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谷雨：戴胜降于桑（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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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临在苏醒后整个人仿佛呆滞了一般，一个字也不说，那向导回了崇北关便逃回了家里，又被秦柏给亲自拎了回来，再详细询问了一番，才知道胤璃仗着自己大胤皇子的身份，和加盖了大胤朝廷印章的国书，当着无数将士的面，趾高气昂地打了薛策一耳光，呵斥薛策不懂上下尊卑。
沈放看着简临，问道：“简大人，你说说，本殿该如何救？”
吕宋早已派文书将所有人的口供记录了下来，盯着四人签字画押，派了一百将士护送其中一名鸿胪寺卿和那向导，带着口供和吕宋的密信回朝复命去了。
吴庸铁青着脸问道：“大哥，我们真不去救大殿下了么？”
吕宋觑了简临一眼，说道：“救？怎么救？大祸临头了知不知道？”
两军交战，素来先遣来使，薛策是直接带着十万兵马黑压压直接过境的，就在崇北关的关隘口前五里处扎营。
秦柏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校场，手里举着一柄长刀，半晌忘记了放下手去，长刀就堪堪横在范筠的眼前，秦柏诧异地瞪着眼睛问：“现在往外送加急军情，还来得及吗？”
范筠抬手将秦柏手里的刀给格挡了下去，瞪了秦柏一眼：“吕将军早分析了军情和做了预测，汇报上去了，等着火烧眉毛了，你才察觉到了热，你脖子上的人头早给人摘了。”
吴庸在一旁似乎急得团团转，主动请缨到：“大哥，我出关会会去？”
“会会？”吕宋冷笑一声，“吴庸你是没睡醒么，他们在关外五里，又不是关内五里，你想怎么个会法？拿把大刀去挑衅？然后冲过去拼个你死我活？”
吴庸低着眉眼，顿时哑口无言。
“吴将军，希望你记着，你这条命是谁给的，若不是当年林将军把你从死人堆里拉出来，你坟头草都比马高了，”吕宋这些天许是从沈放和宋延的言语里明白了些什么，也让人查了查，心下失望，却也痛恨吴庸的背叛。
“从咱们崇北关到晏州，快马加鞭也就七八日，一来一回，朝里也该来人了，”范筠掐着指头算着。
薛策的使者在正中午的时候在关隘下叫门，使者年纪很轻，单枪匹马，在关外的沙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剪影。
吕宋站在城墙上，看着那名使者扯着嗓门叫道：“吕将军，我们薛将军说了，只要您把偷盗我们宝库的另外两名小贼交出来，咱们还是友好邦邻。”
沈放看了眼瑟瑟缩缩着被带上城墙的鸿胪寺卿，那名留下的鸿胪寺卿在鸿胪寺领知事职，官阶并不高，不然也不会被胤璃支使着，亲自陪简临去买新鲜的吃食。
眼下这位杨知事看到沈放带着疑惑和询问的眼神，瞬间明白了，支支吾吾地说：“简，简大人并不在出使的使臣名册上，是，是大殿下自己从府邸带出来的，一路上都陪着大殿下在马车里，我们都不熟。不过，看上去简大人很得大殿下信任和倚重，京都也偶有传言，”杨知事顿了顿，似乎头垂得更低了些，舔了舔嘴唇，也终于说道，“传言简大人是，是大殿下的房里人。”
吕宋低着嗓子骂了句：“胡闹！国事家事都分不清！”
这厢秦柏得了范筠的授意，也扯着嗓子喊道：“你们薛将军是不是看错了什么，什么小贼？”
城墙下的人是左参将，闻言嘲笑了一声，回道：“吕将军是贵人多忘事嘛？堂堂一个使臣团，带着你们大胤的官印，谁知却是一个偷盗团？传出去也不怕天下人笑话？吕将军，我们薛将军说了，只要您把这两名小贼交出来，我们鹰王殿下大人有大量，绝不追究。”
范筠听不下去了，朝城墙下“呸”了一声。
左参将也不恼，抬头笑道：“是范将军吧？怎地一大把年纪了，脾气还是这样火爆？哦，在下左林，任小小的参将一职，其实就是个传话的，薛将军还让我带句话，那一大帮盗贼，有几个皮娇肉嫩的，抗不过几鞭子，已经死掉了。”
杨知事已经瞬间红了眼眶。
左林传完了话，也不担心吕宋背后放冷箭，慢悠悠地调转马头，意味深长地往城墙上看了一眼，笑着驾马而去。
简林缩在城墙下，把头埋在臂弯里，也红着眼眶。
宋延低头看着他，初来的那一日，这个人浅笑盈盈，眼底含笑，通身俱是春风得意的张狂做派，却又在那份得意里暗藏了一份小心翼翼和谦和，瞧着也温润谦卑若君子，虽然站在胤璃的身侧，却比胤璃要讨人喜欢的多。
可短短十余日过去了，这个人却惨白着脸，眼底的那抹神采在苏醒的时候，一天一天的黯淡了下去，如同一棵被掘出土地，渐渐失去水分，干枯颓败的残柳。此刻眼眶红着，浅浅的水泽蕴藏着，却似乎是咬紧了牙关，不让那眼泪漫出来。
宋延骤然觉得有些同情。
隔着一扇城门，使者扬声喊出的话简临应当是听得一清二楚，宋延皱了皱眉，在心下叹了一回，说道，“朝里应该要来人了，你们大殿下的事情，总会解决的。”
“宋将军，”简临抬起头来，眼里蓄着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阿璃给我托梦了，他，他回不来了。”
宋延一怔，半晌方道：“别胡思乱想，托梦这老什子，做不得数。”
宋延此刻心情很复杂，他确实厌恶胤璃，倘若有朝一日涉及到了皇权更迭，他也会替沈放杀掉这个拦路虎，替沈放清除掉前行路上一切的障碍，可即便胤璃要死，也似乎应当死在自己手里，而不是憋憋屈曲地死在别人的牢狱里，让他没有了发挥的余地。
“宋将军，你不懂，”简临扬起脸来，声音极轻，如同喃喃自语般，说完似乎是自嘲般地笑了一下，可那笑容落在宋延眼里，却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宋延骤然想起做太子陪读时听过的句子，“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
城墙上的人陆陆续续地下来，吕宋紧崩着脸，吩咐着秦柏：“秦柏你带人去沿途迎一迎，朝里若来了人，赶紧地带回来，一路磨磨蹭蹭，当踏春访友，烟花三月渡崇北么。”
秦柏领命而去，下了城墙差点踢倒缩在角落里的简临，吕宋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简临，问道：“简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话忘记了如实回禀？”
简临撑着粗粝的城墙站了起来，半晌才说：“大殿下私下改了行程，说是当年曦和公主出阁走的是这条路，他也想走一回，看一看大胤北地的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