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试探
这盏玻璃绣球灯还是这般美丽。
三宝在内殿忙忙碌碌,宁瑄则看着那盏灯一动不动地发呆。
这灯原本是一对的,只是有一支被自己打碎了。
就在这时今□□会的报告也出来了,被送进了宁瑄的寝殿。宁瑄眼下虽然没有实权,但还是这个国家名义上的领导者,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已经得出结论的事情还是会报告给他。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文臣向来擅长打嘴炮战,互相扯皮更是练得炉火纯青。宁瑄本来以为这场朝会又是雷声大雨点小,可没想到这短短一堂朝会竟然做了这么多决定。
宁瑄虽然觉得张子初消失的很诡异,但他出现的更加离奇。还是在这个时间段,要是在平时一个太医的死活根本没人会在意,更何况是要挟一国谈判。但张子初牵连着晏相,金鳞教,怀王灭门案,太医院
真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谁也猜不准张子初身上有多少秘密,金鳞教又从他身上套出了多少价值。现在张子初人不知道被困在何处,无论是谁要杀人灭口也是鞭长难及,眼下唯一稳妥的办法就是救他回来。
一来可以借此稳定朝局,彰显朝廷的实力。
二来无论哪一方势力都可以借张子初打压对手。
三来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这些说来说去也这些结论只是推论,没有确实的证据。
眼下宁瑄很清楚自己能做的也只有等而已,提前下定论一定会出现意料之外的结果,很有可能聪明反被聪明误。宁瑄不由自嘲道,朕这九五之尊就好像买菜送的香菜,手上没有一兵一卒,说话也没有丝毫分量。
继续看下去,宁瑄的目光定格在了一行字上,他的手好似冻结在了空中。怀德太子祭奠仪式于十一月十四日举行,十二月初一下葬。
原来太子哥哥真的不在了。
都说世间好物不易见,彩云易散琉璃脆。朕与宁熙哥哥就好像这一对玻璃绣球灯,一个早已经碎了,另一个只能孤零零挂在这里。它的主人躺在了棺材里,不知道他会不会怕黑。
大白天的宁瑄却觉得有点昏暗,他拿起火折子亲自点燃这盏玻璃绣球灯。
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灯下,灯影伴着人影就好像故人又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宁瑄才从这无可名状的悲伤中回过神来,他摸摸了灯穗子,下了决断,从今天起不再吃药丸。十四日的祭典他一定要去。
“三宝吩咐下去这三日内不许这盏灯熄灭。”
下朝之后晏匀叫住赶着去给陛下请脉的张勋。
“张大人,请留步。”
“不知小晏大人有何指教?”
“不敢,在下只是想询问一下陛下的病况,可否耽误张大人片刻。”
张勋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
“即是陛下的事情,老夫义不容辞,小晏大人这边请。”
两人来到一处人烟稀少之地,晏匀直接发问:“张大人所持的信物是你伪造的吧。”
张勋没想到晏匀竟然这么直接,朝堂上晏匀讨要长命锁时张勋就早已做好了被看穿的准备,他原本打算和晏匀打太极到底。
“小晏大人此言何意?”
“我知张大人是爱子心切才会伪造证物,但既然金鳞教希望在下去谈判,那在下也要做下万全准备。毕竟能不能救回张子初全系在在下身上,还望张大人慎之。”
又是这般开门见山,分剖局势,让张勋进不能,退不得。
但晏匀说的实在在理。
“好吧,这长命锁确实是老夫伪造的,但书信确实是金鳞教送来的。”
“老夫只是怕单凭一封信难以说服众人,所以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和晏匀所料想的丝毫不差。
“我可以为大人保密,也会尽力救回张子初。但还请大人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眼下时候未到,到时候就劳烦张大人了。”晏匀笑着说道。
张勋对这种动机不明的条件很是担心,但眼下也只有答应他了,若日后可以反悔
“请张大人将长命锁交给在下做个见证吧。”
啊,这张勋明显不怎么愿意,他知道就是这块长命锁让自己露馅了。
“做君子,还是做小人,都需要一定的前提条件。在下愿意相信张大人,但我们还是先小人后君子的比较妥当。”
张勋此时此刻根本无计可施,只得咬牙将东西交给了晏匀。
摆平了张勋,晏匀出了宫门,发现晏相的马车在等他。
晏家父子一同乘马车返回家中。
晏瑾云抚着胡子问道:“匀儿,此事你有何看法?”
