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最后还是财务总监林岳出来打圆场，“有什么事大家好好商量，我们永诚跟你们丰盛前前后后合作了四年，大家已经跟一家人似的，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问题慢慢商量就是，大家都不要着急。”
韩董毕竟久经沙场，善于审时度势，他这时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在这个关键时候换审，绝非明智之举。现在真正骑虎难下的是永诚，绝非丰盛。
年报迫在眉睫，双方再这么僵持下去，只会对永诚不利，丰盛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少做一单生意罢了。
这么一权衡利弊，他的脸色和语气缓和不少，“是啊，有事大家好好商量，再说这些年我们一直合作的很愉快，如果真的换一家事务所，又要重新开始磨合，只怕大家都不习惯了，你们说是不是？”
董事长发话，永诚一众高层自然跟着齐声附和。
程嘉心中一喜，本来以为要谈崩了，听这口气，还有转圜的余地。
董事长亲自来铺台阶，岂有不下之理，她满含深情道：“说句实话，这几年合作下来，丰盛早已跟永诚建立了深厚的情谊，我也始终相信，永诚的未来，会越来越好。如果不是为了永诚的未来着想，我何苦要在这里为难大家，何苦费这么多口舌。忠言逆耳，良药苦口，还请韩董多多体谅担待。”
说完她朝胡达文使个眼色，既然我扮好人，你这个恶人就演到底吧。
胡达文心领神会，清清嗓子道：“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接下来我就实话实说了。”
“不是夸大其词，我从业这么多年，碰到需要审计调整的企业不在少数。而谈判到最后的结果不外乎两种：第一种，企业方妥协，按事务所要求出报告，意味着外衣要脱掉，比基尼出镜。第二种，双方博弈失败，事务所出具非标报告，外衣是保住了，但是胸前多了块牌子，上书两大字“造假”。”
“话是糙了点，但理就是这个理。古话说得好，两害相权取其轻，我相信韩董一定情愿选择穿的清凉点，也不愿意从此被贴上造假的标签吧。”
这个比喻非常生动贴切，但在座的没有人被逗笑。现场一片寂静，大家一个个都竖着耳朵，等着韩董的反应。
沉寂片刻后，韩董突然呵呵笑了起来，“人家艳照门的主角都不怕，一个个都敢出来演戏唱歌，招摇过市，我穿的凉快点怕什么。”
大家的反应明显慢了半拍，不过很快都回过味来，一个个跟着笑了起来。会议室顿时笑声一片，片刻前的低气压一扫而空。
这下大家都心知肚明了。韩董既然能这么讲，那就意味着，永诚的审计调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接下来就是怎么调，调多少的问题。
程嘉在心里长舒一口气，感觉犹如刚打完一场艰苦的战役，虽然疲惫，却又酣畅淋漓的痛快。这种努力过后的成就感，千金不换。
她忽然想到很久前听的一堂课，课题是“经典五大谈判策略战术”。
剑桥的金发教授站在讲台上，操一口标准的英伦腔，声音急缓适度，“谈判就是一场非赢即输的零和博弈，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要说“不”，也不要承认“是”……”
很快就要开奶茶店了，赵瞳满怀期待和憧憬，以至于疯狂迷恋上了制作奶茶。兴致极度之高涨，还特意网购了大批diy食材。
下午闲来无事，奶茶一不小心做的太多，不想浪费，又特别想听听别人的意见，于是她当即决定，送给事务所的小伙伴们品尝。
打包好奶茶后，她兴冲冲地开车直奔事务所。
看到她这位老同事，大家都热情地跟她招呼寒暄。她把奶茶逐一派发给大家，让大家多提宝贵意见。
不知是手艺确实无可挑剔，还是老同事们碍于吃人家的嘴软，最后赵瞳一句批评都没收获，满耳听到的全是赞美之词，让她好生郁闷。
派发到项北北跟前，赵瞳看出异样，“北北，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项北北揉了揉眼睛，表情不太自然，“没什么，可能最近太累了。”
“那你要注意身体，每年出年审报告这段时间，是一年中最辛苦的时候。”
最后派发到唐以微办公室。
赵瞳坐下道：“奶茶钱我就不收了，必须给我提点意见。”
唐以微告饶：“别，奶茶我只会喝，别的一概不懂，给财务报表找茬才是我的强项。”
正说着话，两人的手机同时有提示音响起。拿出一看，是程嘉在群内发了条信息，“谈判圆满成功，晚上请大家去我家吃烧烤。”
紧接着，又霸气侧漏地补充一条，“谁都不许缺席。”
赵瞳撇了下嘴，小声嘀咕：“切，就她这说一不二的性子，谁敢扫她的兴。”
