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程嘉托着下巴，语调中隐隐透着一丝惆怅，“既然从大一就喜欢上了，还喜欢了这么多年，那就去追吧，尽全力去追。在还能爱的年纪，放肆地去爱，不管将来结果如何，起码人生不留遗憾了。”
从项北北身上，程嘉仿佛看到了大学时的自己，看到了自己的初恋。对方也是高她一届的学长，他们爱的如火如荼，难舍难分。因为那个男生家世一般，后来遭到了母亲的百般阻挠。
那时的她还是太年轻，并没多少对抗母亲强权的勇气，最终是她先提的分手。分手后不久，对方黯然远走美国，从此音讯全无。
回忆往事已毫无意义，程嘉强迫自己从回忆的思绪里抽离。
虽然她比项北北就大了八岁，嘴上还不愿承认，但在她潜意识里，早已把自己当成了项北北的长辈，抑或是亲人。这一点，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她叮嘱项北北，“不管多喜欢，也别太惯着他，男人不能惯，一惯就会恃宠生娇。那歌词怎么唱来着……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后来大家的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赵瞳的小店上。
一番热烈的讨论后，一个方案脱颖而出，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那就是在金融街附近开一家奶茶甜品屋。
理由有三：一、金融街周边没有一家像样的奶茶甜品屋，导致很多奶茶死忠粉只能选择点外卖，而那些外卖奶茶屋距离金融街都很远，等送到她们手上，基本已过了最佳赏味温度。奶茶店开在金融街附近，客源有保障。
二、金融街距离赵瞳家十分钟车程，时间成本低，万一家里有点什么事，来去也方便。店里再招几个年轻雇员，大家换班看店足矣。
三、奶茶店的创业成本低，适合赵瞳这种创业小白练手。退一万步说，即使将来以失败告终，亏损也不会太大，不伤元气。
赵瞳自己也很钟意奶茶店这个方案，当即表示，回家就找老公募集创业资金去。
结束后，大家就地散伙，各回各家。
车到地下车库停妥，程嘉没急着下车，琢磨着是不是给母亲大人发条信息，告之今天相亲的结果。
信息删来改去，最后才确定内容，发了过去，“今天七个相亲对象我都见过了，准备先跟那位许愿先生试着接触一下。”
程妈妈的信息回的很快，“长本事了，一天把七个都见了，你不会把他们同时约在你们事务所会议室一起见的吧？”
程嘉气得翻白眼，“你女儿有那么弱智吗？在我楼下的咖啡馆，一小时见一个。”
“六个未婚的条件都不差，怎么偏偏就看上一个离过婚的？”
程嘉鼻孔出气，“不待见离过婚的，就别介绍给我，早干嘛去了？”
她不无忧伤地发现，她们果然是亲母女，连说话的方式都一模一样，都擅长用反问句来批评对方，火药味十足，针锋相对，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后来估计是嫌打字麻烦，妈妈直接一个电话过来，“那个许愿就是拉来凑数的，我怎么都没想到你竟会看上他。”
程嘉都被气笑了，“相亲又不是请客吃饭，还要拉人头凑数？”
程妈妈没接她这茬，自顾自道：“那个秦晓宇，你怎么没看上他？合着我昨晚那么多话都白说了。”
程嘉耐着性子解释：“这事怪不了我，要怪只能怪那个秦晓宇的真实情况跟你给我的资料出入太大。”
“有什么出入？”
“他根本不是爱丁堡大学毕业的，就是个杂牌军，去英国镀个金，混张文凭，那种学历，只能蒙蒙外行。”
程妈妈不以为然道：“嫁人又不是嫁文凭，反正英国留过学就行了，说出去一样体面，哪个大学又有什么关系。”
这话如果换个人说，程嘉一定会骂没节操。但此刻电话那端的人是老妈，也就只敢心里想想了。
她并不喜欢背后评判别人，但知道老妈没那么好忽悠，她若不说出点实质性的问题，只怕不好交代。于是道：“这个秦晓宇还非常好赌，赌注来的很大。你一向最不待见好赌之人，肯定不希望未来的女婿是个赌徒。”
老妈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没节操，“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是个人都有爱好。小赌怡情，以他家的条件，偶尔玩玩有什么要紧的。”
程嘉心说，几十上百万的赌注，可不是小赌，根本就是豪赌级别。不过她是怕了妈妈一点就炸的脾气，放弃了跟她争辩的想法。
只能继续细数秦晓宇的缺点，“这人性格浮夸，挺爱炫耀。”
