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立秋：凉风至（5）

    （5）

    霍青桐提着药箱子爬上霍府的马车时，赶车的小厮还瑟缩在马车角落里流着口水打着瞌睡，见到霍青桐，没好气地埋怨着：“怎么去了那么久，太阳都要落山了，小的等在这儿，水都没得一口喝。”

    霍青桐掏出两块碎银子递了过去，笑道：“给皇上请脉，公公问得仔细，耽搁了些，你多担待。”

    小厮伸手刚刚接过银子，一听霍青桐的话，唬得连忙把银子都塞回了霍青桐的手里，笑道：“霍小大夫辛苦了，小的说笑呢，小的给霍小大夫赶车是小的荣幸，话说皇上不是在宫里吗，怎么到别苑了？”

    霍青桐把银子收好，放下了轿帘，翻了个白眼道：“出宫赏雪，宫里的事情，别瞎打听。”

    那小厮素来是个捧高踩低的主儿，一听说在霍府来路不明的霍青桐攀上了皇上的高枝，嘴顿时甜得如同抹了蜜，一边把车赶得平平稳稳，一边絮絮叨叨，“府里东院的厨子是宫里出来的，那菜烧得叫一个香，回头他烧菜时，小的让人给公子送一碗去。公子不知道，大人在西郊外有一个马场，养的马个个漂亮极了，公子要是喜欢骑马，回头小的伺候公子去，那马场的管事是我姑家叔叔，别的人去都不让进。公子，您那院子里的瓦是不是该换了，等天晴好了，我跟管家说说，让人给您翻修翻修。”

    霍青桐闭目养神，小厮混说了些什么他半句都没听进去，只是在猜测自己的母亲孔彩屏，究竟和皇上是何关系，为何一提起这个名字，皇上的态度便变得奇奇怪怪，前言不搭后语。

    他在脑海里思前想后了一番，从他开始记事起，确实每年都有宫里的人来看望他们母子俩，赏赐些东西，敲打下霍家祖宅那帮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直到自己进宫失败，母亲去世，到惠安宫的安公公找上来。

    可他总觉得似乎遗漏了什么，可奈何车前面的小厮太吵，他刚刚一把拽下车帘，想吩咐小厮安静些，就听见小厮猛然间勒住了马，惊恐地叫了一声：“杀，杀人了，杀人了。”

    两匹马扬蹄长长地嘶鸣了一声，那小厮便抱着脑袋跳下马车，往回狂奔着，而车前不远处，一群穿着黑衣，捂着黑面巾的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大刀，正在围攻一个似乎是手无寸铁的人。

    霍青桐站在马车上再看去，认出那被围攻的，穿着宫里护卫服饰的人，正是宋延。

    宋延在马踢到绊马索，痛失前蹄倒地的瞬间一个就地前翻身，躲过了两支急刷刷而来的羽箭，顺手拔起一支戳在自己面前雪地上的羽箭，朝不远处的弓箭手掷去，再一摸腰间，便记起自己的佩刀忘记了去取，索性抓起落在马侧面的马鞭，一扬鞭卷过来一名刺客，一把夺了他的刀，又用鞭子卷着刺客的腰，将他重重地掷飞了出去，这才发现已经从四面八方的树林子里，窜出了二十余人的刺客，团团将自己围了上来。

    刺客的刀窄刃、轻薄，舞起来极其不趁手，宋延费力地将包围圈扩大，又肉眼可见地看着包围圈渐渐缩小，在劈断了手里的那把窄刀后，赫然想起自己的发簪。那发簪是沈放的，里面藏有沈放的牛毛针暗器，便一把扔了断刀，击中一名刺客的腹部，一个旋身抽出发冠里横插着的发簪，一甩手，三十余枚飞针疾速飞了出去，如风一般钻入刺客的咽喉。

    眼前的刺客闷声倒地了一大半，剩余的人怔愣了一下，面面相觑一番后，仍旧提着大刀扑了上来，宋延只觉后背似乎挨了重重一刀，往前一个踉跄，再次劈手夺过一把大刀厮杀起来，许是后背上的伤口失血过多，许是那刀刃上涂抹了什么东西，宋延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隐隐约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喊着：“宋延，闭息！”

    他闻言便屏住了呼吸，顿觉得眼前似乎扬起一片薄雾，他软着身躯倒了下去，记起那好像是霍青桐的声音，又记起那片薄雾的颜色看着极其熟悉，似乎是霍青桐调制的药粉，号称“顶风十里醉万人”，他拿衣袖掩着口鼻，一面挥手扇着那渐渐淡下去的薄雾，发现身边已经倒了一地的黑衣人，他又听到了霍青桐的声音，带着急切和惊惧地大叫着：“宋延，宋延！”

    他坐了起来，想朝霍青桐挥挥手，便看到薄雾后那个踉踉跄跄朝自己奔过来的身影，也看到了那支正朝霍青桐后背而来，正中后心的一只白羽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