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她放下酒杯，侧头想一下，“记得以前曾经在网上看过一个选择题，如果每个人可以拥有一项特异功能，你最想要哪一项？一共五个选项：时光穿梭、瞬间隐身、读心术、预知未来、互换人生。记得我当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互换人生”，而我想互换的那人就是程嘉。可是前一阵我突然发现，如果现在让我跟她互换，那还不如杀了我。”
认识赵瞳这么久，唐以微还是第一次听她吐露这样的心声。感觉意外之余，又有些心酸。赵瞳三岁丧父，孤儿寡母，身无所长，生活之不易可想而知。她的人生初期如此灰暗，会有如此荒诞的想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大约也不愿沉浸于往事，后来赵瞳突然换了话题，“前年那个想挖你的事务所，那个事务所叫毕……毕什么来着？”
这么跳跃的思维，让唐以微一时都跟不上。怔忪片刻后回答：“毕马威。”
赵瞳：“对，毕马威，他们那时想挖你，后来程嘉为了留住你，给了你多少股份？”
大家都是闺蜜，唐以微自然不会瞒她，如实道：“百分之五。”
赵瞳一脸失望，“就百分之五，还是非股权合伙人，程嘉太抠门了吧。”
唐以微啼笑皆非，“不抠门了，百分之五的干股已经很好了。不信回家问问你老公，他又给了那些创业初期一直追随他的元老多少原始股，撑死了百分之一，百分之二，绝对不会超过百分之五。而且，就算程嘉不给我这百分之五，我也不会跳槽。”
赵瞳托着下巴，大约酒多了，眼神迷离，“为什么？”
唐以微说：“程嘉对我有知遇之恩。当年她来j大校招，我记得当时有好多审计和财务专业的学生投简历给丰盛，她却一个也没看上，唯独青睐我这个数学系非专业学生。这几年相处下来，我越发觉得，她选对了人，我也跟对了人。”
默了半晌，她又补充了一句：“这份工作给我带来的最大幸福感，并不是赚了很多的钱，而是和靠谱的人做有意思的事。”
程嘉就是那个靠谱的人。
此刻这个靠谱的人正堵在内环高架上，一肚子烦闷。
上下班高峰时段的交通拥挤不堪到极点，半个多小时车子一动不动，程嘉开得心火直冒。平常回家只要半小时的车程，最后硬是花了两个多小时。
即使父母一直等到她回家才开饭，餐桌上还有她最喜欢的油焖笋。程嘉坐下后，还是没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非要让我回来干嘛？”
程妈妈一听就不乐意了，重重放下筷子，劈头就是一番冷嘲热讽：“哟，听你这口气，以后只有节假日才能回来了。程总现在好大的架子，以后想请你回家吃饭，是不是还要提前预约一下？”
程嘉懊恼地想抽自己，她怎么又没管住嘴，又去招惹这座活火山。
妈妈李媛媛驰骋商场二十余年，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里，早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格。年轻的时候，还稍稍知道收敛一点。这几年也不知道是不是更年期作祟，脾气越发难以捉摸，一言不合就暴跳如雷，继而招来她的百般斥责。
不过多年的经验告诉程嘉，活火山吃软不吃硬。
她赔上笑脸，撒娇道：“妈，我没这个意思，给您赔不是，我错了还不行吗？”说完殷勤的帮她夹了几筷菜，以示安抚。
程妈妈脸色果然和缓几分，瞪她一眼，“你以后少气气我，我就烧高香了。”
程嘉谄媚道：“借我一百个胆也不敢气你啊，事务所要做大做强，以后少不了还要您经常来指点江山。”
程妈妈脸色又和缓几分，隐隐已透出笑意，她叹了口气，“唉，现在的江山属于你们年轻人，我老了，思想也落伍了，有心无力喽。”
妈妈的个性一直争强好胜，不服输不服老，程嘉何曾听她说过这么颓废的话，安慰道：“老什么呀，上次你来事务所，有个新员工，第一次见到你，还以为你是我姐姐，一个劲夸我们姐妹长得像呢。你要是不说，谁会相信已经五十八岁了，看上去顶多三十八。”
程妈妈很受哄，笑的眼角的鱼尾纹都出来了，“今天嘴怎么这么甜，一回来就给我灌迷魂汤。家里又不是没镜子，说我年轻几岁，我还相信，年轻二十岁，那肯定不可能，当你的姐姐就更不可能了。”
程爸爸这时也凑上来，拍老婆的马屁，“我们单位的同事都特别羡慕我，一个个夸我命好，娶了个又年轻又漂亮还这么能干的老婆。”
程嘉的爸爸程之焕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在w市财政局当综合科科长。虽有一官半职在身，但平时在家里却说不上什么话，唯老婆是从。
毕竟家里能住上大别墅，全仰仗能干的老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程妈妈笑着白他一眼，“吃你的饭，别跟着瞎起哄。”
说说笑笑，一顿晚饭吃的倒也其乐融融。
但是晚饭过后，母女两人还是吵了起来。
