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大寒:鹫鸟厉疾(21)
(21)
“不是,是青芷送的贺礼。”
“曦和公主?”袁安又怔了怔,方咬牙切齿道:“我才不信这里面没你的手笔。”
沈放笑道:“我跟宋延已经将那个三王子杀了,师兄不必紧张。”
“宋延?那小子也在你身边?难怪啊,难怪这几年没他的音讯,是被你给藏起来了。”
“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藏一个大活人,不过他前些天受了伤,不然你可在这里蹲守不到我。”
“受伤了?”袁安一拍脑门,“明白了,长公主府据说闹了贼,那贼还被同伙给救了,然后,林世子的一名贴身护卫就在打斗中护主身亡了,说是毛贼寻仇。那毛贼,就是宋延?”
沈放沉思了一下,“原来长公主府传出来的是这个说辞。”
“谁说不是呢,其实宫里也一直对宁王的事情存疑,这不,我这个谁都可以指派的小小侍郎就被推出来了,说是查访,实则监视,禹州水深,还不都是长公主府里搅和出来的。”
“师兄这个有一说一的性子,这么些年是怎么在宫里活下来的,”沈放笑问道,“没被参一个妖言惑众?”
“唉,”袁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没往下说,赏完了整个江夏镇冬日光秃秃风景的顾寒栖便摇着扇子过来了,张嘴便毫无顾忌地接了下句:“所以等着太子殿下您归位,肃清朝堂啊。”
“你这张嘴啊,什么时候能安分些,”袁安一把夺了顾寒栖手里的扇子,顺势便用扇柄打了他胳膊一下。
眼下,嘴巴从不安分的顾寒栖抢先进了门内,笑眯眯地看着面前扭在一起的二人。
宋延看了一眼顾寒栖,又看向沈放身后半步远的袁安,一脸的吃惊颜色,往久远里了说,袁安当是他的恩人。当年若不是他凭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将宋大将军说得脸面全无,毫无一句话来反驳,宋大将军绝对不允许一个小小的侍郎会将自己的亲骨肉从将军府里带走,还一带走就再也要不回来,不但要不回来,还惹怒了天颜,阖府上下吃了挂落,贬黜的贬黜,降罪的降罪,罚俸的罚俸。
宋延上前便要向恩人行礼,可奈何袁安抢先了一步,“呦呦呦,当年的那个毛头小子一下子长得这么精神了。寒栖,叫宋小将军,也是你的长辈。”
顾寒栖摇着的青竹扇又“刷”的一声合上,一脸的不情愿:“怎么都是我的长辈?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宋小将军,你几岁,行冠礼了吗?定亲了否?”
宋延嘴笨,素来应付不来这些场面,倒是一旁的楼画屏笑嘻嘻地凑了过来,“这位顾公子好面相,天庭饱满,剑眉星目,周身的气派比仙人还仙人,就是,仙人都不怕冷的吗?大冬天摇着把扇子,知道的说你风流倜傥,不知道的还当是公子有热疾,需时时有凉风习习。”
顾寒栖似乎是棋逢对手,终于找到了一张嘴不饶人的知己,拿扇子轻佻地抬起楼画屏的下巴,凑近了脸笑问道:“你是谁啊?这位眉清目秀的小友?”
“顾公子,我叫楼画屏,你可以叫我画画,或者屏屏,这样亲近些。”
顾寒栖想了想,收回扇子往掌心里一砸,“禹州明月阁楼画屏?就是你吗?快说说,你那沉水香入茶,究竟是何等清雅滋味?”
楼画屏一撇嘴,“切,那沉水香是霍大夫的,就借我一用,过后我就还给他了。”
“这霍大夫又是何人?东西既然送给了明月阁的小公子,还有收回去的道理?忒小气了,他在哪儿,我找他说道说道,替你找回场子。”
霍青桐原本估量着宋延已经服下了药,呆上半刻钟,再来看脉,谁不曾想一绕到前院来,便看到一屋子乌泱乌泱的人,又听到了有人在说自己,还有人要找自己论理,撸了撸袖子,跨进门来,“谁找我啊,死绝了吗,但凡有一口气在,我也能把人从鬼门关拽回来,不过若是一门心思寻死,那本大夫只能送他一程,好死,慢走。”
沈放被袁安拉到一旁的屋子里说事情,这厢就只余宋延无力招架着三个嘴巴欠收拾的人,一时只想捂着耳朵,找个清净的地方躲一躲,可奈何手臂被霍青桐包得严严实实,根本无法举起来捂着耳朵。
偏生楼画屏还在点火,唯恐天下不乱,“霍大夫,我可没说你小气,宋公子可以做证。”
“霍大夫好歹也是读书人,当知书达理,送出去的馈赠,怎可好意思再收了回去,古语训,来而不往非礼也,小画画,你可回赠了什么与霍大夫?”
“顾公子,我可怜一个明月阁的小公子,吃的穿的戴的用的,又有哪一样是属于我自己的?连我自己都不属于自己,只卖了三两银子,我拿什么去馈赠?”楼画屏说得泫然欲泣。
“真是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霍大夫,你的良心可安?”顾寒栖一手拿扇子砸着手心,一脸的愤概与不忍。
霍青桐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指着楼画屏,又指着顾寒栖,“你你你,还有你,哪里冒出来的?我的东西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路上捡来的,真金白银买了回来,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想给谁就给谁,我为何要良心不安?”
“非也非也,霍大夫,你可知那沉水香是如何形成的,鹤骨龙筋海南沉,那沉香树历经伤害、摧残与痛苦,却以宽容和包容的心性,最终饱结香醇,怒放生命之精彩,其沧桑其外、内敛含蓄的结香方式,其所蕴含的自我修复、厚积薄发、淡然超脱的人生态度,堪称为我辈读书人之楷模。一棵树尚且如此,霍大夫身为一名大夫,以治病救人为己任,悬壶济世走天下,难道还不如一棵树的觉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