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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七夜卅七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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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不都是梦么?

    一觉醒来,自己竟然真的失业了!

    任爽早上打开手机,发现自己被踢出了公司的总群。她心里腾地一跳,这事又不能直接问,问什么,她昨天是不是梦游在公司横扫千军,日天日地?

    于是,任爽不死心地小心翼翼,斟酌措辞,给小出纳发了条私信:今天忙吗?最近天气干燥,要多喝水,注意身体。

    小出纳秒回:任姐,你真的不干了啊?咱们在一起工作多好啊,你怎么说走就走,今天公司气氛好压抑,保时捷中午吃饭把小黄接走,现在快下班了还没来。老板娘去了9楼,和老板的妹夫吵好大声,吓死我了,我也不想干了呜呜……

    财务部老会计忽然发来信息:小任,你今天怎么没来?我还以为你上9楼了。她那个人就那样,你别放在心上。咱们都是出来给人打工的,谁给咱们发工资就听谁的,她不说你错你就没错,其他事别想那么多,那不是咱们该想的。

    任爽呆呆地看着手机,原来那些畅快淋漓的心声都不是梦话,是她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所以,她现在真的已经失业了!

    任爽悔得肝儿疼,但她也明白好马不吃回头草,毕竟回头草确实不那么好吃,何况公司的环境太复杂,后悔归后悔,二进宫是绝不能考虑的。看来,她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另谋生路了。

    看小出纳说的意思,老板娘应该是借自己被冤背锅的事收拾了那个关系户小黄,不然她再怎么嚣张也不可能借午餐时间一去不回,另外还有9楼的事故,怕也是老板娘在利用自己的离开做文章。这种家庭企业就是人事复杂,老板和老板娘的婚姻属于富n代强强联合,两人当初各有一套班底,再加上陆陆续续老板的父母又安插了不少人,哎,一团乱麻。那个小黄最初就是从9楼老板妹妹掌管的行政部门调下来的,老板娘这一趟,怕不是无缘无故,就看她怎么把这些七拐八扭的人和事硬拧到一起,好好打击一下9楼,找出岔子,借机抓权吧。

    按往常的工作时间,在下班前5分钟,任爽的手机响了。老板娘用私人微信发了个1000¥的大红包,写了篇声情并茂的小作文。

    字面上的大概意思是,知道任爽这段时间以来很不容易,以往她工作认真负责她都看在眼里,这个红包是在应发的工资之外对她表示肯定和感谢。

    说白了就是:好走不送,撒花庆祝,感谢你今天在公司唱了出发疯版窦娥冤,帮了我个大忙!

    任爽很想有骨气地说不要,但想了想,为什么不要?错又不在自己,自己不过是公司派系斗争的牺牲品罢了!就算她做白日梦冲动了,可人家要你背锅,冲不冲动都得背,顶多忍了能多苟延残喘几天,拖一拖时间。老板娘挑中你祭天,再挣扎也只能更难堪,这块天究竟是在人家房檐底下,倒不如出口气痛快离开,说到底最后还不是那么回事。

    任爽对老板娘也说不上恨不恨,这事虽然对上了她,却并不个人针对她,玩弄手段罢了,谁合适就逮谁。老板和老板娘手下两个派系,再加上老板父母和姊妹那伙,自己不会是第一个夹心饼干,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而且,这钱么,羊毛本来就出在羊身上。

    任爽迅速收了红包,简单明了地回了两个字——谢谢。然后发现老板娘开始把她从公司的各种小群里一个一个往出踢,她也不留恋,就主动配合自删。大大小小好多群,公的、私的,这个圈、那个圈,谁上个厕所放屁声音太响了都能建个群传小话,圈圈套圈圈,花了她好一会儿工夫,可见公司的人际有多么复杂。

    “完美!”任爽退出最后一个群,犹豫了一下,干脆老板娘的私号也拉黑删除,从此告别一段过去,轻装向下一站出发。

    到了晚间饭点,任爽又肝儿疼了一下,最近要吃自己了,十几二十的外卖就拉倒吧,她打开电磁炉烧水,泡了一桶方便面,都没舍得煮鸡蛋。自己的存货里居然只有桶装的,奢侈、不划算,明天应该去小区对面的便利店买几包袋袋装,再买点米、买点菜。

    失业,从节省一顿饭开始。

    明天开始不上班,这话本来是句美好的梦想,直到这个梦想猝不及防砸中了任爽,她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么矫情!不用为明天的工作准备了,却要为下一顿饭在哪儿愁到头秃,夕阳落尽,她一个人坐在黑洞洞的屋子里无所事事,不知何去何从,边那台神奇的跑步机也不能让她提起兴趣,她迫切地想要找个人倾诉、沟通,分担她对未来生活的焦虑与茫然。

