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海之魅
“你、你、你怎么进来的。”印循然顿时有些慌乱。
相对而言,江汀苹要镇定多了,但也不难看出她对宋蘅非常忌惮。
她谨慎地看着宋蘅,凑近印循然的耳朵边小声说:“然哥,快赶她走,我不想看到她。”
“她是谁啊?”
“她是我姐姐,她嫉妒我,你看她的容貌、身材就知道了,从小到大她什么都不如我,所以她心理扭曲了,什么都想跟我抢……”
宋蘅听到这儿,嗤笑了一声,抬手开始吹笛子。
清爽的笛声开始让印循然对江汀苹口中那些侮辱性的言语产生怀疑。
江汀苹阴狠地瞪了一眼宋蘅,伸手把印循然的脸掰向自己:“然哥,别看她好不好?看着我,我害怕。她什么都要跟我抢,现在又想阻止我们在一起,想把你抢走!然哥,你快让她走好不好?你多看她一眼我都会害怕,怕她把你抢走……”
印循然在座机上按下助理内线,用毫无情绪的语调说:“小均,叫保安进来把这个外来的女人赶出去。”
宋蘅的眼皮微微闪了两下,继续吹笛子。
办公室里的书本纸张无风自翻,印循然夹在清凉的笛声和江汀苹炽热的言语之间,眼神开始失焦,脸色也渐渐变得惨白。
敲门声响起,笛声和说话声同时停止,办公室恢复平静。
“进来!”江汀苹得逞一般勾了勾嘴角。
门被推开,四个保安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把那个女人赶出去!”江汀苹抬起下巴指示那些保安。
“诶诶诶,不许碰我,谁碰我告你们非礼哦!”宋蘅用她的笛子指着保安。
“别听她的,这个女人一贯狡猾,最会讹人,她今天来这儿就是勒索然哥的!”
头前的两个保安走上去一人一只胳膊架着宋蘅往外拖。
相对身形魁梧的保安,宋蘅娇小多了,她神色淡定,干脆整个人吊起来,任任由保安抬着走。还不慌不忙地回头喊了一句:“喂,那个谁,你可别害怕了哭着鼻子来求我哦!”
江汀苹愤愤地看着他们离开,对着门口的莫小均交代:“跟前台和安保都说清楚,这个女人就是来惹事的,根本没证据,还想勒索然哥,以后看到她直接轰走。”
小印总官配的未来夫人都发话了,下面的人当然坚决贯彻执行。
江汀苹走到门口,把围观人群的视线隔离在外面,反锁上门,重新走回印循然身边。
印循然目光有些呆滞。
“然哥,你还好吧,没事了,那个女人已经走了。”
“啊?”印循然慢慢回过神来。
“然哥,刚刚真是吓死我了,她对你说那些话,用尽肮脏的词汇来羞辱我……我差点以为你要动摇了。然哥,她为了挑拨我们,什么话都敢说的。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是不是坏女人,你难道不清楚吗?然哥,我只有你一个……”江汀苹拉着印循然的手按向自己的胸口,“这里,只有你一个。”
“嗯,我不听她的,我了解你。”印循然双眼恢复清明,深情地看着江汀苹,凑上去吻她。
吃过晚饭后,他们去看了一场音乐剧。在印循然的耳朵里,那些寻常的音乐剧已经比不上江汀苹的万分之一。
晚上,印循然照例送江汀苹回家——且过了一夜。
第二天,上班时间过了很久却不见莫小均,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
印循然起初并没有放在心上,等到自己因为找文件找得焦头烂额、实在需要这个助理的时候,他才开始有了一些焦虑。
快下班时印循然又打了一次莫小均的电话,终于接通了,接电话的却说自己是警察。
“莫小均今天凌晨意外死在他的公寓里了。”
“意外?什么意外?”
“不好意思,我们也还需要详查。”
对方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印循然怔愣地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陷入回忆:昨天下班前,他从莫小均手里接过一盒图钉,好像碰到了手,又好像没碰到?总之后来就跟宋芜去过二人世界了,没再接触过别人。
他惊出一身冷汗,慌乱地打开手机通讯录翻找——宋蘅的号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江汀苹突然敲门走进来,看了一眼印循然手里的手机:“然哥,可以下班了吗?晚上想吃点什么?”她一边说,一边从衣架上取下印循然的外套。
“我、我刚刚答应了我妈回去陪她吃晚饭。”印循然僵硬地回答。
宋芜失望地瘪了瘪嘴:“好吧,送我到公寓外面总可以吧?”
“可以,当然可以。”
一上车,宋芜又开始唱歌了。
到公寓这段路并不长,出了车库五分钟就能到。到公寓楼下之后,宋芜已经重复了三遍《藤萝》,她懒懒地说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然哥,别太难过,就当小均辞职了。”
“嗯。”印循然顺从地答道。
“然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江汀苹解开安全带,抱着印循然在他耳朵边吟唱一般重复了几遍,“我会一直陪着你……”
再次发车上路时,宋蘅此人和她的号码,已被印循然抛到脑后,宋芜为什么会知道莫小均已死,他就更没当回事了。
新的助理到位之前,江汀苹贴心地推掉了一些不重要的行程,在公司帮印循然处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以往一个月见不到两次面,这一个月见了五次。而公司里又有三人意外死在家中。
公司开始人心惶惶,有人已经开始辞职。
印循然内心也会发憷——他什么都知道,但他知道的那些好像只是他梦里的经历,他甚至从未想过把这些梦境向任何人提起。
江汀苹告诉他的才是真正的事实:那些人死于意外,与他无关。
江汀苹一在他耳边说话,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记得他自己的身份、该做的事,以及江汀苹是他“钟爱的女朋友”,然后一次次跟江汀苹踏进那间公寓。
接下来连续将近两个月没出事,印循然把那些“梦境”都忘记了,完全陷入了江汀苹给他编织的记忆中……
直到印家别墅的管家凌叔溺亡。
印循然匆匆赶回去,院子挤了很多人,印家的钟点工、管家的家人,还有一些警察。印循韬一边配合警方,一边还在不断安抚大家。
“阿然,你昨晚去哪儿了?又跟江汀苹在一起吗?”看到印循然回来,印循韬原本冷静的脸上露出一些焦虑。
“嗯。”印循然眼珠有些心虚地乱转,蓦地瞥见了人群外挨着栅栏边一抹淡蓝色的清瘦人影。
宋蘅站在一排盛开的菊花前,手里捏着一朵比她脸盘还大的金丝菊,看戏一般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堆人,嘴里似有似无地嚼着什么东西。
印循然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她在吃那朵金丝菊的花瓣——好像看电影时吃爆米花一样,扯下几片花瓣漫不经心地喂进嘴里。
他转身朝宋蘅走过去。
宋蘅也注意到了他,转头看过来,嘴里还叼了两片花瓣。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家不欢迎你!”
