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雪夜
下雪了。
这雪夜可真安静呀。
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怀王大势已去，一早就已经把大部分奴仆妥善安置，但仍有部分门人
“请王妃放出信号，不过片刻金鳞教的义士就会攻入怀王府。”李思直勾勾看着怀王妃手上的鸽子。
金鳞教是江湖门派，也是朝廷的一块心病。驱狼吞虎，实非良策。怀王妃的眉毛拧成了八字。
李思看出来王妃的犹豫，“王妃请放心，太子殿下为了劝服金鳞教花费了诸多心力，眼看大事将成，却被先帝废黜，这才功亏一篑。若能救出殿下，金鳞教会是殿下的后盾。”
嗯？李思越是着急，怀王妃就越是冷静。金鳞教的名号一出更是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也察觉到了李思行动中的不合理之处。
她一脚踹翻跪在地上的李思，捏着鸽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告诉本宫尔等既然知道张太医的针有问题为什么不提前掉包，或是在张太医施针之前就杀了他。何必要让殿下中毒呢？”
“王妃明鉴，非是我等不愿，而是不能。”
“哦？”
“张子初身为太医院院首之子身边多有侍从，且还有晏相所派出的高手监视，我等一旦动手就是打草惊蛇。之所以让张子初施针是因为他的针术乃全国翘楚，宁熙殿下的身体须得他来诊治，后续臣自会帮殿下解毒。”
“臣原本被人构陷入狱，是宁熙殿下查明冤案救了在下。臣所言句句属实，此身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李思跪在地上，泪水滴在手背上隐隐作痛。
怀王妃咬着嘴唇，闭上眼放飞了鸽子。她终究决定赌一把，哪怕是被殿下怨恨。
“起来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李思已从药箱里拿出两副□□。一张戴在了自己的脸上，变化成了怀王殿下。
“臣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即使是死后面具也不会脱落，这面具不是我亲自动手绝对不会有人能摘下。”说罢他便捡起张三的药箱用银针刺向与怀王殿下相同的穴位，解下身上的玉佩扔在张子初衣服上，随后将自己的药箱放在尸体旁边，掏出火折子将张子初的尸体点燃。
“还请王妃将另一幅面具交给殿下，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怀王妃看着面前的李思又喜又忧，喜的是士为知己者死，宁熙哥哥有臣如此，让人欣羡。忧的是宁熙哥哥即使可以逃脱升天也摆脱不了被人利用的下场。
选择……
这一切都只是选择而已。
怀王妃郑重一拜，“妾身替殿下谢过大人。”
李思也是性情中人，回拜王妃，“臣心甘情愿。”
两人站起身，任由身上的雪花融化。金鳞教的喊杀声仿佛就在眼前。
怀王妃带着太医令往宁熙殿下的寝宫走去。每走一步，心便沉浸一分。每走一步，痛便加强一分。从青梅竹马到东宫太子妃再到如今的怀王妃，细数从头，已经有二十个年头了。林铃从小便决定嫁给殿下，时至今日也不后悔这个决定。
宁熙哥哥身在帝王家却有一副菩萨心肠。他是不会同意自己这么干的，用这么多人的性命去救他一个人，会让他痛苦万分。
对不起。
雪落下来了，落在树枝上，落在将要盛开的花朵上。
宫墙外围的喊杀声更是愈演愈烈。
金鳞教的人马已经杀了进来，和后殿的侍卫混战在了一起。
宁熙殿下正襟危坐在床畔，他似乎早有准备。
“铃妹，该发生的终于发生了。”
进入内殿的怀王妃看到温润如玉的殿下，眼眶不自觉的就红了。她多想让时间停留在此刻，她多想再多看一眼她的殿下。
只是眼下这片光景，亦容不得她再谈儿女私情。
怀王妃跪倒在地。
“是，殿下。”
咳咳咳咳咳咳……“到了这个地步，让院内的侍卫仆人都放下武器吧。我跟晏大人走就是了。还望王妃务必保全府内的人。”
怀王妃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眼泪叭叭地掉到了地上。
相知相识多年宁熙又怎么舍得。
王妃……
林铃……
两人心中皆是说不出的话，眼神中都是满满的不舍。结发为夫妻，现下大难临头，两人的心里却是相同的。
“一定要保下殿下，要牺牲就牺牲我。”
“一定要保下铃妹，要牺牲就牺牲我。”
宁熙急火攻心咳得更厉害了，“不可义气……”
“李太医！”
电光火石之间，从门背后蹿出的李思打晕了宁熙殿下。
