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谷雨：戴胜降于桑（2）
（2）
简临咬着唇，悄悄伸出手指，轻轻地拽了拽胤璃的衣袖。
胤璃咬着牙，将所有的不甘心层层抑制了下去，冷笑着坐回了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反击了回去，“她确实是一年到头见不到父皇几次面，她住的宫殿比冷宫还冷，可是，我这个大皇子可以啊。胤玖，这三年，你见过父皇几面啊？”
“那是本殿不想见他而已，”沈放轻笑道，“皇兄还有什么要显摆给我看的吗？不妨都亮出来让本殿开开眼，比方说你奉旨出使西昭，又比方说你偷偷豢养了黑甲军？”
胤璃刚想否认，就觉得后背被人轻轻戳了一下，瞬间清醒了些，便也意识到所有的言语都只是在暴露自己，极其忿忿不平，却又不得不按捺着自己心底的怒火，反问道，“四弟，你就不想知道，我是如何知道你的行踪的吗？”
沈放摊了摊手：“不想知道，大皇子也别挑拨离间了。可是看在大家都姓胤的份上，本殿奉劝大皇子一句，出使西昭，你的路，选错了。”
一语双关。
宋延又替沈放舀了一杯茶，自己也自斟自饮，旁若无人般。
胤璃死死地盯着宋延看了好大一会，似乎终于找到了新的发泄目标，嘲讽道：“我道是谁啊？原来是宋延啊？宋老将军家的庶子，哦不对，听说宋老将军都没把这个庶子记入族谱，啧啧，这算是，逐出家门了吧？”
宋延眼皮都没抬一次，脸上也没有半分的表情，胤璃的嘲笑讥讽，似乎是一把力气全然打在了棉花堆上。
沈放抬眉瞥了简临一眼，有意替宋延找回场子，也笑问道：“简大人现今是何官职，供职鸿胪寺，还是皇子府的后院？年岁几何？可曾婚配？父母可康健？本殿这位好皇兄，每月给你多少俸禄？瞧简大人伶牙俐齿的，又生得一副好相貌，要不要另谋高就啊？”
胤璃终于忍无可忍，咬牙道：“胤玖你别欺人太甚！”
沈放探过头去和宋延咬耳朵，“你瞧，他着急了。”
简临埋头不语，只是给胤璃递了个眼神，微微摇了摇头。
“皇兄，我再奉劝你一句，你们的路走错了，你一个人想胡闹随便你，可鸿胪寺几十人的使团，不是陪你胡闹的。”沈放言辞间又添了抹厉色。
“错了又如何，胤玖，我就是特意来膈应你的，看着你难堪，我很开心啊，”胤璃挑眉嘲讽道：“既然都不好过，好啊，都一起不好过才对啊，要下地狱，一起结伴啊？”
沈放将杯子落下来，起了身，不疾不徐，也笑道：“不好，道不同，不相为谋，本殿不养狗，特别是不听话，还喜欢胡乱咬人的狗。”
沈放带着宋延出了门，远远地，听见胤璃压抑着声音的怒吼几乎要冲破屋顶，“简临你看看他，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太子，他现在什么都不是了，父皇都不认他了，就一介白衣，白衣！一介白衣也敢在本殿面前耀武扬威、口出狂言，简直大逆不道！反了他了！”
宋延摇摇头，说道：“大殿下怎么还是这臭脾气。”
“唔，宋延，你以下犯上，”沈放笑道：“他是皇长子，宫里上上下下，谁不给几分面子，可奈何出生实在是低贱，皇帝瞧不上，宫里头那些个但凡心怀叵测的，都把他往天上捧呢，只等着他哪一天掉下来，自己摔自己一个大跟头。”
“他这个时候往西昭去，势必要通过茶曲渡，”宋延皱眉道：“那里现在估计还一团乱。”
“你没听见我劝他吗？我劝过了啊，可是以他的性子，势必要一意孤行，”沈放停了下来，看着一本正经的蹙着眉的宋延，“宋延，已经回营地了，我今日的花呢？”
宋延一怔，又问道：“真不管他了？”
沈放无奈地摊摊手，“我管他做甚，他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之前有些事情苗头确实指向了他，可你也知道他的斤两，他没有那份能耐。”
宋延又一怔，道：“你是说他背后有人指使？”
沈放点了点头，“嗯，但是不知道是谁？他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顿了顿，又自嘲道：“你我来崇北关不过月余的时间，他便知晓了，可西昭的消息，他却一点都不知情咱们这营地里，倒有他的耳目，可真是难得。”
屋外明月高悬。
范筠带着一个小士卒走过来，那小士卒笑着向二人行了礼，那小士卒换了身衣裳，赫然是小麻子。
范筠把小麻子从身后扯了出来，笑道，“小麻子说小殿下和宋将军好生厉害，搅得茶曲渡营地里天翻地覆。“范筠左右看了一眼，压低着声音问道：“大皇子这是唱的哪一出？”
“敲山震虎呢，杀鸡给猴看。”沈放笑道。
“敲的哪门子山震的哪门子虎？这些年我们崇北关就被他们忘到天边了，敢情我们就是条看门狗，有用的时候就来敲打敲打，没用的时候骨头渣子都不施舍一口？娘的，反了算了。”
宋延一怔，低语道：“范将军慎言。”
“范将军倒是快人快语，”沈放笑道。
“行了，不跟你们胡诌，我还得去应付鸿胪寺那帮人，“范筠笑着便带着小麻子走了，沈放直到再看不见范筠的身影，方问宋延：”宋延，如果我不回宫，你怎么办？“
宋延顺着沈放的目光看过去，又转了回来，目光落在沈放的脸上，轻声道：“跟着你，直到你嫌弃我为止。”
沈放抬手轻轻拍了拍摸宋延的脸颊，屈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指，笑骂道：“傻子，那如果我回宫，继续当太子，以后，继承皇位呢？”
沈放的手带着些凉意，那抹凉意让宋延的脸颊不由地去蹭了蹭沈放的手掌心，带着薄茧的掌心，细细的沟壑如同飞鸟的尾羽，撩拨得他几乎忘记了思考，只能凭借着本能回道：“那，当你的殿前侍卫，直到你不需要我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