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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海之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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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不起眼的小员工意外——尤其明显是自己酗酒导致——带来的波澜并没有持续太久,再加上新年在即,大家都很忙,除了休息室被改成了杂物间,公司的气氛很快恢复了平常。

    江汀苹去外地巡演近一个月,连新年都是在演出中度过的,再回到宁城时,两人小别胜新婚,一点就着……

    天还没亮,印循然被耳语一般轻细的笛声吵醒,睁眼一看自己躺在江汀苹的客厅沙发上,衣服完好的穿在身上。

    他看向笛声传来的方向:一名女子坐在阳台护栏上,面朝客厅。淡玫色的衬衫,白色直筒长裤,裸色平底布鞋,借助客厅的灯光,很容易辨认出来她是谁。

    和前两次不一样的是,她的头发不是盘着的,而是随意地披散着。

    高处的风卷着她的长发和衣摆,仿佛要把她向外拉扯出去。然而这名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一只脚卡在护栏之间,身体纹丝不动。纤细的手指在那只秀珍的笛子上跳跃,带出让人神清气爽的乐音。

    “是你?”印循然惊讶地走到阳台边,“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儿?汀苹呢?”

    女子停下吹奏,轻轻从护栏上跃下来,微微一笑,逐一回答了印循然的问题:“我叫宋蘅,我来这儿救你和你的家人,你的汀苹逃了。”

    “宋蘅?”

    “蘅芜满净苑,萝薜助芬芳。”

    “你把我说糊涂了。”

    “江汀苹真实的名字叫宋芜,是我妹妹。她的爱人意外死亡,为了复活爱人,她和海妖签了一份契约,收集一千个男性人类的灵献给海妖,助海妖脱离枷锁。在契约结束前,她可以使用海妖的歌喉,那是一种可以无视距离使人溺亡的能力。”

    印循然听笑了:“我肯定是还没睡醒。”

    宋蘅走上前,用手里和筷子一般粗细的笛子在印循然的脑门上敲了一下。

    “嘶——”印循然伸手揉了揉脑门。

    “疼吗?睡醒了吗?”宋蘅轻笑一声,走进屋内。

    长发被风卷起来,扫过印循然的脸,有几根刮到了他的眼睛——她的发间有一股淡淡的竹香,莫名地让人觉得清爽。

    印循然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做梦。

    宋蘅就着手里的笛子把头发重新盘好,摆弄着电视柜上的海星摆件。

    “她选中你有两个原因,第一,你拥有罕见的聚灵体质。”

    “什么意思?”

    “人死灵散,但如果有聚灵体的话,濒死或者新死之人的灵会向聚灵体靠近,甚至实体化。不过,正常情况下这是有距离限制的。江汀苹通过特殊仪式找到与你有过肢体接触的人,用海妖的能力将他杀死,再将他的灵引向你,就可以无视距离。”宋蘅颠了颠手里的海星,“比如你们公司那个司机。”

    “司机?小高?”

    “你想想,那个司机死的前一晚,你有没有碰过他?”

    “我……”印循然低下头想了想,“我给他点了一支烟!”

    “那就对咯。”宋蘅耸了耸肩。

    “这次呢……这次是谁?”

    “这就要问你了,昨晚和江汀苹回到这儿之前,最后跟你有肢体接触的男人是谁。”

    “大哥?”印循然惊恐地喊了一声,准备开门离开。

    “不用着急,你大哥没事。她这次没能完成仪式,被我打断了。”

    印循然疑惑地看着宋蘅。

    “你不想知道第二个原因吗?”

    “什么?”

    “你长得像她的爱人,几乎一模一样。再加上聚灵体质……用你的身体让她的爱人复活,简直是绝佳选择。”宋蘅一边说一边眯着眼睛把印循然从头到脚扫视了一个来回。

    “呵呵,呵呵。”印循然嘴角抽了几下,“我相信我不是在做梦,但是你说的话,太玄乎了,我、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你的唯物主义和我说的事情其实并不冲突。”

    “一千个男人,一天杀一个都要两年多,呵呵,现在是法治社会和平年代……”

    “谁告诉你一个人只有一个灵?”

    印循然再次抽了几下嘴角,拿出手机拨打江汀苹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呵、呵,你少拿这些神叨叨的东西糊弄我,我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

    “是不是糊弄你,你回去看看你大哥就知道了。”

    印循然收起手机,逃命一般打开门跑了。

    “喂,我在你的手机里存了我的号码,害怕的话,记得call我哦!”宋蘅调笑一般对着印循然仓惶的背影大喊。

    印循然一边跑一边拨通了大哥印循韬的电话,接电话的却是管家凌叔,说印循韬在医院。

    “大少爷半夜陷入梦魇,醒过来觉得不舒服,我就赶早送他来了医院。”

    印循然立即火急火燎地驱车赶到医院。

    印循韬已经做完检查,正准备回家,印循然看到自家大哥脸色和精神状态都还算正常,松了口气。

    而印循韬看到自己弟弟,似乎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大哥,怎么样了?”

    “没大碍,医生说可能是睡觉姿势影响呼吸,导致长时间缺氧。”

    “缺氧?是不是溺水?”

