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夏至：半夏生（5）
（5）
霍青桐拿着霍家的腰牌进了宫，直奔东宫处，依旧被六亲不认的张茂给拦在了殿门外，霍青桐事出紧急，只得在殿门口跳着脚大喊宋延的名字。
宋延正带着两个小内侍练着拳脚，一身热汗腾腾地出来，把正被张茂横眉冷目着拿长枪指着的霍青桐给救了出来，霍青桐焦急万分，握着拳头便往宋延身上招呼，“嗓子都喊哑了，你耳朵打苍蝇去了！崇北关出事了！”
崇北关的军情速报此刻刚刚进了城。
沈放沉着脸听完霍青桐的讲述，已然气得捏碎了手里的茶杯，恨恨道：“这还真是长公主那个疯女人能做出的事情！”
沈放扔了手里的杯子，取了一块腰牌给霍青桐，速速安排道：“霍青桐你速去准备，宋延你随我去见皇上，最迟明日，我们重返崇北关。”
此刻的文德帝刚刚下了早朝，便被胤琅羽堵在了勤政殿上，还拽上了沈柳霜，言辞凿凿地控诉沈柳霜冒犯长公主，出言不逊，要求夺了封号打入冷宫。
沈柳霜自去一旁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冷眼在一旁看戏。
文德帝早朝已经被一殿群臣吵得脑仁疼，此刻又被胤琅羽不厌其烦地絮叨着，更是厌烦得要命，恨不得甩胤琅羽几个耳光，可一眼瞧见沈柳霜一副看戏的神情，又生生忍了下来。
胤琅羽大闹宫门和泰和殿的事情终究是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太后也带着人前来兴师问罪，一进勤政殿，就正听见胤琅羽不分青红皂白地编排着沈柳霜和胤玖，埋怨太后偏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手里的拐杖狠狠地打了胤琅羽一棍子。
胤琅羽吃痛，火冒三丈地一回头便见到了太后，顿时偃旗息鼓，偏巧这时沈放带着宋延径直地闯了进来，身后还有数名阻拦未果的羽林卫。
文德帝怒极反笑，颓然地往椅子上一靠：“好啊，都来兴师问罪？”
沈放已然顾不得其他，逼问着胤琅羽，“请问长公主殿下在茶曲渡交涉时，是否应允了割让崇北关以换取胤璃？”
胤琅羽一时没回过神来，就听沈放继续厉声说道：“茶曲渡已经攻进了崇北关，就拿着长公主的协议当令箭，姑姑，我胤家的江山来之不易，守了上百年，也不是你同意割让就割让的。”
胤琅羽骤然明白过来，大吼道：“污蔑，这是污蔑，本宫没有！”
“没有？那为何茶曲渡打着您长公主协议的名号？茶曲渡外一度兵临城下十万之众，不是姑姑您前去交涉退兵的吗？那个敢问姑姑，您许诺了茶曲渡什么？您承诺了什么？什么样的条件让茶曲渡同意了退还胤璃一行人？姑姑，您敢说清楚吗？”
文德帝惊讶又寒心，从那高椅上下来，一把揪住胤琅羽的衣领，问道：“回答朕，你究竟应允了什么？每每朕问你你都闪烁其词？”
“长公主殿下，看来您矫诏圣意不是一次两次了，当年的林泉林将军，不就是拜您所赐吗？“沈放冷笑一声。
“污蔑，胤玖你这是污蔑！林泉是因为功高盖主，是因为你父皇不信任他，要他交付了兵权回晏州，还要赐一门姻缘，要把他留在眼皮子底下时时刻刻盯着，而他拒绝了！“胤琅羽也怒了，挣脱开文德帝的辖制，冲到沈放面前，举手便想打过来，却被一旁的宋延一把给捏住了手腕，“长公主尊重些。”