    任爽上楼来到了张漂亮家的门外,叫了半天没动静,不该啊,刚刚还看了她才发的朋友圈,图片就是卧室自拍。

    任爽拔了个电话,等待的过程中下意识抬眼望着门。不同于她家门口干干净净,张漂亮的门板以及四周墙面贴满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小广告,挤不下的甚至一层压一层,看得人眼花缭乱,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这些都市牛皮癣不是独爱张漂亮,是张漂亮只要自己一人一身精致美丽,哪管周围粪土三千无处下脚!那些人看这里贴了也没人管,你贴他也贴,他贴我也贴,最后就可怕了。任爽门口是见一个铲一个,时间久了,反而没人敢来干干净净的门墙上乱贴,怕被逮到明晃晃莫得推脱。

    “鬼小姐球球的店?”任爽看到猫眼靠上的位置有张红色小广告,印着漂亮的花体字,虽然已经褪色了,却仍然挡不住那股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她才要细看,一阵节奏极强且疯狂的h-pop旋律炸响在耳边,吓得她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幸亏门口铺着“洗洗睡吧”粉红猪踏脚垫子,质地够厚实,手机才幸免于难。

    “漂亮你在吗?开一下门!漂亮?”任爽保持手机畅通,叫了好几声里边都没反应,她心里就有些慌。

    张漂亮家地方也不大,就算是人窝在洗手间也不可能听不见这么大的声音,何况她那个人手机比命重要,也不会是丢在家了。想到之前的迷烟入室盗窃,任爽更用力地砸向防盗门,就在她急得准备打电话叫物业上来破门时,门突然开了。

    一股食物变质的酸腐夹着浓郁的香水味扑面而来,任爽恶心得忙掩了口鼻后退三步。

    门里一片狼藉,全是残汤剩饭快餐盒、塑料包装袋,像极了厨余垃圾堆!昏暗的灯光下,张漂亮穿着皱巴巴的性感真丝短睡裙,披头散发光脚站在“垃圾堆”前,迷迷瞪瞪打着哈欠:“正睡觉呢,你找我干什么?”这话说的有点赶客。

    “你这是怎么啦?”任爽惊呆在门口,一时竟没勇气进去。

    张漂亮懒洋洋的,不答反而抱怨:“我能干什么?我可告诉你哦,不是带我去见男神,恕我不接待哦!”说是这么说,人却已经让开门口做出请进的姿态。她顶着这副颓废美人风造型,还用最嗲的语气跟任爽说着略带撒娇意味儿的威胁语,倒叫任爽觉得她还是平时那个她了。

    任爽先伸着脖子往里探了探头,不禁好奇地问:“哪个导演要拍世界末日的话都可以直接来你这屋子取材了,连后期特效也省了,你最近没上班吗?”视线嫌弃地落在那一屋子乱糟糟上。

    “我啊?我请了年休,有半个月带薪假期……”张漂亮被任爽的话逗得咯咯笑,说话间就把人往里引,左一脚,右一胳膊,在垃圾堆上开出一条通向卧室的曲折小道。

    可能是在门口说话时已经适应了,任爽进来之后无论是视觉还是嗅觉,反而没在外边时冲击力那么大。等卧室门一关,彻底把垃圾堆关在门外,张漂亮这间到处是粉红少女心的卧室,倒真有了种美人香闺的调调,缀着梦幻紫水晶串的纱帘向两边撩起,迎了窗外阑珊的夜色来,雅俗共赏。

    唯一突兀的,是床前正对门的方向有台跑步机,贴满闪亮的玫瑰装饰,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可能是张漂亮出来太急忘了关,跑带现在还在转着。

    “你看我这脑子!”张漂亮随着任爽的目光看去,脸色一变,立即一步跨到跑步机跟前,处理好后才回头问,“哎,你还没说你来找我做什么呢?千万别说你想我哟,我有男神,我可不稀罕你!”她按着跑步机的手紧张地抖了抖,嘴上却开着玩笑,尽量保持语气正常。

    “我失业了!”任爽心里有事没注意到张漂亮的怪异,淡淡一笑,轻轻坐上床边蓬松的懒人沙发,一下子就深深陷了进去。

    “开什么玩笑?”张漂亮吃了一惊,压根就不信,但看任爽的样子又确实不像玩笑,“你怎么可能?不是前几天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

    “看你那表情,真跟世界末日一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老板难伺候,就辞职不伺候了呗!”任爽故作潇洒地大笑一声,忽然感觉眼眶有些酸,肝儿也更疼了,支着脚尖侧侧身,在懒人沙发里找了个舒适且安全的方位窝好自己。

    张漂亮看着缩在南瓜懒人沙发里的任爽,感觉她好像要被吞没,可怜兮兮的,她那颗梦幻的少女心马上泛滥成灾,快走几步蹲到她跟前抓住她的手,怕吓到她似的小声问:“你是不是工作上出了什么事啊,你可以跟我讲讲,就算帮不上忙,至少说出来两个人一起想办法出好啊?”

