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早朝
“陛下早朝!跪!”
众大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臣有本请奏。”晏相终究是要给昨夜的事情一个说法。
宁瑄点了点头。
三宝看眼色行事,“奏!”
“昨夜老臣奉旨偕太医令为怀王殿下诊治身体,臣未免将寒气渡给殿下一直留守在外殿,只命二位太医令入内诊治。不料竟有暴民冲入怀王府邸,臣率御林军应敌,虽打退暴民控制住了局面,但怀王殿下和王妃陨命,御林军损失惨重,老臣难免罪责,请陛下责罚。”
说完,晏瑾云便跪倒在地。
宁瑄差一点就要冷笑出来,晏相这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朕是说过要派人去看宁熙哥哥身体,但朕何曾许你带着数量如此众多的御林军去了。这分明是司马昭之心,有意针对宁熙哥哥而去。
纵然没有那群暴民,宁熙哥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何况这群人真的是暴民吗?
损失惨重!三千人的御林军近乎全灭只配得上这几个字吗?
眼下不清楚的事太多了,疑云一片又一片笼罩在庙堂之上。
宁瑄压下怒火,努力保持冷静。他环顾四周,看着这满殿的文武大臣一个个噤若寒蝉,好像死的是什么不相干的人。
他不由得悲从心来。既然晏相要演戏,朕少不得陪你一起演。
坐在九五帝王宝座上的小皇帝呆呆的,任由晏相跪在地上却一言不发。
三宝小声提醒到。“陛下。”
咳咳咳咳……
晏相赶忙说道:“万望陛下,保重龙体。”
“朕初闻噩耗,五内俱焚,肝胆欲裂。晏相乃是奉旨前往,与尔何关。若非晏相前往,朕恐怕至今都被埋在鼓里。何罪之有,请起吧。”
跪了小半会儿的晏相腿都跪麻了。
“谢陛下。”
“当务之急是要料理怀王和王妃的后事,查处真相替怀王报仇,以及抚恤英魂。王兄之事交于礼部,追封兄长为怀德太子,以储君之礼厚葬。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臣谨遵上谕。”
见丞相表态,众臣纷纷表示赞同。
“至于战死的御林军士的后续抚恤则交由兵部妥善处理。”
“是,臣领旨。”兵部侍郎缓缓退下。
“这帮暴民,晏相有何眉目?”
“启奏陛下,此次杀入怀王府邸的悍匪乃是朝廷的死对头,金鳞教。”
宁瑄衣袖一挥,“朕不管他是什么教,尽数消灭。以慰皇兄在天之灵。”
咳咳咳咳咳……“此事全权由晏相负责。”
“朕身体不适,辍朝三日,为亡灵祷告。朝中之事也交由丞相和三辅臣负责,若有急事,派小晏大人告知朕。”
咳咳咳咳咳……“退朝吧。”
“退朝!”三宝用尖细的声音喊道。
“臣等告退!”
朝堂之上向来波谲云诡。今日朝堂之上,几方人马各有心思。
晏氏父子的人马自是洋洋得意。旧太子已经魂归九泉之下,新帝年龄尚小,诸事都不由得自己做主,且同小晏大人师徒情深。晏氏父子起码能把持朝政20年。
那些宁熙殿下的铁杆旧臣,感叹苍天无眼,尽是小人得志。明君早亡,黄口小儿被权臣胁迫登上这九五帝尊之位。如今看来,宁瑄也是一个昏庸的皇帝,万事以晏家父子为准,被玩弄于鼓掌之间而不自知,江山危矣。
更多的是墙头草,他们不在乎是谁,等级也不在乎是谁掌权,只要能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那其他的都无所谓。眼下选定方向站队才是最主要的。
气氛一度降到了冰点,这个时候人人自危,谁先出声便是众矢之的。
“敢问晏大人,此次奉上命宣旨既调动了御林军护卫,又为何会让贼人逃脱?”
出声的人是文赫,先帝留给新君的辅政大臣之一。少有才华兼高门望族之后,也只有他敢在眼下的情境之中正面直怼晏相。
晏相的回答也是中规中矩,“老臣只是奉命宣读圣旨,至于御林军,则是陛下体恤老臣,所带数量并不多,宁熙殿下遇刺老臣惭愧不已。”
“晏大人果然是年龄大了,合该称呼为怀德太子。”文赫抓住晏相话中的把柄揶揄道。
晏相笑眯眯地说道:“是老臣疏忽,眼下陛下虽未发明旨,也应改称怀德太子。”
老狐狸果然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文大人虽然年近不惑,但在晏相面前仍是后辈。晏大人居然可以任其后背挑衅而不动声色。老狐狸也不是一味忍让,直接抓住他话里的漏洞让文大人无言以对。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终于可以谈正事了。
站在朝堂上晏匀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哪怕朝廷上吵得天昏地暗,哪怕被指责的人是他的父亲。
怎么会这样?
