小到大尹天奇的人生挺精彩的，五光十色天天眼前桃花都是红的，大部分时候是让揍的，这和他长大后隐忍叛逆的性格也有关联，直到有一天尹浩揍不动他了。
“像你没干过一样。”天雪说他，童战大方承认，他和龙博呆久了腹黑也学了些，只是远没有龙博那么黑！
“我也只是偶尔出出馊主意而已。”童战无辜道。
“多馊？”天雪好奇。
“我有个远房亲戚的孩子挺烦人的，我以前其实很不喜欢小孩，可能因为那时候我也还小吧，有次他惹了我，正巧次日一块儿祭祖，他馋得很，我就教他个办法，让他可以吃那些祭品。”
天雪：“然后呢？就这样？”
“当然不。他当时浑身一抖，摆出一副死人脸还翻着白眼，站在碑前，然后阴沉沉地说，‘算你们有良心，知道来看我！’然后就拿起祭品吃狂吃！”
“哈哈！！”
“然后那天风挺大的，他爸不顾亲戚朋友的劝阻硬是让他磕了一百个响头才让他下山的，他有一次上网还跟我说，那时候真经打啊，要搁现在，啧啧”童战摆出惋惜的神情。
天雪要笑岔气了，这么说来他那种坏才是更彻底，同时天雪也好奇，这龙博是个什么境界竟然让童战都表示敬佩？！还是离龙博远一点吧，她暗暗决定。
“其实伯父的病还有转机。”童战忽然换了个话题，气氛突然变得沉重，天雪磨平了脸上的笑意。
“什么？”
“国外有更先进的治疗方案，只是肺上阴影面积挺大的，就算是治疗，也只能拖上最多两年，所以伯父他不愿意进行。”
顿时天雪感到自己的世界一片寒意，把心也一并冰封起来。
尹浩不想做的事，童战太能理解，他也经历过绝望，可他那时候还年轻，不愿意就这样算了，但是他知道，坚持与病魔斗争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尤其对一个无所求的年老之人。
天雪没有相同的经历，作为一个女儿，她自然是希望能多一天是一天，晚上尹浩没下来吃饭，可能身体不舒服，天雪便冲进了他的房间，童战自然是跟在她身边，尹天奇出去了没有在家，否则一定是反对尹浩的决定。
“为什么？”天雪第一句就是这个，尹浩淡淡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童战，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他放下手里的书，“坐下说吧。”旁边就有凳子，二人都没有动。
尹浩叹气，“多活两年和两天，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的，再说，你不是从不关心吗？”他这话是对天雪说的。
天雪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听了这话，她才冷笑，“你不用激我。若真的有机会，绑也绑也要将你绑去治疗，你安心养着吧，管家，以后我父亲的病情诊断请全部交给我过目，去欧洲治疗的事情也由我负责。”她对一旁的老管家说，她平时都称呼他叔的。
对她的强势习惯了一样，尹浩竟然温和地笑了起来，他没反对，也没有同意，管家很为难，天雪见他不语，该说的也说完了，道了声好好休息便准备与童战一起离开。
在门口，她的一句话让尹浩久久不能言语，心头的喜悦堵塞着无法流出，直到他们关上门后，他才柔下了严肃了多年的面容，沉默着、怀念着，久久不能平静。
“我记得你说我野心太大，我哥不成器，你要好好盯着我们别给尹家丢脸，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从小你便教导我们，言必行行必果，你不要食言。”
晚上天雪没有留在尹宅，一通电话急急忙忙地叫走了童战，她也回了公寓。 洗漱完后坐在客厅沙发上，腿上的折叠小桌子上放着笔电，邮箱里存着珠儿发来的工作邮件，她看后没有头绪，便打电话给珠儿，却没有人接，一时间所有工作都停了下来。
她也不知为什么会打开网页开始查找关于肺病的资料，从病发原因到术后恢复与照顾，这一看就是两个多小时，看完这一页还有一页，这确实是个难题，还有那个数字，代表着微乎其微的治愈可能，甚至通过化疗延长寿命的风险也是极大的。
况且化疗的痛苦，难怪尹浩会犹豫，看到那些病者对漫长治疗过程的描述，天雪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合上了电脑，站起来活动活动给自己煮了碗泡面吃。
下锅、等开，第一次觉得家里这么安静一点都不好，赵云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厨房里只有火焰燃烧时轻微的几声噼啪和开水咕嘟咕嘟的声音，和孤独孤独一样的发音，太应景了。
伤心或者难过，在天雪心里并没有，她就有点害怕，两个与她血缘最亲的人一个长埋于地下，另一个也离她越来越远，这是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这头是子女，那边是父母，真到那一天，她不知自己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她也许不会泣不成声，但是回忆是个见缝插针的小妖精，总是在漫漫长夜忽然跃入你的脑海理，这时你能想起八百年都不记得事情了，而且都和离去的人息息相关，这边又是一个无法逃避的夜。
端着面出来的时候大门正好被打开，进来的是一身酒气的赵云，天雪皱了皱眉头，“你不是不在笙歌了吗？”
赵云听到她的话，淡妆的面容却勾出个冷冷的笑，那眼中不知是从何而来的愤怒，看向天雪。