    “我没事,就是来告诉你一声,看把你吓的!”任爽抽出自己的手,尽量放开心胸缓了口气,然后拍拍松软舒适的沙发,没话找话转移话题,“啊,南瓜!格林童话里的灰姑娘就是坐着南瓜车去宫殿参加王子舞会的,南瓜车上有个公主梦!哈哈,你这房间装饰真的像公主房哎,真好看,我小时候也想有这么一间,现在有钱了却懒得收拾。啊对了,我失业了,你看我这记性!哎,我最近要开始找新工作了,你也帮我留意着点,要是有合适的,记得介绍一下。先谢啦……”她边说边笑,好像在讨论一件多么开心的事,吓得张漂亮越发觉得她不正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怕她把她自己憋疯了。

    “嗯,行,我帮你打听打听!你这么优秀,要换工作肯定很容易的……”张漂亮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特别真诚,特别有爱,她想问问任爽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又怕刺激到她,只好先安慰,“你要不,你今晚在我这边吧,咱们上次不是说好警察破案之前一起作伴的吗?”

    “行,”任爽从善如流,显得真的没事,特别清醒还很好说话,“我来找你就是说这事儿呢!今天突然感觉一个人真的特别孤单,也不是,是没钱赚的日子感觉特别心慌、不踏实,想找个人说说,就上你这儿来了……”

    “好,这么想就对了,你能来找我我真的很高兴!”张漂亮努力展出一个迎宾式夸张笑脸,“这证明我这人有价值、被需要,就跟我男神说的一样,我是个天使……呃,呵呵,我是不是有点太不谦虚了……”

    任爽也笑,虽然很轻,但是真笑了,她在懒人沙发里伸了个懒腰,调侃说:“没,你挺自信的,你男神也挺有眼光的……”

    下来两个人一起洗漱,张漂亮也不知道是吓得慌想找点事做分散注意力还是怎的,居然趁任爽洗澡的时候把小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还开了窗通了风。

    两人安然入梦,一室静谧。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漂亮慢慢睁开眼,悄悄爬起来看了看任爽,见人正睡得好,暗自想着:“这可怎么办?不行,我一晚上也忍不了,刚才就不该烂好心……!”

    张漂亮努力闭眼躺了一会儿,脑子越躺越清醒,完全没有困意思,不禁一个翻身苦恼地坐起来把自己的大波浪卷儿挠成鸡窝,最后慷慨就义般一甩头发:“不管了!”她到底怕吵醒任爽,先小声叫她的名字,等了会儿没什么反应,显然是睡得正沉,这才下了地蹑手蹑脚地来到跑步机前换上运动服,一副准备开始锻炼的样子。

    彩屏闪烁,跑带缓缓动了起来,即便是稍显宽松的运动服也遮不住张漂亮一身性感至极的s曲线,优雅中带点羞怯和期待抬脚踏上跑步机,仿佛热恋中的少女正要赴约,慢慢向着窗边的镜子跑了起来。

    窗前的纱帘已经垂下,一串一串梦幻的浅紫色水晶珠映着彩屏的微光幽幽摇曳,起风了,夜更深了……

    夜深了,黎明便近了……

    任爽被一缕微灼的光刺到了眼,恍然惊醒。她睁开朦胧眨眼,半醒不醒地四下看看,没见到张漂亮。她心里迷糊地想着:这人不是一向最会赖床么?何况人家还有带薪假,居然这么早就起了,真是人间奇迹!那自己这个失业游民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更要加油喽!

    任爽摸出枕畔的手机,穿着睡衣裤打开卧室门准备去洗漱的瞬间就傻眼了,她看到了张漂亮!

