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辅臣
朝堂之上依旧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眼下晏家虽然一枝独秀,门生党羽众多,但反对者亦不少。只是碍于眼下的情势不便多言作为壁上观罢了。
文赫和晏瑾云又因为讨伐金鳞教和前太子丧仪掐了起来。
“眼下金鳞教必须尽灭,皇城之下,陛下登记大典当日居然公然行凶杀害皇族,如此滔天大罪岂能放过!”文赫这番话说的义愤填膺,调动不少朝臣的附和。
“诸位同仁暂且冷静。”晏相眼下必须压制住群情。
“金鳞教罪无可赦,可眼下我们并不清楚金鳞教的总部藏在哪里,贸然发兵反而会打草惊蛇。该教成员大多隐藏在江湖市井之中,一旦打草惊蛇他们便会化整为零混入百姓之中。正所谓大隐隐于市,要想再抓住他们就难了。”
“何况眼下宁熙殿下尸骨未寒,理应入土为安。”
晏相言辞滴水不漏,条理清晰分析了当前情况,给出了合理的不能出兵的理由。甚至于打出了宁熙殿下这张感情牌,各位大臣念及怀德太子也不得不退一步。
文赫一听此言就知道这老匹夫在玩弄文字游戏,“晏大人,恕在下直言,怀德太子后事与剿灭金鳞教并不冲突,这是两码事。”
“怀德太子后事可交于礼部,置于剿匪的工作陛下则全权交于丞相大人。在下认为只有各司其职才能上慰陛下,下抚黎民。”
晏相知道文赫这小子没安好心,此举分明是要看老夫作茧自缚。
两人可谓是针尖对麦芒,谁都不肯退让半步。其余诸位大臣的立场也在两人之间来回摆动。
就在这时张勋站了出来。
众人都傻眼了,区区一个太医令是来凑什么热闹。难道是陛下
“张大人可是陛下的病情出现了反复?”晏相问出了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非也,陛下已经有所好转。”
嗯?那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微臣有一事要告知诸位大人。”说着张勋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
“微臣昨夜在宫中为陛下诊治,一个时辰前家中仆从将这封信送进了宫。”
信?什么信值得如此大张旗鼓惊动众人。
“正是金鳞教传来的书信。”
蛤???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晏相的心里暗叫不妙,张勋一个时辰前就接到了消息。也就是说在上早朝之前他刻意对自己隐瞒了信息,看来张子初的事情让他对老夫的成见颇深。
文赫正在为胶着的朝堂论战伤脑筋,没想到突破口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哦?是何内容?”
“信上说,金鳞教要和朝廷谈判。”
晏相捋着胡子,“为何谈判的书信是送到你的府上?”
是啊,这也太奇怪了,众大臣议论纷纷。
“因为犬子在他们手上。”说着张勋又呈出一块长命锁。
“这块长命锁是附在书信中的,是犬子自出生就带在身上的,我绝不可能认错。”
晏瑾云依旧保持不动声色,可内心千算万算不及天算,他不是没想过张子初还活着,但是他万万没算到居然是落到金鳞教的手中。
文赫拿过张勋手中的书信仔细读了起来。
“晏相这信上还说,金鳞教唯一认可的谈判人选是小晏大人。”
霎时间朝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小晏大人。
自从晏家掌权以来,这位小晏大人的存在感就极低。若不是他身兼帝师和丞相之子的双重身份,朝堂上绝对不会有人注意他。
猛不丁地被人提起,晏匀就知道这一定是冲着父亲来的,现在自己还是继续装傻充愣比较好。
文赫饶有趣味地看着晏相,“就定在十一月十五日,湖竹村。也就是三天后。”
文赫的话中明显意有所指,张子初是晏瑾云带去为宁熙殿下看病,眼下居然被人绑架到了金鳞教?若是需要人质为何不将李思李太医也绑走?这张子初和你晏相究竟有何关系?
最引人遐想的一点就是谈判的人选,晏匀,你的儿子。
眼看局面将要失控,三位辅政大臣中的其他两位,孟逢春,李芳树急忙出来打圆场。
孟大人道:“这金鳞教实在是胆大包天竟然敢绑架朝廷命官来要挟朝廷。”
李芳树心领神会,“就是,实在是可恶至极。张大人快快请起。朝廷一定会救出你的儿子。”
好一个混淆视听,成功地将内部矛盾转化成了外部矛盾。既保全了朝廷的脸面又不得罪晏相和文大人,官至一定地步果然都是千年修行的狐狸。
晏相也借坡下驴,“二位同仁言之有理,小儿虽不成材,但也绝不畏事逃避。既然人家都发来了邀请函,犬子定不会缺席。”
张勋老泪纵横,“多谢诸位大人。”
“张大人,可否将长命锁借在下一观?”
