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狗爬字
课后，姜栩就出了教室向行政楼走去。
路上收获一堆异样的目光，穿着制服的女生聚堆窃窃私语，时不时看着姜栩的背影。
她们是从a栋楼里出来的学生，与b栋楼学生的浅灰制服不同，颜色是深灰的，看上去更加奢华高级。
系统缩在识海里颤颤巍巍地听着，生怕姜栩突然暴起把这些人都灭了。
虽然姜栩看上去乖巧柔顺，但见过她真面目的系统，深知这不是个好惹的主。
她是怪物。
好在，一路无事发生。
姜栩安全到达403室。
李老师的办公桌在最外面，一眼就能看到。
见到门口进来的姜栩，他摘下深框眼镜，揉了揉眼皮，向她招手。
示意她站过去。
姜栩乖乖地走到他旁边，李老师正在准备月末的试卷，这会儿盖上笔盖，交叉着双手放在桌面上。
“宋卿如，早上为什么旷课？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他倒要听听这学生嘴里能吐出什么理由来。
姜栩对上他审视的目光，“迷路了”。
李老师眼皮一跳，呵斥道：“迷路？！你编谎话也编个像样的！这话放在开头两三天我还能相信，现在一个月过去你还不认识路吗？！”
“这个学期的平时分你还想不想要了？学校有权把你这样的学生开除学籍，且永不录取！”
他气急了，扯下一张白纸猛地拍到桌上，扇出一阵风。
“去，站那边写三百字检讨。”
姜栩拿起被拍得起了褶皱的白纸，抽走笔筒里一支黑笔，搬着张凳子坐到门口的小桌子前。
看着她流畅自然的一系列动作，李老师眉头抽搐着。
以前他也叫宋卿如写过检讨，那时她被骂得抬不起头来，拳头垂在腰侧紧紧握着，头发披散着挡住神情，给他一种阴郁又怯懦的感觉。
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虫一样让人厌恶。
她写检讨的地方都是固定的，躲在办公桌后面，不引人注目，因为他的位置靠近门，会有来来往往的老师和学生进出。
女生那点自卑敏感的小心思他也知道，所以并没有强迫她。
今天怎么突然会走到那里去？
还搬了张凳子坐着，看上去还怪舒适惬意的。
姜栩自然不知道李老师心里在想什么，她选这个位置纯粹是空间还算宽敞，坐起来方便。
比起窄小的角落，她更喜欢这里。
她没写过地球的字，只是接收了它的文明体系。
因此，一条条从笔尖流出的黑色曲线歪歪扭扭地组成生硬古怪的形体，像蠕动的蚯蚓在白纸上跳跃。
系统只觉得辣眼睛，这要是被那老师看见了，姜栩又要挨一顿臭骂。
原主虽成绩不好，但起码写的是正常字，一般人都看得懂。
但短时间内，姜栩写不出一手好字。
她写着写着，动作慢下来，一串串鬼画符连在一起，仿佛一张咧开的嘴在嘲笑。
系统捕捉到她的情绪开始暴躁起来，识海里的光球不安地来回晃动。
它隐约能感觉到这个宿主的脾气不算很好，甚至有暴力倾向，而先前发生的事也让它证实了这个想法。
“抖什么？”
识海内，少女形态的姜栩一把攥住在半空中的光球，把它揉捏成各种奇怪的形状。
偏偏它还挣脱不得。
系统放弃挣扎，躺平在她手里任她搓扁捏圆。
现实中，姜栩仍是慢悠悠地拿着笔在写检讨。
内容是系统在网上给她找的一篇检讨书。
虽然系统不敢出声说，她连握笔姿势都是别扭错误的。
忽然，姜栩写字的动作一顿，系统正是疑惑，这是放弃了？
然后它感应到什么，不做多想，出声道：【检测到意识体靠近。】
话音未落，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道高挑纤长的身影走进来，长发垂腰，双腿修长笔直，走动间拂起淡淡的香味。
办公室里的老师纷纷抬起头，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谢同学来了啊，今天有几个学生违纪？”
谢笙走到最里面的位置，手里拿着本记名册，声音清浅温和，“六位学生”。
“辛苦你了，这帮兔崽子不服管教，屡教不改，都是些刺头。”
几位老师围到她边上，有的还拿着一份试卷让她帮忙看题，“谢同学，你看看这道题怎么出比较好？难度不宜太大，又要他们能掌握知识点”
谢笙不光长得好看，出生在顶级的豪门贵族里，绝对的上流社会。
成绩拔尖，常年稳居第一，每一次考试都甩开第二名几十分。
第二名是秦家那小子，万年老二。
一时间，氛围十分和睦融洽。
李老师也拿着月末考核的试卷准备凑过去，随意瞥了眼姜栩的检讨书进度，这不看还好，一看就给他看出了心脏病。
“宋卿如，你写的这是字？！”
这是什么年代的狗爬字！
他放把米让鸡啄也比她写得像点样子！
李老师的这一声吼几乎把整个办公室人的目光都吼到了姜栩身上，其中还有几个学生。
他们幸灾乐祸地瞧着姜栩，尽会出些洋相，丢人现眼。
姜栩倒是非常实诚，“不会写”。
“不会写？！”
李老师觉得自己今天非要被这个人气死不可，宋卿如真是越来越恶劣了！
哪个学生会像她这样满嘴谎言，不知悔改！
“好一个不会写，你看看谢同学的字，同样是人，怎么差别就那么大？”
李老师走到里面的办公桌前，向谢笙借了风纪本，又走回姜栩边上，打开来给她看。
字迹行云流水，温雅间透出一丝深邃凌然。
上面记着几个人名，清楚到楼栋班级学号，后面写明违纪原因。
陈皓，b栋d06班29号，于七点三十九分翻越围墙入校。
王子然，b栋d05班17号，理由同上。
看到第五行时，李老师胸口一堵，眉头狠狠皱起。
宋卿如，b栋g15班23号，于七点四十五分迟到进班。
他指着那行字，手指颤抖着，“你你真是”
不仅迟到，还被风纪部的人逮住了。
几个学生看戏似的凑上前看，嘴里发出毫不掩饰的讥讽声，“哎哟，这谁的大名啊，这么威风地躺在谢学姐的本子上，被谢学姐亲手记下名字，也是你的荣幸呢。”
其他老师的反应虽是不明显，但那眼神也若有若无地打量着。
姜栩的脸还没红，李老师脸上却火辣辣的一片。
他合上本子，老脸通红地把风纪本递还给谢笙。
“麻烦谢同学了”
谢笙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温和道：“不麻烦”。
李老师直叹可惜，这么好的苗子却不是自己班上的。
不过整个学校，似乎也没什么人能当谢笙的老师了。
她所掌握的知识面，精通广泛到令人咋舌的程度。
对她来说，上学只是走个形式。
谢笙接过风纪本，动作微微一顿。
李老师询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谢笙从本子底部抽出一张纸，白皙指尖轻捻着边缘，更衬得上面的狗爬字惨不忍睹，亵渎了这份美丽。
李老师神情一僵，刚才拿得太急，把姜栩的检讨书都一起带了过来。
这张满是诡异曲线字体的纸就这么直白地落在谢笙手里。
她垂着眼，眼睫安静地拂落下一层阴影。
李老师从没在学生面前这么局促过，谢笙是第一个让他感到无所适从的人。
“谢同学，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把这东西拿来了”
真是污了她的眼。
“没关系”
谢笙微微一笑，嫣红的唇瓣抿成一道自然柔和的弧线，姿态随和。
“宋同学的字——”
她对上刚转过身来的，来自姜栩的视线。
笑意渐渐加大，“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