见状天雪就知道她不光喝多了，还喝傻了，端着泡面准备回房间，根本不打算多谈，这时赵云凉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我赵云从不信命的，相信命运的人都该下地狱，呵，不过现在我信了，尤其看到你，我就信了。”
天雪听她这是要倾诉的节奏，她也从不惧赵云，索性往沙发上一坐，听她发表演讲。
赵云见状更嚣张了，或者说这时候的赵云才是最真的一面，平时的她有多美就有多假，现在的她有多泼就有多欠揍，天雪暗暗想，不知尹天奇是怎么面对她的？默默帮他祈祷了一下。
“你为了你那点破事纠结多少天了？人要死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们俩吵了这么多年我听你说的耳朵都要长茧了！屁大点事儿你们都能纠结十多年你们怎么做到的？是不是真是你爸背叛你妈你去问啊，光在这儿磨嘴皮子，问清楚了该闹分裂闹分裂该和好和好你这么冷淡的性子能做出这么黏糊的事儿我该是很佩服你的！”
天雪挑了挑眉，没说话，看了她一眼便低头吃泡面。
吵架都吵不起来赵云很内伤，见她不理便接着来，“或者是羡慕你，命好啊，同样是人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幸运呢？ 或许老天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你工作为了娱乐，我呢？那是拿命在赚钱呢，稍不留神就让哪个土豪按那儿了说不定下一秒就一命呜呼了！”
“你特么听没听到我说话？！！” 赵云终于忍不住被忽视，猛地上前几步怒视尹天雪。
剑拔弩张，来点火星子就能打起来了。其实她们两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可住在一块这么久了谁也不厌烦谁，这么一个机会能劝说出来也是好的。
天雪忍不住嘲笑自己，刚才在厨房竟然还怀念有赵云在的日子呢，这货一进来就吃枪药一样马上就要炸了，真是，不过她说的没错啊。
天雪看着她，赵云美目圆睁里面写满了找茬，下一秒天雪却云淡风轻地说了句。
“吃面吗？”
一听这话，赵云就像用力一拳打在棉花上，积攒了这么久的怨气她竟然就这反应？赵云不禁脱口而出，“卧槽，你”
“恩？”天雪听着呢。
可赵云再说不出来什么，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不满发泄好了，她放松了下来，气氛以可视的速度一点点变得柔和，良久，她们都笑了出来，面对面。
笑自己，笑对方，笑有人能来骂醒自己，笑这么骂都没打起来真是奇怪。
是夜，窗外的圣诞装饰还没拆，五光十色的好不热闹，赵云这会酒醒的差不多了，只是头有些疼，她坐在飘窗上向外看，洗净的头发刚吹干，不听话地因为静电张牙舞爪着，她发质硬，老爸老实说她脾气大性格又混，这和头发有什么关系？真可笑了。
天雪门都没敲就进来了，赵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依然看向外面。
“我可不吃泡面，那玩意吃多了减寿。”赵云说。
天雪无所谓地耸肩，走过去坐在飘窗另一头，两人之间距离隔得不远不近，刚刚好，这人与人的关系就和他们现在一样，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远香近臭不是没道理的。
“出事儿了？”天雪问。
赵云沉默了一句话的时间，才恩了一声后说道，“又欠了一屁股的赌债不知死到哪儿去了，我给人家保证年前还上的。唉。”末了她叹了口气，这是天雪初次看到她这么累的模样，却不知说什么，她是不会说话安慰人的，想想，把手里的蜂蜜水递给她。
赵云也不客气接过来一口气喝光，再呼出一口浊气，胃里好过些。
“这个无底洞，没有尽头，亏我刚还说你较长里短强说愁呢，我这也不是，估计在你看来根本不算事儿吧，是啊，你根本不缺钱。”赵云这样说。
天雪直言不讳，“是啊，所以看你这么倒霉，我觉得开心多了。”
赵云被她逗笑，“你真会安慰人”
两人都笑了起来，笑过一阵，赵云幽幽地“说到底，人和人的欢喜可以相同，但是悲惨是不一样的，没法一样。”
天雪也点头，很认同，可脑海中又想到的是童战，与她悲欢相同的那人，可赵云似乎没有想起尹天奇的意思，她那么好强，肯定不会跟尹天奇开口借的，也绝对不允许自己比尹天奇差那么多。
“你那儿呢？”赵云问起她的情况，天雪如是说了尹浩不愿意治疗的事情。
“你打算怎么办？他不愿意去，你真的绑着他，按着他治？可能吗？”赵云一语击中天雪所想，天雪沉默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霸道又自私，你不也一样，根本不为别人考虑，”
天雪没法反驳，“有可能，所以我们是室朋友。”她咽回了室有一次，她本想说的，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这。
似是被这个词触动了某个部位，赵云愣了愣，没有及时地接上话，惊异地看着对方。
人本孤独，及时她们二人的悲欢并不相同，但是幸好，是相通的，你能理解我，我也能理解你的处境，她不能要求更多了。
这一夜，两个在他人眼中不合群的人却凑在了一起，一夜言欢，偶尔嘲笑对方、笑骂不断，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