胤琅羽冷笑道挣脱开来，退后了一步，“好啊，这是要一笔一笔清算啊，来啊，皇帝不像皇帝，大权旁落；妃子不像妃子，还想夺得权柄；太子不像太子，出宫逃避一切。父皇，这就是您留下的大胤啊！”
“住嘴！咆哮勤政殿，成何体统！“太后在一旁出了声，拐杖杵底杵得“咚咚”直响，“太子，哀家问你，崇北关的战事可是当真？”
沈放尚来不及回答，便有羽林卫一浪高过一浪的回禀声传来：“崇北关军情急报！崇北关军情急报！”
太后起了身，一巴掌狠狠打在胤琅羽的脸上，怒喝道：“不孝子，你该以死谢罪！”
胤琅羽一个踉跄，捂着脸怒目而视，而前来报信的士卒已然气喘吁吁地呈上急报，沈放上前一把夺过，展了开来，便吩咐道：“来人，传兵部、户部、守备营速来见驾！”
白公公在一旁瞅了一眼文德帝，被太后一个眼神唬住了，“还看什么看，速速通传去！”
文德帝看了奏报，自言自语道：“崇北关大营，怎的如此不堪一击？明明……”
“明明如何？自林将军和高将军离去，崇北关每年的军饷只拨了多少，“沈放冷笑着看了文德帝一眼，又转头看向胤琅羽，”每年拨的军银和军粮，实际到的只是账面上拨出的十之一二，皇上，您就不想知道这一大笔银子到了谁的手上吗？长公主，可否说得明白？”
“胡说！“胤琅羽大叫了一声。
“五年，长公主吞了这么一大笔军银，不觉得胃口太大了些么？近二十万崇北关将士，忍饥挨饿，吃不饱穿不暖，兵刃磨损、缺医少药，可还得信守自己的承诺和使命守在那里，震慑着茶曲渡，长公主还想着要将这道屏障裁撤了算了。你有没有想过茶曲渡的十万大军一旦闯破了崇北关，从北关城一路而下，平江、锦宫城、涿郡、雍州、淮阳，到这晏州，几十座城池，你觉得他们会在哪一处停下？“沈放咆哮道。
“无知妇人，罔朕这般信赖你！”文德帝急得直跺脚。
“哈哈，信赖？皇上信赖我会让人去查我？当年我刚刚下嫁驸马，是谁在驸马耳边教唆，是谁赏赐了那些妖妇进府？满满一个府邸的人，全靠我养活。鹿惟在宫里受了委屈，你这个舅舅可有半点维护？”胤琅羽冷笑道，却是突然拔下发间的一支簪子，径直地朝文德帝扑了过来。
白公公站得最近，一声“护驾”还卡在嗓子眼，就见一道月白色的影子飘了过去，再看时，就见沈放一手掐着胤琅羽的咽喉，一手握着胤琅羽举着发簪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将手腕往回压向了胤琅羽自己的胸口，尖利的发簪已经穿透衣衫，抵在胤琅羽的肌肤之上。
沈放此刻如同杀神般盯着胤琅羽，轻声问道：“姑姑是想怎么个死法，是被我掐断咽喉，还是被这只淬了毒的簪子扎进胸口啊？”
胤琅羽被掐得喘息不过来，面色已然发紫，依旧狠狠地说道：“你敢，你胆敢，杀了我？”
“姑姑不知道吧，拜你的那些刺客所赐，我这几年杀人利落极了，齐恬镇府衙涉案官员和朝廷钦差，我杀的；平凉郡郡内高桐灭门，我做的；乾州知府周云起周氏一门，下陆郡李氏一族，也是我杀的；好姑姑，你知道他们都怎么死的吗，都被一刀割了脑袋，脖颈上只留碗口大的疤。”
沈放说的轻巧，可近在咫尺的胤琅羽已经听得毛骨悚然，吓得嘴唇直哆嗦，沈放手上稍稍用了力，掐得胤琅羽部得不仰头正视着他，“姑姑还记得林将军的那一招“开天辟地”吗？从肩到下腹部，一刀劈开，我跟宋延在白鹿塔，一夜杀了近三百人，包括他们的三王子，用的就是那一招。您现在问我敢不敢杀人？您说我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