“小子,害怕了吗?”宋蘅戏谑地咧了咧嘴。
“小、小子?小妹妹,你几岁了?”
宋蘅微微皱眉:“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不就是那个什么都要跟汀苹抢的绿茶姐姐吗?”
宋蘅听到这句话笑开了,瞄了一眼印循韬,淡淡地撂下一句“这就走”,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
“喂,你偷我家的花!”
“阿然!”印循韬喊了一声。
印循然一边往回走,一边手指着宋蘅的背影不满地说:“大哥,她……”
“你认识她吗?”
“她是汀苹的姐姐。她不是个好人!”
“为什么这么说?”
“她……”印循然想说些什么,又感觉脑子里一团浆糊,对宋蘅这个人似乎根本理不出什么言论来。
他懊恼地挠了挠头:“反正她不是什么好人,汀苹告诉我的。”
“先别管这些,去看看妈,她吓得不轻。”
印母陆芹禾坐在客厅沙发里,神情焦虑,看到印循然进屋,激动地坐直身子:“阿然……”
“妈妈。”印循然小心地走到母亲身边坐下,“你还好吧?”
陆芹禾伸手端水杯,手在颤抖,端不稳,干脆又放下了。
印循然端起水杯递给她,她伸手推开了。
“阿然,昨晚你和江小姐在一起吗?”
“是啊。”
“凌叔他……早上我进房间看到了,他嘴里、耳朵里都是水往外淌,枕头也湿透了……明明床上、身上都是干的啊!”
陆芹禾声音都在颤抖,面无血色,额头上沁出汗珠。
“妈,别想太多了,交给警察,可能是凌叔生了病,只是一直没说。别怕啊。”印循然拍着母亲的肩背轻轻安抚。
“刚刚来了个女孩子,她说……”陆芹禾欲言又止,看着门外略作思索,转了话头,“阿然,你这段时间就别去江小姐家了好不好?在家陪陪妈妈。”
“好、好、好,妈妈别担心,阿然会好好保护你的。”印循然伸手揽着母亲的肩膀,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抱着她轻轻摇晃。
陆芹禾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印循然收拾着出门去了公司。印循韬什么话也没多说,神色凝重地看着他离开。
接下来一段时间,印循然一下班就早早回家陪母亲,没再去跟江汀苹约会。
管家的葬礼过了大半个月,江汀苹亲自到印家的别墅探望。印循韬还算客气,陆芹禾推说身体不舒服,连房间都不愿出,避开与江汀苹见面。
不知内情的印循然只当是母亲与未来儿媳与生俱来的隔阂,江汀苹离开后,乖顺地劝了好久——然后偷偷溜出门了……
又是一次小别胜新婚,印循然双脚一踏进江汀苹的公寓,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滚到床上,衣服扒到一半,窗外突然响起刺耳的笛声。
印循然一时头昏脑涨,闭上眼晃了晃脑袋,睁眼一看,自己竟衣着完好地躺在沙发上,江汀苹凌空飘在他面前,身体摆成“十”字,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面露狰狞,那张美艳绝伦的脸彻底扭曲了。
笛声由远及近,印循然胡乱地薅了一把头发,坐起身来看向笛声来源。
宋蘅一边吹奏着她的发簪笛子,一边缓缓往江汀苹身边走,笛声的音波带起阵阵气浪,把她的头发和衣领掀了起来,腰侧别着的半朵金丝菊也在摇晃,瘦削的锁骨位置隐隐泛着淡金色的光——像是什么符文。
看见印循然醒过来,江汀苹挣扎着从嘴里挤出几个字:“然哥,帮我……阻止她。”
“喂,你住手!”印循然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几乎是朝宋蘅扑过去,伸手试图抢夺宋蘅的笛子。
大门突然被推开,印循韬冲了进来,第一时间上前把印循然箍住。
宋蘅悠然地吹着笛子,眉眼间不屑地笑了笑,单脚点地,轻飘飘地腾空。
她悬浮在江汀苹面前,几乎与她贴身,持续吹奏,淡金色的光像飞针一般一丝一丝地从她衣领内迅速溢出来,绕遍江汀苹周身。蓦地,舞动的飞针一根根首尾相连,结成绳索,把江汀苹紧紧捆住。
江汀苹仰起头,喉咙里发出一阵阵诡异地嘶鸣,白皙的皮肤像水波一样荡漾,脸上隐隐出现闪着虹色的细密白鳞,眼睛闪了几下蓝色光,很快整个人落下来,瘫坐在地板上,脸上恢复了正常——却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与宋蘅十分相似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