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谷雨：戴胜降于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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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璃一行人走得很匆忙，范筠送了胤璃出营地，礼节性地客套着问道：“出了崇北关外十五里，前面的路便是荒漠，殿下若是需要向导，末将可为您安排。”

    胤璃尚不及作答，沈放已在旁边笑道：“范将军多虑了，我们在殿下眼里都是狼子野心的人，我们的向导，殿下敢用吗？”

    胤璃笑着欺身过来，在沈放耳畔低语道：“胤玖啊，你还真是小肚鸡肠，你可知西昭的新王是位女子？你说我若跟那鹰王殿下合计合计，我以咱们大胤皇长子之尊，求娶一下女王殿下？然后，哈哈，这么大的功劳，你就跪着迎接本殿班师回朝吧。”

    胤璃最后的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恨意，带着恶毒的恨意，狠厉的眸子恨不得将沈放从头发丝到后脚跟撕得粉身碎骨。

    沈放后退了半步，避开胤璃咄咄逼人的目光，笑道：“那本殿在这里，先祝殿下心愿得偿。”

    一行人都走得没了踪影，范筠才问道：“是何心愿，让殿下这般放不下？”

    沈放笑笑没说话，看了眼吕宋心事重重的模样，说道：“吕将军，可否请大家看一样东西？”

    不大的书房里，宋延已经把茶曲渡的整个舆图铺开在了桌面上，沈放扫了众人一眼，见吕宋、栗远、吴庸、范筠、秦柏、郑凛都在，轻声道：“这张舆图秦将军和郑将军都见过，也是众位将士共同的心血，为此，丁肆还几乎丢了性命。这是整个茶曲渡的全貌，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五门，守卫森严。”

    “不过，我要说的是，”沈放的目光从众人面上一一掠过，又落回道舆图上，“吕将军和鹰王对峙多年，应该知道他是个有野心的人，整个茶曲渡，虽说只是他的封地，但是，又不仅仅只是一处封地。他屯兵十万之众，手下大将军薛策、星使蒋崇，这里是衙务司，这里是尚书监，这里是仓禀尉，这是外城的区域划分，有监察寮，有少府、廷尉、太常寺。”

    范筠低下头将整张舆图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叹道：“这完全是有了自己的小朝廷啊。”

    “范将军说得对，我们猜测的也是这样，鹰王的所谋，并不在阙都，而在茶曲渡。”

    “他想自立为王，坐拥一国？”吕宋问道。

    “所言正是，”沈放笑道，又扫了众人一眼，看到吴庸稍稍变了脸色，沈放一笑，继续说道，“大皇子跟我说，他们出使的目的，是联合鹰王，以两国姻亲的方式，来迫使新上任的女王卸下权柄。也许，只是胤璃的一厢情愿，或者只是他好大喜功、贪功冒进。”

    等众人各怀心思地散去，宋延才低声道：“吴将军的脸色似乎不对。”

    沈放不说话，宋延又道：“殿下已经决定了？是为了……他们？”

    沈放将舆图收了起来，轻声道：“是，也不完全是，还为了你，为了霍青桐，为了，很多人。”

    营地外的雪山脚下长着一片二月兰，宋延正时不时弯下腰去，挑那开得最盛的花枝折着，手心里，已经团了簇簇拥拥的一束。

    那束花最终插在了沈放窗下的竹筒里。

    纤细的花枝在晚风中细细摇曳的时候，沈放正在灯下雕刻着一枚印章，石头是在雪山下的溪流里捡的，椭圆形的一枚红色的石头，红得纯透，像荒漠里晚霞一般的颜色，他在石头的一面刻上了“宋北望”三个字，想了想，又在角落里刻了一把刀，影隐约约有着几分破月刀的轮廓。

    宋延的生辰在三月中，一个惠风和畅的季节。

    沈放偷偷地刻好了红色的印章，算了算日子，又悄悄地去了后山的溪流，想着兴许可以多捡几块石头，再给宋延刻上一块腰牌或者坠子，就见秦柏骑着马疾速寻了来，不及下马，便一伸手臂将沈放捞上马去，焦急地说：“小殿下得罪了，出大事了，那个简临回来了。”

    简临是带着两名鸿胪寺的官员逃一般地回来的，破破烂烂的衣裳上，干涸变色的血迹混合着泥土和沙粒，简临的发冠也丢了，披散着沾着枯草的头发，嘴唇因干渴而发裂，曾经白皙的双手也满是泥垢。

    沈放回来时，简临正抱着一大碗水喝得上气不接下气，两名鸿胪寺的官员一到营地便从骆驼上栽了下来，昏迷不醒。简临见了沈放，顾不得那碗水已经呛得他脸上、衣襟上满是泥浆，几乎是膝行着爬了过来，一把拽住沈放的衣角，哭求道：“四殿下，不，太子殿下，求您救救大殿下，救救他们。”

    沈放扫了简临一眼，简临便被宋延提着衣裳后领，拎小鸡仔一样了开去，“啧啧”叹了两回，问道：“苦肉计？”

    简临已经哭得喘不过气来，瘫软在地上，把头磕得鲜血淋漓：“殿下求你了，我们都被扣住了，茶曲渡的薛将军污蔑我们是贼，偷了他们的东西。”

    简临哽咽着，说得断断续续，鸿胪寺的一名随行小吏离开营地后，在草场和荒漠的衔接处拾得一片破旧的铜镜，只因那铜镜背后的花纹颇为好看，那小吏便留了下来，塞在了随身的行囊里，偏巧在城门处巡检时，那片铜镜掉了出来。

    之后的事情便大出简临的意外，尽管他们出示了通关文牒，皇子掌印，和大胤朝国书，他们依旧被全部关押了起来，所带的贺礼也被全部没收。

    简临说，他和那两名鸿胪寺的官员一进茶曲渡，便被胤璃要求去购买新鲜的吃食，带着一名向导便脱离了队伍，这才免遭一劫，花了数日，才托向导打听到了些消息，便一路逃了回来，逃得慌不择路，还滚下了一处沙丘，跌进了一片干涸的河道里，被石头划得全身是伤。

    简临的眼底布满了血丝，讲述的时候，霍青桐已经检查了他的伤，也回禀道：“和那两个大人一样，惊惧过度，劳累过度。”

    沈放没理会，只是看着简临，问道：“只见到了薛将军？没见到鹰王？”

    简临有气无力地摇着头。

    沈放又问道：“通关文书也被收缴了去，文书上记载了多少人？少了你们三个，就没有搜捕么？”

    简临垂着头，已经不说话了，宋延弯腰去看时，简临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当初在茶曲渡的一家当铺里，花了二两银子赎买了一面小铜镜的百夫长被宋延偷偷拎进了沈放的屋子里，那百夫长抓破了脑袋，也没想起那片小铜镜放在了何处。

    简临和那两名鸿胪寺卿醒过来已是两日后，一名略通晓些西昭的方言，便磕磕绊绊地将事情又详细地说了一遍，说打听到的消息便是他们一行人携带的行囊里，有他们宝库里遗失的物品，除了铜镜，还有金银细软、宝刀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