    “为什么这么问?”

    “是不是?”

    印循韬想了想,让管家先开车走了,自己则让印循然送他回家。

    “阿然,昨晚你一直和江汀苹在一块儿吗?”

    “是……我不知道怎么说,就算是吧。”

    印循韬叹了口气:“检查结果倒没提到有溺水,但其实今天,我在睡梦中溺在深海里,很长时间,很真实,我以为自己要死了。”说起夜间的经历,印循韬脸上甚至露出一丝印循然不曾见过的恐惧,“我是被呛醒的,醒过来的时候,我好好地躺在床上,但是我的鼻腔和耳朵里有水,嘴里还有咸腥的海水味……而且,溺水的时候我好像……好像听到了江汀苹在唱歌,就像在我耳朵边一样……”

    “什么时候?几点?”

    “三点多的时候吧。”

    印循然咬了咬嘴唇。记忆中他和江汀苹应该是十点多就上了床,办事、洗澡,不过一两个小时,很快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没有江汀苹,只有个宋蘅,客厅里的挂钟显示四点半。

    “大哥,你是怎么醒过来的?”

    “我好像听到了一阵笛声,然后突然浮上水面。”

    “笛声?”

    “是啊。”

    “嗯……”印循然皱着眉沉思。

    “阿然,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是不是和江汀苹有关?”

    “我也不知道,只是……大哥,我也很混乱,这事儿太匪夷所思了。总之你没事就好,你好好注意身体,给我点时间,我找机会试探试探汀苹。”

    “阿然,江汀苹的确是个优秀的女人,大哥知道你喜欢她,不过……大哥还是希望你多花点时间观察了解,毕竟你们聚少离多。”

    “我知道,大哥……”

    印循韬点点头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总之你也万事小心就对了。还有,这事儿千万别让妈知道。”

    “我明白。”

    印循然到公司没见到江汀苹,也不敢打她的电话,而是问了助理莫小均。

    莫小均说江汀苹一大早就去了宁城的一场品牌发布会,下午就能回来。他还以为是印循然想女朋友了,言语间有些打趣的意味。

    印循然随意敷衍了几句,等莫小均离开办公室后,悄悄打了个电话给警局工作的老同学,让对方帮忙查一查司机小高的真正死因。然后一直坐立不安等消息,无心工作,烟一根接一根烧着,也没吸几口。

    一个小时,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老同学给的答复让印循然不寒而栗:液体阻塞呼吸道导致长时间缺氧,也就是溺亡。

    办公室暖气很足,印循然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衣服,半晌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到了备注为“宋蘅”的电话。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晃着旋转椅,一遍遍翻看那个号码,几次拨出去又瞬间挂断了。

    公司的公共广播里播放着江汀苹的新歌,往常让他着迷的歌声,此时听起来却让他略感焦躁。

    午饭时间,江汀苹穿着贴身的长裙,披着深蓝色的貂绒披肩,踏着广播里新歌的节拍款款走进印循然的办公室。

    看到江汀苹走进来,印循然吓了一跳,迅速锁上手机屏,把手机扔进抽屉。

    “然哥,昨晚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呢?”江汀苹满脸哀怨。

    “我……我、我没有啊。”

    “然哥,对不起,都是我太着急了。”

    “啊?”印循然一脸莫名。

    江汀苹取下披肩,走到印循然身边,斜倚在办公桌上,给他整理衣领和领带。

    “我不该这么着急地提出结婚。”

    印循然好像模模糊糊地“想起”,昨晚、应该说是今天凌晨,两人“办完事”之后,江汀苹真诚地看着他,要他娶她,哪怕只是先领个证。

    他的拒绝理由居然是父亲过世不足三年?

    然后,江汀苹有些不高兴,他也没什么心情,自己穿好衣服收拾收拾就走了……

    “然哥,你别生我的气。我也是因为在意所以才……”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这句话一说出来,印循然有些迷茫,他完全不清楚他到底哪儿做得“对不起”,但是又说不出什么疑问的话。

    “然哥,我参加那次比赛之前就听过你的名字,家世好,长得英俊,身边围满了桃花,却为人正直,洁身自好。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有点恍惚,你和他长得很像,那个我曾经没来得及的学长……让我惊喜的是,你就是印循然。所以,然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问我为什么会脸红,你觉得,我为什么会脸红?”

    江汀苹双手搂上印循然的脖子,话音婉转,听起来不比唱歌的时候差。

    “我很庆幸,比赛拿了第一,还顺利和馨源签约,能配得上你。然哥,我错过一次,不想再错过第二次了。除了唱歌,我不擅长表达,但是‘我爱你’这三个字,你应该能听懂吧?我着急,是因为我患得患失,我怕一不小心,你就被别的人拐跑了。然哥……”

    江汀苹双眼里好像汪着水,凑近印循然的脸,用鼻尖去蹭他,像吟唱一样重复着:“我爱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说的比唱的好听,啧啧,连我都被感动了。”俏皮的声音突兀地在办公室内响起,宋蘅斜倚在接待区的沙发扶手上,指尖转着她的那支发簪——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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