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何望卿一听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怎么?在我婚礼上,还想见血光是吗?”
年轻人早喝糊涂了,一副油盐不进的混不吝相:“表哥,你看看,一群武林高手坐在你面前,你不想见见真功夫啊?大家说,我说的对不对?”
何望卿看向父母,他们一向看重脸面规矩,按理说有人在自家酒宴上挑事,他们肯定会第一个出来化解,可现在场面这么难堪,两个人一个忙着喝酒,另一个端庄地聊天,完全没有制止的意思。
桑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明白何家父母是真的生气了,徐大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他们要还一个杀威棒回来。
起哄的年轻人越来越多,长辈们优雅端正地坐着,个个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但是何望卿和桑南都看出来了,他们都等着看好戏呢。
何望卿真的火了,今天这场面他镇不住,以后桑南甚至自己在家族里都得被压一头。
他啪一声放下酒杯正要说话,何奶奶先开口了:“怎么,灌了几杯酒,一个个规矩都没了?亲家今天是座上宾,想看比武也该你们演给人家看!”
何奶奶年轻时帮丈夫驰骋商场,老了辅佐儿子看守家业,到现在一句话说出去也是掷地有声,何家老老少少没人有胆量去挑战她的威信。
她一发话,年轻人酒醒了一半,讪讪地笑着说:“我就是开个玩笑,各位叔叔伯伯别生气。”
徐大伯几个人默不作声围观了半天,这时才笑着说:“年轻人嘛,爱起哄爱热闹,小辈们想看,行。今天大喜的日子,都高兴高兴!”
他给徒弟一个眼神:“叫我这徒弟来试试。大家点到为止啊。”
年轻人一听,兴奋地摩拳擦掌,他保镖是跆拳道冠军,在外面一打五都没问题,他就不信会输给这几个土把式。
徐大伯徒弟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看起来普普通通,站在跆拳道高手面前显得有些瘦小。
他拱了拱手,正想客气两句,对面一个飞腿直冲他面门踢了过来。他微微闪了闪身子,一伸手拿住了对方的腿,大家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他胳膊一甩,直接把人摔在了地上。
跆拳道冠军立刻急了,心想怎么能在雇主面前丢脸,于是腾一下跳起来,又挥拳砸了过去。
徐大伯徒弟不慌不忙,反手一搭,精准地按住了对方的拳头,一拉一拽,直接把对方扔在了地上。
跆拳道冠军完全懵了,他也算是比赛场上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什么时候吃过这种瘪?
大厅里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还夹杂着几声嘲笑。冠军脸都急红了,爬起来还想出招。
他的年轻雇主都看不下去了,懊恼地冲他摆摆手:“行了,下去,别丢人了!”
跆拳道冠军恶狠狠地瞪了徐大伯徒弟一眼,最后还是听话地钻进了人群。
何奶奶看得挺开心,对徐大伯说:“哎呦,你这徒弟真有两下子!”
徐大伯笑了笑:“是人家对手给面子了,玩嘛,给大家看个热闹。”
年轻人当然知道不是自己保镖故意放水,他自从招了这个冠军,没事儿就爱叫他出来跟人比试,赢了就给发奖金,保镖为了钱可从没让过别人。
今天这两个人对战,自己保镖就是输了,还输得很难看。年轻人讪讪地低了一会儿头,很快又有了新主意:“大叔你这么厉害,干吗老窝着藏着,不如做我保镖,年薪你尽管开口。”
徐大伯听见这话,瞥了他一眼,不快地说:“小伙子,我的徒弟,一辈子只能做两件事,一是在部队保家卫国,二是在赛场上为国争光。保镖?我们不干!”
何奶奶听出来人家是真的不高兴了,赶紧发话翻篇儿:“我们这些人,胳膊腿儿都懒得动,不懂这些传统功夫,您给讲讲啥叫善扑营?”