唐以微心知肚明，“这话八成是说给项北北听的。”
赵瞳疑惑，“项北北怎么了？”
“上午被程嘉批惨了。”
赵瞳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刚才看她有气无力的样子，我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难不成，项北北工作上出什么差错了？”
唐以微不愿深聊，低叹道：“因为三观不一致，导致的矛盾冲突，看来姑侄之间也跟夫妻一样，需要有个磨合周期。”
赵瞳无奈摇头，“这个程嘉哪哪都好，就是太霸道。看来真把自己当项北北的姑姑了，一点都不见外，才会批评的半点情面都不留。”
唐以微想了想说：“也不能全怪程嘉，项北北身上确实也有问题。”
赵瞳：“那你在旁边，怎么不多劝劝她们？”
“程嘉是听劝的人吗？”唐以微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三观不合，说到底，还是两个人的思维不在一个频道上，你很难改变她的认知，她也不理解你的想法。我在旁边根本插不上嘴。”
听她这么一说，赵瞳也感觉爱莫能助，便懒得费再那个心，“也是，她们到底起是亲戚，自家人，我们就别操心了。”
想到家里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家伙，她再也坐不住，起身告辞，“我先回去了，先去把家里安排妥当，晚上才能溜出来。不然就靠阿姨一个人，肯定搞不定那两个小祖宗，晚饭估计都吃不上嘴。”
赵瞳走后不久，程嘉就回来了。
唐以微拨了个内线过去，委婉地跟她商量：“晚上我和赵瞳肯定过去，项北北如果不想去，你就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跟你说了她不想去？”
唐以微怕她乱猜，忙道：“她没说什么，我就是看她了蔫了一天，于心不忍。”
“既然她都没说什么，你着什么急呀。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圣母心泛滥是管理者的大忌。”
这话让唐以微心生抵触，“我的圣母心没那么廉价。我是考虑你上午对她的态度和用词太具有杀伤力，人家初入职场一小丫头，哪像我们久经沙场，刀枪不入，没皮没臊的。你还是给她点时间，容她缓缓。”
“那我又要说句不中听的了，玻璃心也是职场大忌。那她晚上更不能缺席了，好好历练历练，补补课。”
唐以微嘴上没吭声，心里却说，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颗甜枣？
等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一直没吱声，程嘉耐下性子道：“放心，上午的事情早翻篇了，我没兴趣穷追猛打。最近大家拼年审都累了，我就想放松一下。向你保证，敏感话题一概不谈。”
唐以微勉强应承下来，“行吧，项北北还没去过你家，下班了我带上她一起过来。”
一直到临下班前十分钟，项北北才姗姗来迟地在群内回复，就回了一个字——好。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不情不愿的勉强感觉。
程嘉家位于某高档小区，大门口有穿制服的保安站岗。访客需登记，同时保安会致电业主，确认无误，方可放行。
透过车窗，项北北看到小区内假山流水，绿树成荫。到一楼大堂，有管家办理登记，领取电梯卡，这样才能刷卡上楼。
项北北看得眼花缭乱，感觉犹如穿越层层关卡，又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味道。
电梯将她们送至顶层。
项北北乖巧地跟在唐以微身后，一声不吭进到屋内，眼睛忍不住好奇地四下乱瞅。
超大面积的欧式开放厨房，弧型转角真皮大沙发，占据整面墙的投影电视，玄关处大幅落地抽象画，水晶吊灯璀璨迷离，可俯瞰夜景的巨大落地窗。
如果不是白天刚刚有过那么一段不太愉快的经历，此刻项北北一定会夸张地大呼小叫，并附上大段赞美之词。
程嘉抱臂斜睨她，一眼看透她那点小心思，“想夸就夸吧，憋着多难受。”
项北北还有点膈应，牵了牵嘴角，没吱声。
程嘉：“这房子，看了会让你萌发奋斗的动力吗？”
“会。”项北北哪是憋得住话的人，终是开口了，“不过也让我更加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有些人终其一生奋斗的终点，可能还不如别人的起点。”
程嘉一怔，没想到印象中的幼稚小屁孩项北北，居然还能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