昨夜在陛下寝宫守了一夜的晏匀得到的消息并不比宁瑄多。
七月银霜本是他为晏相谋划的计策,也是他为保宁熙和宁瑄所设的暗度陈仓之局。此计本应是万无一失,实施过程中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才会演变成现在这般局面。
站着发呆的晏匀仿佛成为了互相推诿扯皮大会的背景板,他的心早就跟着退朝的小皇帝一起走了。
晏匀后悔了。
他抬头看着那把金灿灿的椅子。
他是真的后悔了,若是早知事情会超脱他的控制,或许一开始就不该将宁瑄送到这个位置。
几位肱骨之臣个个都是为国担忧,为民请命的英雄,一番东推西挪,唇枪舌战之后,总算是拟定了后续对付金鳞教的章程。
这喋喋不休的朝会终于结束了。晏匀脚底抹油直奔春和殿,先前匆忙的脚步越是靠近宁瑄寝殿就变得越慢。他知道今日之事对宁瑄的打击太大,为了不在宁瑄面前露出破绽,必须强迫自己冷静。
一进门,晏匀就看到了面容苍白的宁瑄,他左手的袖子上更添了斑驳的血迹。
原来宁瑄是靠这种方法坚持到了现在。
晏匀心中五味陈杂,“陛下。”
“师尊,近来鲜少听到你说话。”
这淡淡的言语不仅伤人更是伤己。晏匀低下头眼眸微动,他那不成才的徒弟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对他虽然亲近,但话语之中亦是颇多试探。
“臣,无言以对。”
宁瑄看到他这一副气定神闲的做派,不由得怒火中烧,将床榻上的枕头扔向了他。
随后才幽幽地说道:“太子哥哥死了,太子哥哥他真的死了。”
“他再也回不来了,朕也回不去了。”
落寞的神情诉说着无尽的凄凉,宁瑄问了晏匀一个问题:
“你难过吗?”
“臣,难过。”
这个人啊。不愧是朕最敬重的师尊。他嘴上说着难过,脸上却人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
师尊呀师尊,我从未看清楚过你。直到这一刻,我仍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是吗?”
“朕也很难过,非常难过。”宁瑄偏过头去不再看晏匀。
“请陛下节哀。”
从晏匀踏入内殿开始,他们两人就没有对视过。晏匀只是跪在地上盯着地板一五一十地回话,宁瑄也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
到底还是宁瑄忍不住了,“你抬起头来。”
晏匀抬起头正对上红了眼眶的宁瑄。陛下他终究还是演不下去了,朝堂之上的镇静已经耗去了他所有的心力。
两人对视却一言不发,直到三宝来传午膳。
宁瑄挥了挥手,“你走吧,朕累了。”
“是,臣告退。”晏匀也不再久留,他必须得马上回家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
师尊的背影不曾透露丝毫犹豫,宁瑄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死了这么多人真的值得吗?”
伫立在门口的晏匀再次无言以对。他给不出答案,但他知道牺牲了这么多人命,这一切就必须要值得。
晏匀走后,一直强撑着的宁瑄彻底坚持不住了,伏在榻上咳嗽的厉害。
三宝连忙上前帮宁瑄顺气,“陛下,慢点儿呼吸,慢点儿呼吸。”
眼见宁瑄面色有所缓和,三宝便要急匆匆去唤御医。
“回来,朕没事,只是急火攻心而已,休息一会儿就好。”
三宝虽然担心,但他从不违拗自己的主子。他将膳食端上来,“陛下,多少用一点膳吧。”
“朕不想吃。”
三宝也没有再劝说,只是将书架上的九连环拿了下来,递给宁瑄。“陛下,要为自己,更要为……天下保重。”
看着三宝欲言又止的样子,宁瑄知道他要说什么。但他有不得不这样做的苦衷:“朕知道,朕会。只是现在还不是吃饭的时侯。”
“端下去吧。”
三宝从宁瑄的眼神中接收到了他给自己的信息,他知道自家主子并不是在自暴自弃,如此他也不再坚持,只是将一盘苦瓜山药糍放在小茶几上,转身将饭菜端了下去。
这道点心是宁瑄不怎么喜欢的一道甜品,他老是觉得味道怪怪的,反倒是宁熙哥哥很喜欢这味。
宁瑄用手捏起糍粑,一连吃了三个。
“这苦瓜可真苦啊。”
“又苦又咸,一点都不好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