徐大伯也就坡下驴,顺着她的意思讲了起来:“要说我们善扑营,那得从康熙爷的时候说起了……”
何望卿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了一会儿,忽然轻轻碰了碰桑南胳膊:“你家人原来都是武林高手。”
桑南低着头小声说:“我爷爷和我爸爸算是吧,他们现在都走了。”
何望卿没有继续追问,转身又去应付亲戚们。过了一会儿,他假装路过塞了一样东西到桑南手里。
她低头一看,是一块巧克力,也是他们今天的喜糖。巧克力放进嘴里,泛起一阵苦涩,继而又是浓重的香甜,甜得好像化进了心里。
照规矩酒宴吃完了,两个人还得并排站好,一一送走宾客。徐大伯告别时交代说他们一拨人马喝完酒就回老家了,嘱咐小夫妻俩好好过日子,临走前还拍了拍何望卿的肩膀。
人走远了,何望卿哎呦一声揉了揉肩膀,苦着脸跟桑南说:“你大伯一出手就是严重警告啊。”
桑南憋着笑说:“放心,他轻易不出远门,等他回家后你就算折腾得翻了天,他也不知道。”
乱糟糟的婚礼终于结束了。
陪桑南卸妆换衣服时,连廖雨甜都忍不住吐槽:“我还以为豪门子弟们有多优雅有多矜持呢,结果这一个个的喝了两杯酒就发疯,跟普通人结婚时瞎起哄也没什么区别。”
桑南梳头的手慢了下来,心想:因为都是假的啊,就算形式做足了全套又怎么样?何家父母的态度在那摆着,恐怕何家不少亲朋好友都是来看笑话的。
廖雨甜吐槽完,又开始傻笑:“嘿嘿,不过今天我有意外收获,我加上了骥阳大神的微信!”
“刘骥阳?他跟你搭讪了?”桑南有点惊讶,何望卿那两个发小刘骥阳和杨格,都是眼高于顶的家伙,为什么会突然接近廖雨甜?
廖雨甜摇摇头:“不是,是有个人不怀好意,非按着我要灌我酒,骥阳大神看见帮我解了围。后来我们聊了几句,才互相加了微信。看来刘骥阳不止投资做得好,人品也好。”
“他……”桑南想说,你要知道lily的事,就不会这么想了。但转念一想,她们还在何家的地盘呢,还是暂时别在背后说何望卿的朋友了。
廖雨甜没看到桑南变了脸色,自己还在美滋滋地打算:“要是以后有机会能跟他约个深度采访就好了。骥阳大神哎,成名这么久几乎没有接受过媒体采访……”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很快zoe在外面喊:“何太太,boss和车在等着,等您收拾好了就走。”
廖雨甜问:“走?去哪儿?”她很诧异,桑南不是说婚宴完了各回各家吗?
“boss和何太太要去度蜜月啊。”zoe回答得理直气壮。
廖雨甜惊讶地看向桑南,桑南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好像在确认程序时在页面最底下扫过那么一行字,她当时以为是写出来糊弄何家人的,毕竟何望卿那么忙,哪有空去度假蜜月啊。难道他真想走这个流程吗?
收拾好后出来,何望卿的车果然停在外面。见桑南出来,何望卿下了车,亲自给她打开了车门。
廖雨甜推推桑南:“去吗?”
不远处,何奶奶正站在廊檐下笑呵呵地看着他们。
怪不得做戏要做全套,桑南想想那一千万,咬了咬牙向车子走过去。
廖雨甜看着她悲壮的背影,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她发信息给桑南:“我感觉自己一下子苍老了三十岁。”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桑南以为她在说刘骥阳,立刻回信:“为什么这么说?”
廖雨甜回了一句话:“刚才看着你上车,我心里又酸又涩的,原来老母亲嫁女儿是这样的心情。”
桑南都给气笑了:“够了啊,别太自我感动了。大记者,你捋捋看,你这句话里真实性能有百分之五十吗?”
她只顾着埋头发信息,忽然听见旁边的何望卿轻轻咳了两声。
桑南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是平常那副精英样,正优雅地看着窗外,于是又低头去看手机。
廖雨甜迟了一会儿才回信息:“不瞎掰了啊,我要搭骥阳大神的车回家了,哈哈。”还发了一个调皮的表情包。
怎么又和刘骥阳凑一块儿了,桑南眉头一皱,还想追问几句。何望卿终于出声了。
“你不问问去哪儿吗?”
桑南抬起头,一脸茫然:“不是送我回家吗?广惠寺壁画的修复计划提交上去之前,我得从头到尾过一遍。”
何望卿说:“现在到处都有wifi,在外面也一样能看。”
桑南瞪大了眼睛:“外面?哪个外面?”
“奶奶一直盯着呢。而且,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休过假期了,”何望卿又清清嗓子,“所以,我想趁这个机会出去走走。你应该也有婚假吧,不休也是浪费。”
桑南一脸的不可思议,再加上最近和何望卿熟悉了不少,她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不是霸道总裁吗?还要专门借假结婚的机会去休假。”
何望卿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又很快正襟危坐,高深莫测地说:“坐在这个位置,也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
桑南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前方是茫茫无际的夜色。
桑南问:“我们现在就出发?”
何望卿看着有些疲惫,捏了捏眉心:“不,明天早晨我们再走。”
桑南疑惑地眨眨眼睛:“那现在是去哪儿?”
何望卿简短地答道:“回家。”
“嗯?”桑南头上问号更多了。
何望卿又补充:“回新家,我们两个人的新家。”
桑南心头的那根弦瞬间绷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