怀王妃将□□扔给李太医，“将殿下易容成张子初。”
她很清楚这面具虽然精巧，但想要完美变装，且能保持数年的时间还是需要太医高超的手法。
李思先是一愣，然后便是万分敬佩。怀王妃无愧巾帼英雄，谋略果断丝毫不逊色于男人。自己这张□□原本只是为了给宁熙殿下留下一条后路，但怀王妃竟然会将宁熙殿下易容成张子初，这样不仅可以保全宁熙殿下，还可以减少金鳞教对宁熙殿下的利用。
“动作快不能再拖了。”
“是。”
金鳞教的十几号人率先从后门闯进了内殿，众人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三个人，为首的人恭恭敬敬行了一个抱拳礼。
“萧寒意参见王妃。”
萧寒意往榻上一看不由吃了一惊，李思是一早就安排好要替宁熙殿下代死的人选，那应该是两张相同的脸才是，可他怀中却不是宁熙殿下的面容。
怀王妃看出来萧寒意的迟疑，“是我让李思将殿下易容成太医令张子初的，阁下以为如何。”
这一步还真是一步险棋，怀王妃为了保护宁熙殿下真可谓是用心良苦。李思的易容之术独步天下，这面具除非自然脱落，否则强用外力是决计摘不下来的。这样一来金鳞教想要利用宁熙殿下的身份就不得不多费一番心思。
“王妃妙计。”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做出这样的决断，萧寒意拜服。
怀王妃一步步靠近这群人旁边，“壮士不必客气，本宫就将殿下交给你们了。”
她随即抽出萧寒意的佩剑剑砍伤了自己的左臂。
萧寒意示意身边两个人带宁熙殿下从后院秘密出去，“兄弟们做戏做全套，唱一出好戏给我们的丞相大人看。”
众人心领神会，按之前的部署行事。
“剩下的事就拜托诸位兄弟了。”李思说完便用刀了结了自己，临死之前他的眼睛一直追随着被救走的宁熙殿下。
林铃转过头不忍再看殿下离去的身影，她看着院子中的雪冷冷地开口，“说吧，阁下单独留下定然是有什么要是事与本宫商量。”
“王妃明鉴。”萧寒意跪在地上捧出一把剑。
“此剑名为黄泉。”
黄泉剑，一把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剑。林铃虽为将门之后，却也只在话本小说之中看到过关于其的怪诞故事。退一万步讲，就算世间真有此剑也应该是世所罕见的宝物，可萧寒意手上这把锈迹斑斑的破剑是在是和传闻中的神剑不相匹配。
萧寒意也只明白单凭一把可疑的剑没有办法说服林铃，他用剑将手腕割开，鲜血滴到剑身之上，霎时间剑上闪现诡异的红光。
“此剑乃先祖铸造，唯有在下一族的血脉可以唤醒。殿下日后定然有用的上此剑的时候。”
林铃明白了他话里有话直接了当问道：“与本宫何干？”
“要唤醒此剑不光需要在下的血，还需要与剑魂。剑魂诞生于具有特殊命格的人，死前强大的信念。”
“哦？怎么个特殊法？”
“四月一日子时。”
“那还真是凑巧，刚刚好是本宫的生辰。”
“此剑名为黄泉，需要牲人引路。剑魂的强大决定剑的强大，因此牺牲之人不仅要有强大的信念，还要有足够的实力。”
林铃俯下身去用短刀抬起萧寒意的下巴，“本宫再说一遍，与本宫何干？”
萧寒意有些不忍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只是那份不忍一闪而过。“在下有办法让王妃继续陪在殿下身边。只要王妃被这把剑贯穿心脏，你的灵魂就会转化为剑魂。”
“哈哈哈，生死道消乃天地规律，如此逆天改命强留人世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自然要付出，牺牲之人生前的记忆会在转换为剑魂的那一刻全部被抹除，所保留的只有死前的一点信念。剑魂若是用尽便会消散于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以后。”
林铃将短刀扔在地上。她缓步踏出内殿，走入了大雪之中，捡起被风吹落的梅花轻轻别在耳边。
“这样啊，这样也好，说不定还能陪着宁熙哥哥。”
牺牲了这么多，终于到了我自己了。林玲从放飞鸽子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的人生将止步于今天，只是没想到，单纯的死还不足以偿还罪孽，既然如此那就都拿去，我的命也好，灵魂也好统统给你们。
萧寒意跟在她的身后一言不发。
“我要你发誓！”
林铃眼神决绝地看着萧寒意。
“永远，永远，不要让殿下知道此事。”
萧寒意被面前的女子震惊住了，怀王妃好似开在暴雪中的梅花，越是寒冷越是美丽。
他跪在地上只回答了一个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