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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谷雨:戴胜降于桑(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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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于宫中所有人,这似乎是一个无法安睡的夜晚,沈放的回归,就如同一滴水滴入了沸腾的油锅里,将要掀起腥风血雨,而此时的沈放与宋延静悄悄地在屋脊之上,宋延伸长着腿,沈放就侧躺着,头枕在宋延的腿上。

    “吴来在你去寿康宫后就出了东宫,一个时辰后才回来。”宋延的声音很轻,“还让他留下么?”

    沈放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他曾经吃了很多苦,我不辞而别,他被关了起来,几乎被打得半死,可他那个时候没出卖我。”

    “宫里的人,都是会变的。”

    “我知道,只是不太愿意去相信,”沈放微微转了过来,看着宋延近在咫尺的脸,“我现在不知道他是谁的人,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我在明,他们在暗,既然这样,不如就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好了。如果,如果只要他不再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依旧会护着他,宋延,我欠他的。”

    “你也欠我的,”宋延轻声呢喃了一句。

    沈放沉默了片刻,轻轻“嗯”了一声,“我还欠很多人的,这一辈子,还不清了。”

    “我没想过会是这个样子回晏州。”

    “该是什么样子?”沈放的声音变得很轻,很模糊,似乎是,困了倦了。

    “该是,骑着彪悍的马,以大获全胜的姿态,回晏州接受你的褒奖,城门百姓夹道欢迎,”宋延没说完便住了嘴,枕在他腿上的人已经睡着了,似乎夜风带着凉意,他抱起他的时候,怀里的人还缩了缩脖子。

    四下里寂静的夜,似乎只有窗下小虫的呢喃,宋延将沈放轻轻放在床榻上,手臂抽出来的那一刻,沈放似乎醒了,呢喃了一句“宋延”,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放下帐幔,宋延掩好窗,只留了一盏微弱的烛灯,轻轻合上门,再次跃上屋脊,在夜色里狂奔而去,他看不到的是帐幔里沈放缓缓睁开眼来,伸手触碰着唇角,那里,还依稀残留着一丝灼热的温度。

    片刻后,一袭黑衣的沈放出现在了宗庙里,避开主殿一排排的祖先神位,径直找去了偏殿,在宁静的夜里,找到了被层层看守的一间耳室,攀于屋脊之上,沈放揭开几片瓦,便看到了和衣躺在地席上的宁王胤远。

    在沈放的记忆里,这位七皇叔是极其混不吝的一个人,许是年幼无知,看不清那张不学无术的纨绔面容下隐藏的心机,可是当看到这间斗室里囚徒一般的胤远,他的心还是猛然抽搐了一下,皇家无父子亲情,皇家也无兄弟友情,他甚至没想好待他重新回归东宫后,该怎样对待胤璮,怎样安置胤瑀。

    躲不掉的命运啊。

    胤远是被一阵轻微的声音惊醒的,暗沉沉的夜里,一个人影就静悄悄地站在他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在骤然的惊恐之后便冷静了下来,似乎,已经猜道了来人是谁?

    胤远坐起了身,那个黑影没动,胤远试探着问道:“你是来杀我的吗?”

    黑影依旧没动,也没说话,胤远又轻声问道:“阿玖,是你吗?”

    沈放“嗯”了一声,“是我。”

    胤远轻笑,“你终于肯回来了。”

    “是,回来了,小皇叔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沈放问道。

    胤远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许是碰到了什么,动静大了些,门外有守卫嚷道:“大半夜的,做什么呢?”

    胤远没应,但有脚步声渐渐由远及近,沈放动了动,手已经攀上了那极其细密的栏杆,头顶堪堪几片瓦的窟窿,就像一张张开着的利嘴,晃着尖利的獠牙,要将一切都吞进黑暗里。

    “阿玖,对不起。”

    脚步声停下,沈放也堪堪合上最后一片瓦,胤远的最后一句话也消失在黑夜里。

    这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文德帝辗转了良久,似乎做了一个梦,生平第一次,梦到了那个让他嫉妒、也让他害怕的孩子,粉嘟嘟圆润可爱,被先皇抱在膝头上,一起坐在勤政殿上接受百官的叩拜。其实那把椅子坐着并不舒服,镶金嵌银,凸显着无限的富贵,坐上去却是硬邦邦的,多坐一会儿,便是腰酸背痛,可偏偏,所有皇子都觊觎它。

    文德帝登临帝位的时候已经三十岁了,而那个粉嘟嘟的孩子,却已经在那把椅子上厮混了四年,甚至于连睡觉都在上面,那椅子的边边角角,甚至还有孩子攀爬时留下的口水和牙咬的痕迹,他怎么不羡慕,怎么不嫉妒?可真正生出嫉恨之心,却又是什么时候?

    文德帝的梦做的断断续续,时而是先皇坐在御书房里翻阅着奏折,时而是低头一脸不耐地呵斥着他,时而是那卷遗诏被请出来昭告天下的时候,时而是又是那个孩子倔强地看着他,责问他:“父皇,阿玖何错之有?”

    有错么,没错,可也有错,你的出生便是个错。

    帐幔外的帘柱上有轻轻地叩击声,白公公的声音带着一丝苍老,“皇上,时辰到了,该起了。”

    五更刚过,天边还是一团漆黑。

    文德帝撑着坐了起来,白公公伸手挂起帐幔,觑了眼文德帝的神色,问道:“皇上是夜里惊了梦么?”

    文德帝皱着眉头,眯了眯眼:“天还没亮。”

    “天色不好,瞅着大概是要下雨,今年的雨水似乎格外多一些。”

    文德帝直到坐在勤政殿的椅子上还是晕晕乎乎的,底下一片黑压压的臣工,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直到户部尚书丁望手持笏板上得前来,道:“皇上,臣有本启奏,春耕时日已过,劝农籍田,拖延不得。”

    文德帝小声咳嗽了一声。

    丁望又道:“近几日雨水多,皇上保重龙体,躬耕乃我大胤祖制,籍此佑我百姓五谷丰登。臣听闻太子殿下体察民情,已经回了宫,怎地今日不见上朝?皇上若龙体欠安,躬耕大典,也可交付与太子殿下,臣等定全力以赴。”

    丁望年岁已高,在朝中颇有威望,去岁方从工部平调,将摇摇欲坠的户部给勉勉强强维持了下来,眼下赫然摆出一道难题,让昏昏沉沉的文德帝也在瞬间清醒了过来。

    朝堂上窃窃私语之声此起彼伏,知道沈放回宫的人并不多,知道沈放一回来就立马回归东宫的人更是凤毛麟角,而偏偏此等让文德帝被收头疼的事情,就被丁望一句话给揭示在大庭广众面前,没有丝毫的预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文德帝忍了忍,“此事再议。”

    丁望却并没有退回,而是继续说道:“臣昨夜里请教了礼部季大人,得知太宗、玄帝朝,皆有太子代天子行躬耕礼的先例,此番安排,并不算违制。”

    礼部侍郎季敏抿了抿唇,低着头出了列,规规矩矩地回了声:“确实有此先例,太宗十二年、十四年,玄宗九年、十年、十一年,皆是时任太子殿下代天子行的躬耕礼。”

    文德帝觉得隐隐头疼,只得抬了抬手,“准。”

    此时的沈放端坐在东宫的书房里,眼前堆着朝中百官的名册及为官履历,沈放一边翻看着,一边审问着宋延:“昨夜里偷偷去了何处?见了何人?做了何事,如此鬼鬼祟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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