    张漂亮坐在一间画室样的大屋子里,温暖柔和的光洒在她身上,分出明暗,一匹流水样真丝缎子自然而巧妙从她身上的重点部位淌过,看起来又纯洁又高贵,与她为伴的,只有一个歪倒的灰色旧陶罐和一支含苞的红玫瑰,画面虽然简单而醒目。

    任爽真没想到张漂亮还有这这么文静的一面,虽然除了露和好看之外实在瞧不懂还有什么意思,但张漂亮认真的表情让她觉得这间房子里一切都是神圣、庄严的,是她这个意外的闯入者不懂且冒犯罢了。

    张漂亮斜前方有个画架,架上未完的画布里,正是她伴花侧卧的模样,画中竟然有几分悲悯的味道呼之欲出,不知是美人悲花之将凋,还花谢美人之将暮,两相伴?大概只有给她那个旧陶的人知道吧。不过画中人的面部还是空白,猛一看有些吓人,幸好是白天。

    张漂亮支着肘,仰着脖子,斜着眼角说她:“哎,你看好看不?那是我,曲男神画的哟!”

    “曲男神?曲教授?”任爽替她那副僵硬的模特姿势难受,好心又好笑地劝她,“这会儿又不画,你那么支着不难受啊?起来歇息一下,我看这画才画了一半,估计你还得等好久,不休息好恐怕待会儿真画的时候要坚持不住。”

    张漂亮支楞着脖子摇头:“不行,我一动我待会儿就找不准位置了,会影响我男神画画的!”

    “那好吧,随你……”任爽隔窗看到秋千架上坐着个纤弱却笔直的背影,盘着高高的发髻,戴着幽艳的钻石发夹,有些眼熟,“舒老师……”脱口而出这三个字后,她立刻惊得捂住了嘴。

    舒老师!

    曲教授!

    张漂亮!

    任爽猛回头,宽敞明亮的巨大画室里,张漂亮和那朵新折的含苞玫瑰同框,显得孤独而渺小。她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他们怎么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难道这不是现实,这是我的梦?我刚刚为什么不害怕,我为什么能这么理所当然?我的意识,我的意识在哪里?”

    “哎哟,我的胯好麻,都快没知觉了,曲男神怎么还不来!”张漂亮“咚”的一下脱力躺倒在了画架前,她实在有点撑不住了。

    任爽手直哆嗦,举起手机,攒够力气猛回头对着张漂亮闭眼一通狂拍。

    “哎,你干什么?你别拍啊,曲男神找我做人体模特的事是保密的!别拍,我错了,我就不该带你来……”张漂亮着急忙慌地拉着真丝缎子往上遮。

    任爽不敢看眼前的一切,一边用左手挡着眼,一边右手举着手机乱挥:“你是不是也顺着跑步机回到了过去?这到底是你的梦,还是我的梦?我错了吗?我错了吗?”

    在任爽喊出“我错了吗”的前一刻,周围的环境瞬间失去艳丽温暖的色彩,只剩下黑白灰,像张褪色的老照片。张漂亮的脸一点点龟裂成千片万片,只剩黑漆漆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任爽的方向,像古早恐怖片里死不瞑目的怨鬼,她还在不停地争辩着什么,却已经没人能听得到了。

    就在画室里两个女人消失的瞬间,秋千架上的人突然回过头,发间的钻石闪过一道刺眼的冷光,她的脸——没有五官!

    任爽一屁股跌坐在地,却一点痛感也没有。

    “压死我啦!”张漂亮趴在底下尖叫一声,“我的腰,要断了嘤嘤嘤……”任爽顾不上管她,急急爬起来去看跑步机。

    张漂亮的跑步机彩屏闪烁,显出一行字:智商欠费的时候不要到处乱跑,免得伤到自己,坑了别人。

    这是说谁?任爽,还是张漂亮?

    任爽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把脸转向张漂亮,严厉地问:“你的这台跑步机也有古怪,你也回到了过去?”她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沉溺其中时还不觉得,如今跳出局外去看别人才对其中的诡异和可怕有了更清楚的认知,她不知道当如何面对。

    “什么‘古怪’?明明是神奇的跑步机!啊,你、你也可以通过跑步机回到过去?改变过去?”张漂亮只惊讶了一下,不但毫不害怕,还特别兴奋,好像找到了可以分享小秘密的同类,身上疼也不顾了,稀罕地凑到任爽跟前,“你是不是也是试用跑步机当晚发现它的与众不同的?看来咱俩都是天命女主!先说好,你不能和我抢曲男神,不然小心我翻脸,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发疯的时候我自己都害怕!不过……哎,你回到过去都干了什么,咱俩交换一下信息,我的通关语是‘我有错’,我用现在的信息当先知,从过去撩到了曲男神,你呢?”