半晌不言语的晏匀终于开口了。
只是这一开口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一把长命锁有什么好看。
张勋也没想到小晏大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迟疑了一下,还是将长命锁奉上,“小晏大人请看。”
晏匀仔细端详着手里的小物件,这把长命锁一看就知道很贵,做工很是考究。但是太新了,通体都没有多少磨损的痕迹,颜色也不够旧。
张子初今年也有二十多岁了,带在身上二十多年的东西不太可能保持这个面貌。当然仅仅凭借这一点还不足以成为证据,或许是最近有专门请人打理过。
但这条红绳就是破绽,这条红色很显然是用过多时的。这锁与绳本该一体,要新都新,要旧都旧。断没有可能只清理长命锁不更换红绳的道理。
晏匀心下有了定论,便将长命锁还给了张大人。
“晏匀,你可有看出什么?”晏相问道。
“请丞相恕臣眼拙,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晏瑾云听出了晏匀打给他的暗号,这把长命锁绝对有问题。
“罢了,先议事吧。”
“虽是谈判也不该让小晏大人一个人去,得选一个人保护小晏大人。”孟逢春又开始了他的和稀泥大法。
“微臣推荐御林军副统领刘崇,不知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这刘崇何许人也,李芳树的侄子。孟逢春很明白此时无论是推荐晏相的人,还是文赫的人,都只会让事情进一步升级,所以这个人选必须让双方都信服。
只有李芳树在心里暗自骂娘,老孟你这是在坑我。但是李大人也明白刘崇是目前最好的人选,更近一步来说,他也需要掌握这次谈判的过程。毕竟在当前的局面中要想维持中立就需要足够的情报。
各位大人各怀鬼胎,但出奇一致地同意了孟大人的人选。
李芳树也继续转移炮火,“礼部已经定下怀德太子和王妃的祭奠仪式在本月十四日,十二月初一共葬于长陵。”
虽说良辰吉日是上天所定,但晏相有对礼部尚书暗示要将宁熙殿下早日下葬。看来礼部也是墙头草,虽然提前了祭奠仪式,但却也推迟了下葬时间。
而这个时间点和金鳞教谈判的时间只有一天之隔,太过巧合难保不会出什么差错。众人虽然不再明面上争吵,但各自心里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即是礼部所选的日子,必然是良辰吉日。一切就按此计划进行。”
晏瑾云知道此时必须保持镇定,只有以强硬的姿态才能压得住下面的人,免得他们投鼠忌器。所以他明知这日期是个坑,却也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哦,对了。祭奠仪式陛下也会参加,张太医,尔等太医院的人务必精心调理陛下的身体。”
“臣等义不容辞。”
这一场朝堂风波总算是应付了过去。
春和殿这边,长庚将晏匀交给他的盒子呈了进来,他就跪在外室等着回话。
三宝将盒子送到宁瑄的手里。
什么东西值得师尊一大早送进宫来,宁瑄颇为好奇地打开了盒子。
是盏玻璃绣球灯。
“好精巧啊,小晏大人有心了。”三宝看着这盏灯赞不绝口。
宁瑄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叫长庚进来回话。”
“是。”三宝连忙去外室唤来长庚。
“小晏大人可有说什么?”
长庚跪在地上头都没有抬,“小晏大人只说是送给陛下,其余什么都没说。”
“不过”
“你但说无妨。”
得到宁瑄的许可,长庚才说道:“奴才看到小晏大人一路走来都抱着这个盒子,奴才想帮他拿着,他却怎么都不肯,直到门口才递给奴才。”
“那长庚你以为他是什么意思?”
这话问的稀松平常,但是确实一道要命题,长庚知道是自己的话太多了,他抬头对上宁瑄的眼睛,被这目光震慑到了,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回话!”三宝严厉地说道。
“是。”长庚回过神来将脑袋抵在地上。
“奴才不知道小晏大人是什么意思,奴才只是如实把看到的听到的告知陛下。”
很显然宁瑄很满意这个答案,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等等!”
长庚的心跳都停了半拍。
“以后你干爹若有事你就到御前来伺候。”
又是一记晴天霹雳。
“愣着干什么,还不谢恩。”三宝又一次出言提醒了长庚。
“是,奴才谢过陛下!”
“去吧。”长庚这才带着自己活过来的小心脏走了出去。
三宝满脸微笑,“让陛下见笑了,是老奴没有教好底下的人。”
宁瑄也笑了笑,“帮朕把这盏灯挂在床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