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谷雨：戴胜降于桑（14）
（14）
文德帝坐在圈椅上，撑着脑袋注视着一道栏杆相隔的胤远。
曾经风流倜傥不染一丝尘埃的宁王披头散发地坐在监牢的地上，大伸着两条腿，极其嘲讽地睨着文德帝，笑道：“皇兄又遇到难题了？”
文德帝半晌没动，眼珠都没转动半轮。
胤远笑了，往前探了探身子，“三哥，你是到今天才知道自己蠢笨地不配坐那把椅子吗？”
文德帝抿了抿唇，没说话。
“本王也瞧出来了，你把本王关在这里，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自欺欺人罢了，按理啊，该把本王关进地牢里，扔给刑部审理，可你怕啊，怕极了，怕本王抖出你做的那些腌臜事儿来，对吧？”
“你以为你就干净吗？”文德帝气急败坏地嚷道。
“本王确实丧尽天良，干尽了坏事，可是本王敢认，敢作敢当啊。可三哥你呢，你敢认吗？不敢认啊，胆小、懦弱，担不起重任，你以为父皇不知道？三哥，你的皇位，全靠胤玖才得来的，哈哈，事实就在眼前，还不敢承认吗？”胤远句句诛心。
文德帝攥在圈椅扶手上的手指攥得骨节花白，陡然笑道：“你除了用言语激怒孤，也就没别的本事了吧。”
“本王有没有别的本事，三哥不知道吗？长皇子可是打小便跟着本王长大的，”胤远笑道，“自大、狂妄、无知、自不量力，还蠢笨，本王自认教地不错。”
“是你指使他去西昭的？”文德帝几乎从圈椅上跳了起来。
“胤璃去了西昭？他那蠢笨样子，去西昭做什么，让人家看笑话吗？”胤远笑道：“三哥，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本王被你圈禁在这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何时去的西昭？说来听听？是一去不复返了还是被欺负了？西昭啊，几个王子王女我都熟着呢。”
胤远顿了顿，又笑道：“那几个王子可都是吃肉不吐骨头啊，没一个是和善好相与的。怎么，三哥一遇到难事就往本王这里跑，是期盼本王给你献上良策吗？你朝堂上那些个草包，就没人给你献个计？哦对了，有才干却不听话的，都让胤璃那倒霉孩子给搅合的罢黜回乡种地去了。”
文德帝觑着胤远，心底直冒火，可即便再极其败坏，也还得维持一个帝王该有的尊贵样子，可再怎么告诫自己要冷静，胤璃的死讯还是如同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了胸膛里。
他并不喜欢胤璃，和他的母妃一样目光短浅，愚昧无知，可毕竟是他的长子，皇长子，再恨铁不成钢，也只能由自己打骂，哪里容得下惨死在他人手里。
他嘴唇翕动着，半晌，依旧将事实说了出来，“老七，胤璃死了，死在了茶曲渡，被活活打死的。”
文德帝说完便哭了，堂堂一位帝王，在这狭小的斗室里哭得像个失去了糖果的孩子。
胤远惊讶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听着文德帝的哭声，良久又软软地瘫坐了下去，喃喃自语道：“他是个傻子吗，他去茶曲渡做什么，本王敢跟那几个草包王子和稀泥，都没敢去触鹰王的霉头，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文德帝极其窝囊地含着泪问道：“真不是你背后撺掇的？”
胤远陡然一笑，“三哥，你自己掰着指头算算，你把本王圈在这里多久了，本王每天上了几回茅厕你心里都清清楚楚，撺掇胤璃？本王有机会吗？你这个皇帝做的，是脑袋被驴踢了么，谁的话都信？”
文德帝吸溜了下鼻子没说话。
“本王问你，他去茶曲渡做什么？何时去的，怎么去的，和谁一起去的，怎么死的，死于谁手，为什么会把命丢在那里？他的随身护卫呢？尸身在哪里？何时得的死讯，谁报的死讯？三哥，能说明白吗？说不明白找个能说明白的人，你退下吧。”
文德帝嗫嚅道：“大胆。”
胤远失笑：“大胆？本王胆子确实比你大，打小你们都以为本王顽劣，离经叛道，整日里不学无术，一辈子只能做个混吃等死的富贵王爷，可当皇子的，谁没有一颗想当皇帝的心？你张大眼睛看看那，胤璃没有吗？胤璮呢？他整日里守在封地谋划些什么，你这个父皇知道吗？还有胤瑀，小小年纪，蛇蝎心肠。你却单单把眼睛只盯在胤玖身上，蠢啊，蠢得无可救药。”
文德帝“蹭”地站了起来，怒道：“胤远，别以为我真不敢把你怎么样！”
胤远笑着，却又慢慢一字一句，“来吧，再斥责一句大胆狂徒，不知好歹？三哥，你还是承认了吧，你不配做大胤的皇帝，不配，你的皇位是靠胤玖得来的，这一辈子，你甩脱不掉。如果本王猜的不错，皇上，是胤玖回宫了吧？他回来了，所以你着急啊，着急得五内俱焚，可你废不掉他，因为他的父皇亲命的太子殿下；你也杀不掉他，因为你无能，你懦弱，你不敢背上违抗父皇，忤逆天下的罪责！”
文德帝怒吼道：“胤远，你闭嘴！”
“怎么，做了那么多，这么害怕被人知道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你看看你自己，从头到脚，哪里都不配当大胤的皇帝，你里里外外，哪里都比不上胤玖的一个小指头。你不如他，你狭隘、自私、鼠目寸光、胸中无一丝丘壑，你卑劣，歹毒、刚愎自用，你连自己的亲儿子都嫉妒，嫉妒得想杀死他，就因为他比你强，比你更得民心，比你更能当好大胤的皇帝！你啊，早些殡天，将原本就不该你坐的皇位，交出去吧。”
文德帝冲到栏杆前，抓着栏杆几乎是咆哮着：“闭嘴，你闭嘴，孤要杀了你！千刀万剐！”
“千刀万剐？”胤远笑道，“皇上啊，你出宫打听打听，估计全大胤的子民都知道了，你要手足相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