    “我?”任爽心里有些疑虑,她已经不能确定现在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她们是在跑步机上,还是脚踩实地。

    “你快说嘛,人家可什么都告诉你了!”张漂亮摇了发迷糊的任爽一下,笑得好像中了几个亿彩票,“双穿哎,这要是拿到某晋,都可以写一本小说啦!你快说话啊……”

    “你不害怕吗?”任爽蓦然回首,眼珠幽幽地,像两个黑洞。

    “害怕?”张漂亮完全体会不到好友的忧虑,满脑子只有无数甜宠穿越剧冒着粉红泡泡,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为什么要害怕?这种好事别人想还想不来呢,我害怕什么?我看你啊,就是想太多,你平常都不看电视,不上网的吗?连这都不知道,这叫科学黑洞,虽然解释不清,可它就是存在,我们要坦然,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疑心容易生暗鬼自己吓自己!”

    “我有点怕……”任爽耷拉了眼皮,幽幽地说,“我不知道你的过去是怎样的,反正我的过去,除了看看爸妈,其他没有一点值得留恋。”

    “啊,”张漂亮听得直呲牙,“你过去是多惨啊,居然让你想抛弃?”

    “已经发生过的哪里能抛弃呢,只是我更想活在当下罢了,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没必要再经历一遍!”任爽捏着手机摆弄来摆弄去,有些烦躁。

    “你是不是没摸透这个跑步机的功能啊?回到过去,不是单纯回去,你是可以发挥主观能动性做出改变的啊!你看我,我的过去曲男神根本不认识我,我回去之后抓住一切机会和他相遇、相知,他现在对我啊……”张漂亮迷醉地笑出了声,“他说我是他的心、是他的大脑,是他灵感的源泉,他献上新手采来的清晨第一枝红玫瑰,像西方童话里的骑士对公主那样单膝下跪,请求我做他的专属人体模特呢!”

    “可是,即便回到过去体验了一把改变过去的瘾,也不能当最初没有发生过啊,我们不还是回到了现实中?”任爽自己的脑子也很乱,但她还极力试图说服张漂亮,越跳出来看,她就越觉得自己之前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不然,你都成她专属模特了,之前还找我帮你介绍认识什么?存在了就是存在了,因为它存在,你才有过去可循啊?如果过去可以随时修改,那么哪里还有真正所谓的过去?没有了过去,当下不也就失去了意义吗?未来又在哪里?”

    “哎呀你好烦,我不跟你说绕口令!”张漂亮话不投机直接摆手,“我的事我想怎样就怎样,你如果一定不想再回过去,那你就把回到过去这件事当成当下你正在做的事不就好了?就跟二刷自己喜欢的剧,技术好的话,还可以按自己喜欢的样子顺便剪个辑,有什么不好?”

    “你这个比喻……”任爽陷入了自我矛盾之中,好像张漂亮说的也对,“有点道理!”

    张漂亮一喜,刚想说话,任爽忽然又撩起眼皮子,说:“可我不喜欢,不想再沉溺于过去,我想——退货!”

    “不是吧,这么神奇的事你也肯错过?”张漂亮的嘴张得圆圆的,简直难以置信,想给好友洗脑又找不出合适的词,瞬间被她固执的目光打败,气馁地说,“算了我不管你了,你自己考虑一下吧,回到过去弥补遗憾,真的很好……”

    “可能我缺个你男神那样让我为之心动的目标吧,回到过去,我真不知道我做出来的事到底是对还是错。”任爽忽然想起了自己做白日梦发狂辞职的事,提醒了好友一句,“而且,我失业就和跑步机能回到过去有关,我发现我对它开始上瘾,竟然分不清真实与虚幻,这样下去可不行,我的生活会真假混淆一团糟糕。还好今天只是辞职失业,若是明天后天在我意识错乱的情况下出了更大、更严重的事怎么办?我不知道凭我目前的能力能否担得起修改过去带来的后遗症,所以,我决定放弃,好好把握当下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抓得住的。”

    “你真的决定了?”张漂亮还是很难相信,怎么现实里的人和她看过的剧和小说里的人差那么多,胆小鬼!

    “嗯,”任爽点了点头,看看外边确实是天亮的样子,就说,“我先下去了,你也想想我的话,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一旦修改过去幻想美梦成了瘾,那现实里的自己跟被抛弃了又有什么区别?过去已成定局,再改也是过去,抛弃可塑的当下和未来,活在修修补补的过去里,我不能想像。”

    任爽换好衣服出门下楼的时候,张漂亮追出来叫住了她,说:“提醒你一件事,7天无理由退换货!然后她转身,关上了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谢谢……”任爽坦然下了楼。

    回到自己房间,任爽看看跑步机,虽然才7天,却好像已经陪伴了她一生。穷到养不活自己的一生,还不如直接拉倒,她准备退货要钱,小两千呢,应该能熬到她找到下一份工作!但是,又好可惜,这到底是台神奇的跑步机!不过,神奇也不能当钱花,神奇也改变不了她的命运,还害她颠倒黑白、意识错乱,混淆了现实与幻觉,导致失业回家吃自己。

    纠结了半天之后,任爽掏出手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眉头越锁越紧。这台跑步机它,居然已经超过了7天无理由退换货的日期!原来,她是只有7夜上跑步机不假,可中间有1天她没上。实际上,这已经是第8天了。

    最糟糕的是,任爽当时为了10¥的晒图奖金,提前点了收货!接着,她试图联系客服协商一下,却始终无人回应。

    鬼小姐球球的店——真垃圾!