“金鳞教将验货和谈判的日期定为同一天必然有所图谋,但孩儿眼下也想不通他们这么做的理由。”
“你相信张勋?”
“这种事情他不敢隐瞒。”
谈到此处晏瑾云就明白了,长命锁是张勋伪造的,目的也很明显。
父子二人已经有了共识,晏匀没有说他与张勋谈了什么,晏父没有追问。
晏家父子一进门就遇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长生。
此时的长生想死的心都有了,为什么这两人会一起回来!
这,这书,是该怎么办?
原本长生是想先报告给晏相,但既然小晏大人也在。上谕也是给小晏大人的,那就只能硬着头皮将书给小晏大人。
“奴才拜见二位大人。”
说罢,长生将书呈上:“陛下命奴才将此书还与小晏大人。”
晏匀看着书面上是五个大字,好一招将计就计的反间计。
晏匀淡定地接过书,“有劳公公了。”
“陛下有没有什么话交代公公传达。”
这个眼神是要杀人的节奏,宫里的人察言观色自是一绝。长生知道如果此时将陛下下达的话说出来,自己怕是走不出这个门。
“没,陛下什么都没说。”
好在冬天穿的衣服够厚,没有人能看出长生里面的棉衣被浸湿了。
“嗯,书我收到了,天色不早了,还请公公回宫复旨吧。”
“是。”
长生低着头,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要如何将消息传递给晏相。
晏相身边的王管家送长生到门口。
此人是晏家的老人,很得晏相信任。
“王管家,多谢你借我这些银子,是我归还的迟了。”说完便不由分说将一包银子塞进了王管家手里。
长生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王管家心领神会:“公公客气了,若有难处请公公尽管开口。”
王管家回到晏相身边时,晏匀已经离开了。他根本就没有借钱给长生,也搞不明白长生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一五一十将长生的反常告知了晏相。
“嗯?”晏瑾云若有所思。
“王管家,封二百两银子送于长生。”
“是。”
“让匀儿今日不必来请安了。”
“是。”王管家退出了门外。
晏府的密室中也亮起了烛光。
“老夫交代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属下惭愧,一直没有找到张子初的下落,反而让金鳞教夺得了先机。”
“如今想来一定金鳞教的人在怀王府放了的那把大火,在浓烟之中趁乱将将张子初乔装打扮避开了我们的监视。”
那黑色的人影随着烛光摇曳,条理清晰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串联了起来。
“事后推敲,对你来说不难。”
“请丞相责罚是属下办事不力。”
晏相并不是那种将过错全部推给属下的人,他清楚的知道影卫的行动之所以一无所获,一大部分是由于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失误。
“现在不是责罚你的时候,况且这份责任理应由老夫来承担。眼下老夫有两件事要交给你去办,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请丞相大人吩咐。”
“第一件事保护宁熙殿下的尸体,不得让任何人破坏。”
啊?影卫彻底懵了,他原本以为晏相会让他毁尸灭迹,没想到居然要保护尸体。
晏相看他一脸不解,继续解释道:“金鳞教有意将张子初牵扯到老夫身上,就是为了让人怀疑老夫对宁熙殿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举动。”
“因此只要有人破坏尸体,那么就必然引起旁人的怀疑,就会有人提出对宁熙殿下的尸体进行尸检。那老夫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影卫也听明白了晏相的意思,只有宁熙殿下的尸体平安无事的躺在棺材里才能让心存不轨的人没有验尸的借口。
“是,属下遵命。”
“第二件事派几个人去保护匀儿,不许他在这次谈判中出任何差错。”
“是。”
“记住也不要让匀儿发现你们。”
“你去吧。”眨眼间人就消失不见了。
晏相一个人坐在密室里静静地思考,金鳞教特意把验剑的时间和谈判的时间定在同一天,同一个地点,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匀儿……”不到万不得已晏相也不愿意去怀疑自己的儿子。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夫纵横官场这么多年,就是凭借这种如履薄冰谨慎。
可父子终究是父子,若是因为这件事生了嫌隙反而得不偿失……
就当是为父对儿子的一次试探吧。
事后的纠结并不能影响晏瑾云一开始的结论。他就是这样冷静且无情的人,事后的找补不过是在为自己找理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