饭后爸爸靠在沙发上，看他的每日必修课——新闻联播，保姆韩姨收拾碗筷，妈妈在厨房切水果，只剩程嘉一人无所事事。
怕又惹妈妈不高兴，吃完饭她没敢马上就走。上次走的急了点，结果招来妈妈幽幽的一句：“女儿是狗，吃完就走。”一句骂人的话，还被她整出个押韵效果，程嘉当时听得哭笑不得。
她就陪着爸爸一起看新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陪他聊天。
程妈妈端了一大盘水果过来，顺势也在沙发上坐下。
看到有她最喜欢的草莓，程嘉拿了几颗过来吃。
程妈妈问：“今天发给你的七个人的照片，看过没有？”
程嘉其实一张都没看过，但生怕说实话又招惹到她，随口道：“看过了。”
“那对哪个印象最好？”
程嘉眼珠一转，“光看张照片，能有多大印象。现在美颜修图app都泛滥成灾了，照片即照骗，还是要看真人来的更加真实直观。”
程妈妈沉吟片刻，“这七个里我最钟意一个人，剩下的六个，你要是嫌麻烦，不想见也可以不见。”
程嘉会答应相亲，本为了应付交差。现在老妈突然改口，又把决定权交到她手上，简直宽容的太出乎她意料了。
她怔忪几秒，才想起重点，“你最钟意哪个？”
“那个叫秦晓宇的男孩，长得挺帅，人也很有礼貌，还是海归，我看着就很不错。”
程嘉大吃一惊，“你们都见过面了？妈，我说这七个人你不会都已经提前见过了吧？”
“没有，没有，我就见过秦晓宇一个。他妈和我做了那么多年生意，一直到前几天，我才见到她家的宝贝儿子，小伙子看着真不错，人特别精神。”
程嘉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老妈怕是要把这个秦晓宇硬塞给她了。
果然，程妈妈笃悠悠道：“我把你的照片给他妈妈看了，他妈妈也特别钟意你，一直夸你气质好，说一看就是有教养的好姑娘。闺女你看，秦晓宇已经三十三了，你也老大不小，三十一了，所以我和他妈都希望这门亲事能快点定下来，再拖下去，就过了最佳生育年龄了。”
程嘉瞠目结舌，这个秦晓宇她都还没见过，老妈这就要把她打包卖了。有没有搞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气急之下，她的声音高了几度，“妈，你过分了。那个秦什么晓宇的，人我都还没见过，你自己也才见过一回，好人坏人脸上也没贴字，办事有你这草率的吗？你怎么不想想，一个大男人，长得不赖，家财不少，又是海归，却三十好几还没结婚，这里面没准就有问题。”
程妈妈细眉一挑，“能有什么问题？”
程嘉冷哼一声，“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身体有问题。”
程妈妈瞪她一眼，“人家挺好一小伙子，不许你胡说八道。”
程嘉哑火片刻，最后没忍住，吐槽道：“没想到都二十一世纪了，包办婚姻的残渣余孽还没清除干净。”
一直沉默旁听的程爸爸，这时也插话进来，“女儿年龄是老大不小，可你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答应人家，总要让他们年轻人先相互了解一下，看看合不合适再决定。不是我说你，你这事办的确实草率。”
遭到父女二人的连番指责，妈妈一下就火了，狠狠瞪爸爸一眼，“看你的电视，吃你的水果，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被这么一怼，程爸爸瞬间熄火。他心里其实也清楚，这个家里根本没他的半分话语权。
一时间大家都不吭声，满屋子的低气压。
最后还是程妈妈率先打破沉默，耐着性子跟女儿解释：“你急什么呀，干审计的人还这么没耐心，都不听我把话说完就急，我也没让你们马上就结婚。我和他妈妈的意思，这两天你们尽快见个面，如果彼此印象还不错，你们可把这个交往的时间缩短一些，把这个过程加快一点，少掉一些中间环节，直奔成家立业、生儿育女这个主题。”
程嘉掀起眼皮，“我如果没记错，你厂里的全自动激光切割生产线，整个加工工序走下来，用时需要三十五分钟。现在我想把时间缩短到二十分钟，你说行不行？”
当然不行！所谓欲速则不达，加工工艺上如是，感情上也是如此。
女儿的这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成功让程妈妈哑口无言。
不过狡辩一向是她的强项，只缄默了几秒，她很快应对自如，“话可不能这么讲，这个生产线上的事，怎么能跟婚姻大事相提并论。”
程嘉没兴趣跟她争辩，跟她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感觉有些话必须说在前头，“我可以答应你去见他，明天就见，但是除了这个，别的我什么都保证不了。”
程妈妈笑了，一脸自信道：“这个秦晓宇你肯定看得上，相信妈妈的眼光。”
程嘉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相信她的话，还不如相信这世上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