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立秋：凉风至（9）
（8）
沈放回到东宫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张茂快步迎了上来，略带欣喜地回禀道：“宋护卫醒了。”
沈放边走边脱下孝服，到最后几乎是跑着回到自己的后院里，推开门，就见宋延倚在软枕上坐着，膝盖上铺着几本卷册。
相视无言，却又似乎在这目光短短交汇的瞬间，说尽了所有。
“霍青桐是以皇子的规制办的丧仪，”沈放轻声道。
“我知道，阿玖，别难过，你还有我。”
沈放上前一步将宋延搂在了怀里，又轻声道：“三十二个刺客都是宁王的人，由原惊蛰令令主统领，是七皇叔的另一支暗卫。宋延，你当日去别苑，太后她老人家说了什么？”
沈放的声音闷闷的响在宋延的头顶，那个人温暖的怀抱包围着自己，宋延突然就想起楼画屏的话来，心悦君兮。
“太后说要给你物色太子妃的人选，问我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至少三年，应该不会了，宋延，我不会娶任何一个女子，你不用日夜悬心。”
“可大胤的国祚总得有人传承。”宋延说得不情不愿。
“宗族里有那么多野心勃勃的人……宋延，你是不要我了吗？”
宋延只觉得眼睛顿时湿润了起来，嗫嚅道：“楼画屏说他想要嫁给顾寒栖，阿玖，我也想嫁给你，或者娶你，阿玖，宋延会一直在，直到我死。”
“瞎说什么胡话，宋延，背上还疼吗？”沈放说着，声音越来越轻。
“疼，疼的，可你抱着我，就没那么疼了。”宋延含糊不清地说道，突然就想起顾寒栖进来的时候，楼画屏也是这样一脸春色地扑进了顾寒栖的怀里，脸颊顿时烫了起来。
“宋延，快点好起来，我现在夜里一个人都睡不着了。”
宋延应着，突然发现沈放的呼吸已经慢慢变得绵长，这才发现，沈放已经坐着睡着了。
三皇子胤璮在第二日便拿了一幅沙洲的舆图给沈放，问道：“太子可去过沙洲？可知道沙洲与西昭的鸿鹄津接壤？”
沈放看着舆图，指着一座山问道：“这里，便是无忧山？”
“无忧山的南面和东面在沙洲的地界上，太子还知道无忧山？”胤璮笑道。
“沙洲如何了？皇兄的地界上，不是一直是皇兄说了算吗？”沈放不软不硬地回道。
“话是这么说，可近来鸿鹄津不大太平，总有西昭的猎户上山打猎，套走兔子狐狸鹿，倒把那些野狼、豺豹全驱赶到了咱们这边了，山下的百姓家遭了好几次殃。我的府兵只有两千，往往是去了那些野兽都没了影儿，一走便又来了，来回几次，人仰马翻，也无济于事。”
沈放没说话，静等着胤璮把话说完。
“为兄想着，翻过无忧山，最近的大营是登州大营，太子可否派些人马前来驰援，哪怕不上山驱赶猛兽，便是驻扎在山下以添震慑也是好的，否则遭殃的始终是百姓，大过冬的，一年的积粮都让野兽给叼走了，还活不活命了。”
“登州大营？”沈放反问了一句。
“其他大营也行，可登州离的最近，往年里大雪封山的时候，只偶有孤狼下山觅食，也不过是咬死三两只鸡鸭鹅，这回邪性，都是狼群，村民了设了陷阱都没甚大用。”
“皇兄想要多少人？”沈放问道。
“太子能给多少人？”胤璮也笑问道。
“本殿帮你问问兵部主事？”
胤璮起身告辞，“那有劳太子了，为兄替沙洲百姓谢谢太子殿。“
胤璮离开后，袁安和肖寒露从里间走了出来，袁安在一侧坐了，“啧啧“直乍舌，”三皇子殿下这是明目张胆地要兵力，殿下，他是觉得你太笨压根不知道他的心思，还是太过于自信，觉得会隐瞒了过去？“
“登州大半的人马都是宋老将军旧部，倘若兵部的指令下到登州大营，调拨到沙洲的，肯定是这部分人马，”肖寒露在一旁说道。
“那是当然，想来宋老将军给三皇子的投名状便是这登州大营的归顺。”
“那万一宋老将军坐实了这个罪名，殿下，宋延宋护卫怎么办？”
沈放一直没说话，由着袁安和肖寒露你一句我一句地自问自答，心思却已经飘远，飞走了落在了宋延身上。昨夜里他睡得很沉，似乎只有在宋延身边，他才可以安心地睡上一觉，又想起临睡前宋延羞羞躁躁的一句：“阿玖，我也想嫁给你，或者娶你，阿玖，宋延会一直在，直到我死。”
察觉到沈放的走神，袁安上前在身后面前晃了晃手指，却被沈放抬手拍了下去，问道：“他如果只是试探呢？”
“试探？”袁安自言自语到：“有道理，试探你会不会察觉到他的狼子野心？试探你会不会做出反击，或者反对，或者调令其他的人马，总之，他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便能从你的应对里，推断出数种可能。”
“那咱们，按兵不动，还是将计就计？”
“哪里能按兵不动？三殿下打着的是为民请愿的旗号，哪有一国之君不顾惜百姓的道理，传扬出去殿下还不被指着脊梁骨骂死？”袁安作势推了肖寒露一掌，“你这脑袋瓜子里只知道打打杀杀。”
“我也赞同将计就计，他想要登州大营的人马，就给他三万，一半宋老将军的旧部，一半别的人，看他如何去调派？只是派出去的统领，需有一个是咱们的人。”
“殿下，要不要我派人先行一步去打探一番？”肖寒露问道。
沈放点点头，“但务必不能打草惊蛇，我再给你几个人。”
沈放的话不曾说完，便有内侍来回禀，说宫门口有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包了一匣子糖葫芦，说是东宫宋护卫买的，他们不敢自作主张，又恐东西不干净，宋护卫还受着伤，便做主送来了勤政殿。
肖寒露上前接了，匣子打了开来，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排六根的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