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谷雨：戴胜降于桑（5）
（5）
“是吗？”吕宋冷笑道，“简大人，你知道什么是兵临城下吗？想不想登上城墙远眺一下五里外黑压压的大军压阵？”
简临眼圈一红，咬着牙，又道：“出发前一日，大殿下才得了消息，知道四殿下出现在了崇北关，他说，说四殿下肯定是要联络旧部，要起兵造反，他要来拿证据。”
“还有呢？”
“大殿下说，他要和鹰王殿下达成合作，鹰王殿下若支持他夺得大权，他会以一国长皇子之尊求娶新女王为正妃，这样西昭的王位，就落到鹰王手里，他们，他们互相成全。”
“互相成全？”吕宋笑道，“好一个互相成全，吕某是粗人，学不来这些弯弯绕绕，你不如说是互相勾结，投敌叛国，里应外合，我才听得懂。”
“吕将军，不是这样的，殿下只是有这个想法，”简临急切地辩解道。
“简大人，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大皇子怎么就知道四殿下在崇北关？谁给他传的消息？”吕宋垂着眼帘，目不转睛地看着台阶下的简临。
简临抬头看了眼吕宋，目光越过吕宋的肩头轻轻看了看吴庸，又骤然收回了目光，眨了眨眼，抿了抿唇，垂眸摇头道：“我不知，我认识殿下不过百日，殿下很多事情，我并不知情。”
“真不知？”吕宋的声音越发的冷。
简临轻轻摇了摇头，又轻轻道：“吕将军可以把我交出去。”
吕宋气笑了，“把你交出去？你在名册上吗？交了你出去，不打自招自露马脚是吗？”
简临的头垂得更低了。
“你是想把大皇子换回来？”宋延突然问道。
简临突然便跪了下去，沙哑着声音道：“我不在名册上，我可以去自首，说东西是我偷的，只要他们能把，把殿下他们放行，放了他们回来。”
“你以为茶曲渡只是抓盗贼么？”沈放轻声反问道，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薛策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恼羞成怒而已。
宋延伸手拉了简临起来，“等晏州来人。”
简临颤颤歪歪地站了起来，又自嘲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来不及了，他回不来。”
日暮夕阳的时候，宋延在城墙的垛口找到了沈放，落日的余晖披了他一身的金色，宋延驻足看了一会，才上前去，问道：“还在忧心他们？”
“不忧心，他们死有余辜。”沈放道，顿了顿，转过头来笑问道：“怎么，觉得我狠心是吗？”
宋延摇了摇头，“不，殿下做事自有殿下的道理。”
“西昭新君登位，按两国邦交理当前去祝贺，大皇子身份尊贵，出任使节也确实合适，可随行的人员失职，不能据理劝导，导致整个使团迫于皇子淫威而改变既定路线，这样的臣子失去了本心，只会阿谀奉承唯唯诺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或者，所有的随行人员都是大皇子一党，所以简临才能谋私，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使团的队伍里而不用避讳任何人。你说，他们是不是死有余辜。”
宋延“嗯“了一声，出声道：”我就是半天没见到你，才找了过来。”
沈放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宋延，身子靠在垛口上，歪了歪头，声音也软了软：“找我做甚？”
宋延看着面前的那张脸，几欲忘了要说什么，眼前人目光灼灼，却带着数不尽的笑意，烫得他的脸颊顿时升起一片滚烫来，喃喃道：“山脚下发现了一棵桃花，开花了。”
沈放骤然笑了起来，往前欠了欠身子，伸手捏了捏宋延的耳朵，整个人因为一缕笑容鲜活了起来，沈放的整个人离得很近，近得宋延能清晰地看到沈放眼角笑意里藏着的一抹促狭，沈放问道：“要请我去赏花吗？宋延，你耳朵红了，比太阳还红。”
山脚下的两棵桃花离得不远，宋延一路上都有些恍惚，似乎耳朵上还留有沈放的指温，那一点点的温度似乎并没有在晚风中被带走，反而越来越炙烈，渐渐地开始蔓延，蔓延到脖颈、蔓延到全身。
宋延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将堪堪落后他半步的沈放整个人拥进了怀里，仗着略高的优势，笨拙地将身边的人拥了个满怀。
怀里人没有抗拒，只是轻轻唤了声：“宋延。”
晚风吹起宋延的发梢，发梢拂过沈放的脖颈，有着微微的酥痒，那微微的悸动，突然就让沈放心安了下来，似乎关外驻守的十万大军、晏州的来人、吴庸、简临，统统都不值得一提。
宋延后知后觉地“嗯”了一声，再无半丝话语，沈放轻笑了一声，猜测着此刻的宋延定是满面通红，甚至连声音都在发抖，“宋延，”沈放又问道：“你这心思存了多久了？”
宋延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冰水湖跳下去，他全身燥热，燥热得想找个宣泄的出口，可偏偏沈放问他，肖想他多久了？
多久了？
细细想来，从他第一次见他，那个流着口水，死活要把将军府的小主子当坐骑的时候，那个人便已经闯进他的心里了。埋下了一粒种子。
宋延瓮声瓮气道：“很久了，刚，刚见面。”
宋延羞愧得把头埋在沈放的肩上，灼热的吐息便全部喷薄在沈放的脖颈处，那处被发梢撂起的悸动，便越发地猖狂了起来。
沈放笑道：“很久啊，我那会还是个几岁的孩子呢，就因为陪你跪着淋了会儿雨？宋延你羞不羞？”沈放想起的初见，是那个炎热的夏天，避暑山庄的湖边。
宋延又“嗯”了一声，他想起那块小胤玖跪过的那块青石板，被他撬走后就藏在将军府的一处房梁上，不知道这些年，有没有被人发现，有没有被人丢弃。下意识地，宋延将怀里人抱得更紧了些。
沈放垂落在身侧的手臂已经攀上了宋延的腰侧，缓缓地顺着衣袍的纹路爬上来，双手捧着宋延通红的脸，把他的头低了低，额头相抵，问道：“宋延，还在害羞？”
宋延埋着头，又轻轻地“嗯”了一声，就感觉唇上一软，沈放微微踮起脚尖，轻轻啄了下宋延的唇。
似乎一刹那，山谷里桃花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