    “冥冥之中似乎有股神秘的力量阻止我,难道我错了吗?”任爽骂完商家又开始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跑步机却闪过一句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任爽没看到。她既然有了退货的想法,便刻意控制着自己不往跑步机跟前凑,免得好像被诱惑的瘾君子样欲罢不能。她想着自己,又想起了沉迷其中的张漂亮,今天的她,可不就是前几天自己的写照么!她想起来一事,赶快打开手机相册,她在画室对着张漂亮狂拍一通,就算太紧张拍糊了也该有个影子吧?

    没有!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说,刚才真的是梦境,而且是张漂亮的梦境,那自己又算什么?是自己跑进了别人的过去,还是存在于别人过去的自己从别人的过去里跑了出来?

    任爽想到一个最古老的办法,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狠狠地掐了自己几把。直到确认疼出眼泪,确认皮肤起了青紫变了色,她才敢相信自己不是别人梦里溜出来的幽灵,而是个真真正正的人!自己仍属于自己,有独立的行为意识,有血肉之躯应有的反应。

    因为对跑步机特殊能力的信任导致自己发狂失业,任爽开始沉溺于自我怀疑不可自拔。就算胳膊上的肉还在痛,她仍一遍遍怀疑自己经历的现在到底是过去还是未来,是梦境还是现实。正如张漂亮所说的,就算是顺着跑步机回到了过去,那也不等于现在不存在了,不也还是现在发生的事,只不过像打游戏、刷剧一样,重置重玩儿么?不就是在现在做一件跟过去有关的事么?

    任爽甚至自我怀疑,也许公司内部的情况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是她阴谋论过度,自己吓自己?她坐在远离跑步机的彩拼布艺圆木凳子上,陷入了沉思。直到一声门锁响动,妈妈买菜回来,她才回过神。

    “哎,你怎么这个点还在,是什么东西忘在家里要回来取吗?”任爽妈妈老了许多,新染的头发黑是黑,但颜色有些呆板,看着没光泽,任爽早就劝她别再去那家店了,虽然便宜,但是手艺真不行,用的染发剂质量也不好。

    可任爽妈不听,每次回来还提点新鲜蔬菜,说这是自己从头上省下的钱,开心得像个打了胜仗的大将军。

    这两年任爽妈很少再提别人家的孩子了,母女之间的口角也少了许多,看自己妈妈兴高采烈地回来,她没好意思说失业的事,还马上把自己的面部表情和状态都调整到最兴奋的档位,蹦起来说:“不是,我请了年休。妈,咱们今天中午做好吃的,你先歇会儿,我再去楼下买点卤肉和鸭脖,咱们整几个菜。”任爽借用张漂亮的情况给自己编了个谎。

    女儿孝敬,任爽妈当然愿意,但又奇怪:“年休啊,你以往不都是不休,直接多挣的一份工资的吗?不过休了也好,一年到头都在加班,比国家领导人还累也没见你真弄出什么名堂,身体倒先要吃不消,就是个机器还要隔三差五停下来上个油保养保养,何况是大活人!那你去,我先把米饭蒸上,回来的时候捎瓶香醋,我这几年脑子不行,出去还记得,回来就又忘了。”

    “行,那我去啦!”任爽轻轻呼了口气,不是妈妈好骗,是她一直这么拼,谁也想不到她会突然失业,还撒谎。她到门口去换鞋,自然而然地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她刚提起的休闲鞋失手掉在了地上。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她任爽的生命竟已经走到了三十七岁!她慌乱地抬头看向墙上的小镜子,还好不见什么白头发,只是眼角有了浅浅的鱼尾纹,不笑还好,一笑特别明显。

    任爽有点惊慌,习惯深色、休闲的她,立即找出了自己丢在冷宫里的高跟鞋,又匆匆回房翻了件大红风衣,武装一番顿时精神了不少,买东西的时候还在想,回头一定要赶紧去做个最近流行的新发型。

    任爽妈在后边奇怪,下楼买点卤肉就几步路的事,还打扮什么?她这几年变化也挺大的,从以前爱逛公园学人家跳广场舞,变成了每天窝在床上腿上搭条她最爱的红牡丹毛毯,刷手机、听小说,以及被动地看很多大数据专门针对老年人的小广告。

    任爽怕她妈妈在家窝太久对身体不好,劝她出去锻炼,还说:“人家都是父母劝孩子不要沉迷网络天天耍手机,咱们家倒好,反过来了!这要是早几年啊,像你这样,肯定就是那个天天跑游戏厅,被老师和少先队堵门口抓的小孩儿!”

