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生病
到了夜间宁瑄发起了高热，急得一屋子的太监宫女团团转。
夜里在宫内值班的太医居然束手无策，一副药下去后病情不见丝毫起色，到了后半夜宁瑄更是昏了过去。
晏相接到了消息，漏夜带着太医令之首张勋急急忙忙进了宫，为陛下请脉。
三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老奴有罪没有照顾好陛下，请丞相责罚。”
三宝身后乌泱泱跪了一地人。
晏相示意张勋先为陛下诊治。
“陛下龙体违和，尔等罪责难逃。三宝你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出现此等纰漏理应责罚。但眼下陛下龙体要紧，就由你的干儿子长生，长庚代为惩罚，等陛下痊愈以后去掖幽庭领罚。”
“其余人罚俸三个月。”
众人不敢多言，纷纷答是。
晏相这是在敲打三宝以及宁瑄身边的人。
“陛下怎么样？”晏相急忙拉住张勋的衣袖。
“回禀丞相，陛下操劳过度，忧思过虑，加之感染了风寒以至于数症并发，所以这病情来的十分凶险。”
“微臣已经开好了药方，待臣施针之后，煎好为陛下服下。之后只要仔细调理，绝无大碍。”
晏相拱手作揖道:“张太医不愧是太医院魁首，有劳了。”
“丞相言重了，微臣只是尽本分罢了。”
就在这时宁瑄醒了过来，三宝急忙将温好的水喂给宁瑄。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陛下，您终于醒了。”
宁瑄看着跪在地上的丞相和太医令，气若游丝地说道，“爱卿请起，是朕太不中用了。”
“万望陛下保重龙体。”
“晏相所言甚是，但军国大事刻不容缓，还请晏相代朕理事。朕这里有张太医足以。”说罢便又咳了起来。
“陛下莫再想其他事情，让臣为您施针吧。”
宁瑄点了点头。
三宝察言观色的能力一流，“幸好此刻有丞相在此，不然老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就请公公好生照顾陛下，老臣先行一步处理政务，晚一些再来请安。”
张勋为陛下施完针之后，小心翼翼地扶宁瑄躺下，“请陛下恕微臣直言，为保龙体不宜思虑过甚。”。
“张太医说的是，可朕由不得不想啊。”
宁瑄扭过头不再看张勋，“朕今年只有16岁，皇考皇妣归天了，哥哥嫂嫂也走了。可朕生在帝王之家，坐上了这九五至尊之位，谁又会把朕当做一个孩子。”
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让张勋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今年也不过25岁。怀王府被灭门的那一天，他只是说出门例行公务为怀王殿下诊治，不用等他晚饭了。可没想到这居然是父子俩说的最后一句话。
“臣的犬子……”
“朕记得他叫张子初，朕还是皇子的时候，他就来为朕请过几次脉。”宁瑄回过头轻声地说道。
“难为陛下还记得他。”话还未说完张勋的眼眶就红了，张子初是他的长子，也是他所有孩儿中最有学医天分的一个，再历练个几年，这太医院院首之位就非他莫属。
可惜啊。
伤心人与伤心事，这天底下的伤心事不止一件，这天底下的伤心人也不止一个。那一夜失去至亲的人也不止一个。
三宝端着药碗，“陛下该喝药了。”
张勋连忙接过来，“让微臣来即可。”
“如此，那便有劳张大人了。”宁瑄乖乖配合喝下了药。
互相舔伤口是人的本能，宁瑄清楚知道这一点。眼下自己身边能用的人太少，一举一动也在被人的监视之下。若有一天晏家不再需要我这个傀儡，说不定我会比父皇还要病的严重。眼下的局势我的病情也不宜好的太快，所以太医院之首必须要为我所用。
“张大人是否已将令郎的尸体安置妥善？朕会让他入林涧寺受皇家香火。”
张勋明显迟疑了一下，“不瞒陛下，犬子的尸体至今未找到。”
嗯？
这怎么可能，怀王府满门被灭，两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太医怎么可能逃出生天？
难道？张子初是晏相的人
宁瑄脑内不断推演着过程，只听张勋继续说道：“与犬子一道的李太医被烧得面目全非，还是侍卫找到了尸体旁边半烧焦的药箱才确定是李大人。”
“犬子说不定连个全”
“张大人不可胡思乱想，令郎吉人自有天相。此刻找不到尸体反而是好消息，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宁瑄急的脸都通红了。
“那臣就借陛下吉言。”
