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听到这个答案，程嘉气的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哪怕项北北说是去借的高利贷，她都不至于气成这样。
“什么，你竟然去问你爸要钱，你知不知道，你爸在制鞋厂辛辛苦苦打工，一个月三千块都赚不到？”
项北北死命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低不可闻道：“知道。”
“明知故犯才最可恶！”程嘉愤怒地瞪她，“你自己说，你爸攒点钱容易吗，为了个男人，你就要拿你爸的血汗钱去挥霍，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都干得出来，你的心难道不会痛吗？”
急火攻心之下，程嘉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办公室里团团转，“项北北啊项北北，你这个恋爱脑，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打从项北北入职丰盛，表姑程嘉一直对她关照有加，还是第一次冲她发这么大火，项北北终于感到害怕了。
别说是她了，就连认识程嘉已五年有余的唐以微，都是第一次看她发这么大的火。连“丧尽天良”这种极端的词汇都用上了，可想而知有多愤怒。
可唐以微一时又不知该怎么劝，只能悄悄跟项北北使眼色，让她赶紧先服个软。
项北北已知大事不妙，低低哀求：“我不去旅游就是了，一会儿我就把钱还给我爸，这样总可以了吧？”
程嘉不耐烦地手一挥，“这不是去不去，钱不钱的事，是项北北你这个思想很有问题。”
项北北畏惧地看她一眼，立刻又胆怯地别开视线，“我的……什么思想？”
“你明知道以你的经济条件，根本承担不起如此大额的消费，却还要打肿脸充胖子。说的好听一点，这叫伪精致，说难听一点，就是贪慕虚荣；明知老父亲赚钱不易，毫无半点体恤之心，向他伸手要这么一大笔钱，你这就是不忠不孝；为了爱情，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放下一切，这是色令智昏。”程嘉一口气罗列出了项北北的三大罪状。
贪慕虚荣，不忠不孝，色令智昏。
这些项北北平日里最厌弃的字眼，此刻全都落到了她身上。它们就像针一样，扎的她鲜血淋淋，痛苦不已。她悲伤地发现，这每一条控诉都那么在理，她根本无力辩驳。
一开始她还死命咬着嘴唇忍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到了某个临界点，她终于崩不住了，抽泣起来，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唐以微看着于心不忍，本想安慰她几句，一转眼却被程嘉警告的眼神拦截，只能把话又咽了回去。
透过玻璃，程嘉瞥一眼办公室外。开放式办公区内，大家都忙碌地伏案工作，无人察觉到办公室内的异样。但她还是过去把窗帘都扯下来，总要给项北北留点体面。转身拿过纸巾盒，没好气地往项北北怀里一扔。
项北北抽了好几张纸，在脸上胡乱抹着。偏偏这泪腺就像泉眼，刚刚抹干净，又汩汩地往外冒，止都止不住。
程嘉以前看过一句话，说女人流的泪都是脑子进的水，当时看了没觉什么，此刻她觉得很有道理。她一点都不打算去安慰项北北，让她哭去吧，把脑子里的水好好清理清理。
为了给项北北营造一个理想的爆哭环境，程嘉遣唐以微去楼下的奢侈品店逛逛，让她把店里新上的春装都试过一遍再回来。而她自己，则去了事务所的运动房。
程嘉本打算趁着跑步的时间，强化一下下午谈判的腹稿，可脑子完全不受控制，想的全是项北北干的糊涂事。越想还越失望，发现她身上有一堆的问题，感觉需要重新定义此人，这样的项北北将她心里才积攒出的一点好感又抹去不少。
程嘉确实是怒其不争，可是真要让她袖手旁观，她又做不到。
此刻在楼下闲逛的唐以微心里也不是滋味。先是自责不已，感觉都是因为自己多嘴，让项北北遭此无妄之灾。
后来又开始担心，怕经此一事，还在试用期的项北北不仅转正无望，还会被事务所提前辞退。
估计是受心情影响，来的时候，她本还打算给自己添置一两套新行头，可走的时候，却是空手离店。那位全程贴心服务的女店员，脸上隐隐透着不悦，她就当没看见。
等她们再回到办公室，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项北北的哭泣已告一段落，崩溃的情绪也已退潮，只是眼皮依然红肿。
看到她们进来，她畏惧地看程嘉一眼，转瞬又耷拉下脑袋。
程嘉不想跟她多废话，直接甩出了杀手锏，“我现在想跟你说的一共有四点。第一，说句不中听的，我和你项北北其实也就是边缘亲戚。你有那么多直系亲属，本来你的事犯不上我来插手，但既然你爸你妈把你交到我手上，万一你在出国旅游期间出什么差池，你让我怎么跟他们交代？”