    任爽妈被叨叨到受不住,最后才委屈地表示,她去公园的时候被人欺负歧视,她不想去了,宁肯沉迷网络,与世隔绝。可奇了怪了,她跟别的更年期后老太太不同,完全不爱大热的婆妈剧,嫌糟心,说她活了一辈子婆婆妈妈她够够的,恶心反胃,完全不想再看一遍,假的也不行!她如今尤其喜欢听网文,主角装逼打脸、扮猪吃虎,最后征服宇宙那种。

    任爽仔细问了几回才搞明白,原来她妈妈年轻时也是爱唱爱跳爱打扮的,那嗓子确实不错,调子很高的歌都能唱上去,比如后来极火青藏高原。可是她毕竟是苦过来的,穿的不好,普通话也不行,也不会打扮说瞎糊弄人,那些退休的城里老太太看不起她,组队排挤她,有天居然还赶她走,说那块地方是单位组织活动的,让她让开。

    任爽妈从那儿以后就再也不去了,不过偶尔会翻看她以前录的现场视频,美好的,她就跟着哼哼唱唱回忆一下,讨厌的,她就当笑话看个痛快,比春晚小品还有意思。

    任爽买了卤肉和鸭脖回来,一边换拖鞋一边抖着食品袋说:“一百多块钱,就这么点!”

    任爽妈已经蒸上米饭,捡好菜也洗了,正在看着以前去公园录的现场视频解闷。老人粗一听这话,立即起来拿自己平时准备的家用迷你手提秤要称下,任爽也由她。卤肉是老店,鸭脖是连锁,估计不至于缺斤少两,趁人不注意多夹多卖倒是屡见不鲜,好几回任爽都觉得东西一上秤再回到她手里就变重了,不过因为没有实际损失,加得又不算太离谱,她嫌麻烦也就没吭声。

    “够的,下次少买些就好了,咱俩吃不了这么多……”任爽妈放下肉和秤,又继续翻着自己的手机傻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花子都飚出来。

    “这么高兴!”任爽脱了外套好奇地挤过去,“看什么呢?让我也笑笑……”

    “她们两帮子人打起来了,笑死我了!”任爽妈的笑太过夸张,更像是在发泄,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你看,我去跳她们嫌我跳的不好,还不叫我唱,赶我走,说那地方是她们单位组织用的。这可好,人家这一帮子也是有组织的她们还敢赶人家,人家可不能轻饶了她们一伙人!看看看,就她骂的我,假发让人扯掉了。还有那个拿扇子的,还讥笑我的衣服不对,你看她衣服,一圈一圈勒在身上难看得很,我的衣服虽然不是名牌,但是最起码周正着……”

    “舒老师!”在一番鸡飞狗跳的撕扯扭打中,任爽发现了一个纤弱笔直的人影,是她少女时代最尊敬的气质女神。没错,就是舒老师!岁月虽然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却难改她鹤立鸡群的气质和风采。

    只是,在一片混乱的漩涡中,谁也难以独善其身。任爽怔怔地盯着那个身影,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不是因为是曾经的师生关系,是那个身影、那个孤独的姿态莫名熟悉,她一定在哪儿见过!

    任爽妈的手机里有很多公园现场录像录音,她一边唱一边对比,说那些人说她不会,她其实唱得很好。

    任爽都没听进去,她伸手返回上个视频,重新看了一遍,她妈妈没想到女儿突然对自己的视频感兴趣,立即在旁边热情地介绍了起来。

    任爽妈说,那天那伙主要是退休职工聚在一起的小圈子请了位专门拉小提琴的老师过来,她爱人是某高校教授,有空可能也会来教大家画画。

    “教授爱人?画画?”任爽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不会是她猜的那样吧!她想过凭舒老师的条件肯定能很快再婚,但是毕竟有过那样的传闻,她希望最好是再婚,再不是——复婚。