良言一语三冬暖，张勋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恐怕早已尸骨无存。可偏偏上天却又给了活着的人一点希望，没有亲眼确认之前，做父亲的又怎会认命！
“陛下好生休息，微臣先去备药。”
“有劳。”
张勋帮宁瑄盖好被子缓缓退了出去。宁瑄看着张太医的身影越走越远，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当真邪门。
“三宝，让所有人都退出去，朕要休息。”
“陛下，不可啊。”
宁瑄摆了摆手制止了三宝继续叨叨，“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不打紧。你就守在门口，朕有需要会叫你。”
“一会儿张大人和晏相会来，到时候再叫朕起来。”
陛下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了，三宝也不在坚持默默遣散了殿内的人，自己轻声关上房门守在外面。
看到人已经都走了，宁瑄吃力地坐下了起来。他打开床头的暗格从里面取出一个小木匣，里面装着黑色的小丸子，他取出几粒吃了下去，又将盒子放了回去。
说来这盒子里的东西和张子初颇有渊源。宁瑄自小调皮捣蛋爱闯祸，先帝怎么罚他都不顶用，只有抄书可以让这个兔崽子消停。宁瑄每次看着那一摞摞的书都摆出出一副上坟的模样。
上有政策，下有对此，小宁瑄发现只要生病就没人强求他抄书。
于是他就开始研究装病之路，可惜不论他怎么作就是不生病。什么喝冰水，浇凉水，晚上踢被子，连求神拜佛都用上了总之，能试的都试过了，但身体倍儿好的他除了让自己身体遭了点罪，成效实在不佳。而且还很容易露出马脚。
直到宁瑄发现了张子初的秘密，对其一顿威逼利诱，让他为自己制作了装病的药丸，这才让自己轻轻松松躲过了许多次惩罚。
这个药丸只会让人产生高热的症状但时效不长，对身体的危害几乎没有。只是会有一点副作用，一旦药效停止就会出现梦遗现象，这是在宁瑄十四岁时发现的。
躺在床上的人突然间发现自己好像被这只张子初报复了。
不过眼下也不是在意这药丸副作用的时候，宁瑄很清楚知道自己的病还不能这么快好起来。好的太快朕就不得不去上朝，晏家就会通过朕来铲除敌对势力，只要朕一日不上朝晏家就必须放缓行动的速度。好的太慢朕对晏家的作用就会越来越小，说不定会被更早舍弃掉。
所以朕的身体必须在恰当的时间恢复。
一粒药丸能够维持的极限大概只有三天，加之这些天来确实思虑过重，也没怎么好好吃饭，效力大概会维持的久一点。
思考问题极其耗费精神，宁瑄的身体沉沉的，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养精蓄锐。好安静呀，屋子里面只有朕一个人，耳边也只有烧爆的木炭噼里啪啦的响声。
朕真是可怜呐，这样一个人独处的时光也会让自己有一点感动。
宁瑄大脑里面的弦从父皇去世的那一天一直都是紧绷着的，这样平和的夜晚是上天对他的怜惜，他可以在这一刻尽情悲伤。
“父皇，太子哥哥……”
不行，不能再想他们，只要想起他们的脸，宁瑄整个人就会变脆弱。
我要冷静，判断局势。
张子初的凭空消失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宁瑄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晏相出动大理寺大部分人马清点怀王府邸，张子初就算被烧成灰，也该能找出蛛丝马迹。
可现下所有人都对此事讳莫如深，连张勋的态度也很奇怪。
难道，张家父子也是晏相的人？
这个推论还有盲点，师尊教过再合理的推论也只是推论，一定要找到决定性的证据。若他是晏相的人，要么平步青云，要么被杀人灭口。怎么会凭空消失？虽然局势后续走向还不明朗，但很显然张子初被晏相当成了棋子，至于这枚棋子起什么作用宁瑄还没有头绪。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情绝不单纯，宁瑄有一种感觉，张子初这件事与晏家一定有很深的牵连。
看来老狐狸的狐狸尾巴没有藏好啊。
宁瑄的大脑还可以清晰地分析问题，可他的身体早己经撑不住了，不出一刻间就呼呼睡着了。
听着屋内打鼾声，三宝在门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而就在此时一直在屏风后面躲着的人也蹑手蹑脚来到了宁瑄的床边。他轻手轻脚地打开暗格从木匣子里取了几颗小丸子揣进了小荷包里，小心翼翼地将东西物归原处，然后又悄悄躲回了屏风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