没想到妈妈依旧是一副不以为然的口吻，“人家本来就有炫耀的资本，他家的厂子一年有过亿的销售额。”
程嘉一下没忍住，客观地反驳了几句，“过亿的销售没什么可眼红的，现在传统制造业的利润比纸还薄，过亿的销售不过是纸上繁华，看着数额庞大，利润可能还敌不过一个网红。”
这并非她危言耸听，以当下那些大牌网红，动辄一年就能赚几个亿，中国绝大多数传统制造业都难以匹敌。
岂料妈妈还是火了，在电话那端呵斥，“别以为当了注册会计师，就会算账了，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又来了，程嘉无奈道：“好好好，我不说了，虚心听您的教导。”
程妈妈气哼哼地问：“放着几个未婚的好小伙不要，真的打算就跟那个离过婚的交往？”
程嘉加重了语气，“是。”
程妈妈默了两秒，长吁短叹道：“算是应了那句老话喽。”
“哪句？”
“千挑万选，最后选了个猪头瞎眼。”
程嘉气极反笑，“那就怨不了谁了，这猪头瞎眼还是你帮我物色来的。”
这次妈妈被怼的静默了一会儿，半晌才幽幽地问：“跟他交往前，先问问自己，有没有当后妈的本事？”
“不试试怎么知道。”
知道女儿倔，再多说只会适得其反。程妈妈最后稍稍让了步，“行吧，那就先交往着看看，先互相先深入了解一下再说。”
挂了电话，程嘉长舒一口气。阿弥陀佛，老妈这一关暂时应对过去了。
下车一进到电梯，她就收到了许愿的信息，“明天下班去事务所接你，期待明天的见面。”
程嘉回：“明天见。”
隔日午后，唐以微把装有诚捷项目底稿的移动硬盘交给项北北，让她全部打印出来，装订成册后，送到质控部。
项北北走后不久，唐以微想想还是不放心。项北北第一次整理整个项目的底稿，万一顺序装订出错，必定会被质控部打回重来，一来一回浪费时间不说，出审计报告必然会耽误。这么一想，她马上也跟着去了打印室。
打印室里就项北北一人，唐以微进去的时候，就听到她嘴里正念念有词：“一个项目就要用这么多纸，完了完了，一棵树被我打印掉了，一个项目一棵树，一百个项目就是一百棵树，这简直是在破坏森林，罪过罪过。”
她会有此感慨实属正常，一个项目经常动辄一米高的底稿，用纸量确实巨大，堪比吃纸怪兽。
只是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就这么有环保意识，唐以微失笑，“我们事务所一直用环保纸，你用不着有负罪感。”
项北北还是第一次听说环保纸，扭头好奇地问：“什么是环保纸？”
“就是用回收的废纸，经过再加工后生产出来的纸张，可以反复循环利用很多次。”
项北北顿觉欣慰，“还是环保纸好，善哉善哉。”
后来整理装册的时候，项北北悄悄跟唐以微吐槽：“别的同事都在抱怨，说质控部查底稿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大家私下会如此议论，唐以微完全能理解。质控部一贯以无论事大事小均严谨对待的态度，每每让自我感觉底稿已完美无缺的审计员惊呼：“他们怎么会挑出这么多毛病？”
她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那就把底稿做到让质控部挑不出骨头。”
项北北一脸羡慕，“放眼全事务所，也就你的底稿最入质控部严经理的法眼了。”
她这话并不算恭维，质控部的严经理俨然将唐以微带队的底稿当成了范本，曾好几次在事务所会议上当众夸奖，赞美之情溢于言表。
程嘉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从门口经过，堪堪听到两人的对话，就走了进来，对项北北说：“你们的唐经理这么苛求细节，骨子里又如此不服输的一个人，做什么肯定都不差啦。她就是那种传说中，账上差一分钱一定会连夜追查到底的疯子。你以后好好跟她学着点。”
这是夸她还是骂她？唐以微敛起眉头，转瞬又释怀，懒得再深究。没错，她就是这样的人。
打印机的纸盒又空了，唐以微拆一包放进去，转了话题，“我猜在很多企业财务的眼里，我们审计也是鸡蛋里挑骨头吧。”
“那只能说明他们想法太狭隘了。”项北北的语气一下激动起来。
“会计师事务所作为第三方机构，更像是一座桥梁，将一家公司的财务情况客观、公正地呈现给社会公众，让他们能够得到最透明真实的信息，这才是我们审计人存在的意义。我们跟企业不存在利益冲突，一年拿他们那么多审计费，鸡蛋里挑骨头，我们图什么？”
程嘉欣慰地拍拍项北北的肩膀，“不错啊，对审计的认识挺深刻。如果每个企业财务都有你这样的觉悟，那我们就烧高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