    画面中,舒老师淡漠地站在红色横幅下,那边摆好了音响等设备,圈出一大片空地,空地前是一排排彩色的塑料方凳。也许曾经是整齐的,现在却被挤得东倒西歪,舒老师就那么看着,好像在等那些勇敢的大爷大妈们一决胜负来恭迎自己踏上胜利战场的骄傲公主,任爽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舒教师这边的战力还是很强的,赶走了任爽妈这样无组织无背景的独行侠后,还赶走了两对打羽毛球的情侣,三个光膀子倒走捶背的老大爷。

    精彩的地方这才刚刚开始,任爽妈一开始委屈抱怨,最后指着视频又笑得肚子疼,还不忘了充当即时解说:“拉横幅那伙人平时洋得很、高级得很,画画、拉琴、吹笛子,唱那种啊啊啊那种外国歌还带谱子架子,偶尔还能敲着锣儿鼓儿整把胡弦来几声戏曲名段,家伙事儿特别齐全,人也是男女都有。另一边穿红上衣黑裙子的就只跳舞,换着花样放各种最流行的广场舞歌,说实话,她们平时最吵。

    “那天早上拉横幅的一来就到处赶人,说自己是单位组织的,让人让地方,开头还算客气,后来人一多吵起来就不行了。跳舞的就说公园是公家的大家都有权力用,哪个单位哪个人,凭本事先到先得,不服的话明天起早来占地方!拉横幅的又说,他们是有组织的活动,跳舞的人少音响吵还霸占这么大地方让这么多人干等,是没素质!不知道谁先挪了谁的东西,然后又谁推了谁,就打起来了!”

    任爽看视频里,拉横幅的那边人整体上看着更斯文些,倒很符合舒老师的气质,不过年龄段不太均匀,从五六十到七八十都有,人虽多能打的却少。

    另一边就不一样了,全是着装整齐满面红光的中年大妈,红色紧身上衣,黑色喇叭长裙。手舞足蹈毫无章法,只管提着音响操着塑料凳子当武器,一个顶仨。

    双方互不相让,战火迅速蔓延,不知哪飞来一把长绸秧歌扇,舒老师的头发瞬间磕散,红黄渐变,犹如夕阳陨落,披了她一身。任爽从没见她那么狼狈过,可即使这样,她还是那么优雅,只是目光一片麻木。她好像对什么都无动于衷,既不参与,也不离开,就像当她自己是个摆件似的,在哪里就在哪里,没有自我灵魂的行尸走肉。

    任爽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气质女神舒老师,怎么可能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定是她眼花,她为妈妈抱不平心里有了偏见。

    视频的最后,舒老师转过了身,那个身影——纤弱却笔直,和任爽在张漂亮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裁剪得体的香云纱民国风旗袍,高高盘起的发髻上,夹着镶宝石的发夹,奢华幽远。

    任爽觉得自己彻底混乱了,她怕吓到自己的妈妈,站起来说了声:“这边公园太大,人多就容易乱,你以后千万别再去,去了也别往上凑。人家都打成这样了,你还举个手机拍,万一把你误伤了怎么办?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别小看广场舞圈子,那也是壁垒分明,实在想跳等回老家了咱们那边也有活动,比这地方还大。行了,我不看了,现在去炒菜了,你也别看了,翻点别的有意义的东西……”

    任爽心神不宁地做着菜,期间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抬手摸着自己眼角的鱼尾纹,触感特别明显,她越发不确定时间了,疑惑为什么自己老得这么快?那些梦,是老了的自己回忆曾经的青春,还是自己现在仍陷在梦里,不知岁月?

    不行,自己已经陷入了思维和时间的死胡同,还得去找张漂亮!

    任爽把菜装盘摆桌,解了围裙就往外跑说:“妈,我去楼上叫漂亮下来一起吃饭!”

    任爽妈看着女儿风一样跑走,本来想叫住她说什么,最终还是打住了,心想:“这点事还跑一趟啊,发个信息叫一声不就行了?”又想反正这么近,不管她了。

    因为刚炒了菜,这屋子小什么味都不容易散,任爽妈就转了一圈把所有的窗子都打开。经过跑步机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嗡嗡”的轻微噪音,低头一看,跑带还在转着。

    “这孩子,忘东忘西,浪费电,还危险!”任爽妈边念叨边找开关,却见几个黑影闯入了视线。

    跑步机彩屏闪烁,飘起一行字:生命,在于运动……

    仿佛是专给老年人看的大黑体,也幸亏如此,不然还真是难为任爽妈了——她眼睛老花。

    “生命在于运动?对啊!”任爽妈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跑步机的转带始终慢慢地匀速前进,玩儿心起一抬脚,“反正闲着,正好上去走两步,试试她们年轻人的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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