“第二，你自己也是成年人了，接下来是出国旅游还是去项目现场，这个决定权还在你自己手里。如果你选择工作，我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咱们既往不咎。”
“第三，如果你决定出国旅游，请务必给我出具一个书面凭证再走，证明旅游纯属你的个人行为。旅游期间一旦发生任何意外状况，与我无关，与事务所无关。同时我也会通知hr，鉴于你不服从事务所的工作安排，等你旅游归来，第一时间就会收到丰盛的辞退通知书，电子和书面两个版本。”
“第四，想给你一些过来人的忠告。爱情固然美好，但请对爱情少抱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穿水晶鞋的辛德瑞拉只存在于童话里，现代人的爱情绝对没你想象得那么纯粹。对女人来说，一定先要有面包，才能去考虑爱情。女人一定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没有哪个男人会爱上一株菟丝草，势均力敌的爱情才更长久。”
项北北回到自己工位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大家都去食堂吃午饭了。
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感觉心也是空落落的。
为了这趟旅行，关哲特意组建了一个名为“一号公路撒欢”的群。手机拿起又放下，文字改来又改去，几个回合过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在群内发了条信息，“跟大家说声抱歉，下月初我有个ipo项目，行程只能取消了。”
发送键一按下，项北北心里一阵阵发慌。她很清楚，按照他们的脾气，接下来，她要迎接潮水般的愤怒和指责了。张珍娜和尹思浩他们会是怎样的反应，她一点也不在乎。说到底，她只关心关哲一个人的反应。他的脾气一向很大，她好怕，怕他一怒之下，删了她这个好友。
想当初，为了挤进他们那个阶层，她做了那么多努力，撒了那么多谎。好不容易，他们现在终于吃饭会想起喊上她了，唱k泡吧也会拉上她一起。他们邀请她一起去美国玩的时候，她知道自己负担不起，不是没犹豫过。可是为了关哲，最后还是一咬牙答应下来。
努力了这么久，她不想因为这件事，一切又回到原点。
果然，信息一经发出，群里很快就炸了锅。
关哲：“项北北你怎么回事，机票和美国那边的酒店我都订好了，开什么玩笑？”
张珍娜：“我年假已请好，美金已换好，行李已打包好，项北北你逗我玩呢？”
项北北咬紧嘴唇打字，“没开玩笑，一个临时加塞的ipo项目，我也没办法。”
关哲：“你们事务所那么多资深审计师，派谁去不行，你这种可有可无的新手小白，去了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要我说，就是你们领导存心跟你过不去。”
项北北飞快地回，“没有没有，我们领导一直很关照我的，就是因为我专业技能还一窍不通，才让我去多历练。”
想想又补充一条：“我现在还在试用期，借我一百个胆，也不敢违抗领导的旨意，你们一定要理解我。”附上一个谄媚讨好的表情包。
张珍娜：“你姑姑不是事务所最大的老板吗？旅游这种小事情，你去求求她，还不是一句话就解决的事。”
项北北：“跟她说过了，她不同意，让我以工作为重。”
关哲：“旅游就是你的个人私事，她都要插手，你姑姑太霸道了吧，项北北你是不是认了个假姑姑？”
张珍娜：“如果是真姑姑，就不存在试用期了，更不会拦着不给旅游，肯定是假姑姑，鉴定完毕。”
这也是项北北的一个谎言。她曾跟他们吹嘘，事务所最大老板是她亲姑姑。
她知道这样吹牛不好，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她又渺小又贫穷又不优秀。只有这样，才是最快最轻松变得更优秀的办法。
看着他们的聊天记录，项北北心里五味杂陈，无言以对。
尹思浩估计刚刚在忙，这时才有反应，愤怒是免不了的，“再过几天就要出发了，这个时候反悔，项北北你存心的吧？还干审计的人，太缺乏诚信了。”
张珍娜：“早知道这样，我就跟朋友去日本滑雪去了，这么光耗着，什么都没玩着。”
尹思浩：“关哲，她不去就算了，我们自己去，行程不变，这世界少了谁地球都照样转。”
关哲：“可以啊，不过我申明在先，我的英语都还给老师了，带队翻译官你来接任？”
四个人里就项北北的英语最拿得出手，跟老外交流基本无障碍。本来大家都商量好了，由她来当这个带队翻译官。现在她临阵变卦，总要有人来接替她才行。
尹思浩：“别，我说的英语连鬼都听不懂。”
张珍娜：“英语跟我有仇，你们可别指望我。”
看着他们聊，项北北明智地一言不发。从他们的对话中，她突然悟出一个道理：人一定要自力更生，凡事不能太依赖别人。
就像程嘉刚才说的，女人一定要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其实何止是女人，这道理适用于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