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小雪：虹藏不见（9）
（9）
九州珍宝阁的老魏头看着桌子上的那方青金石小方印，半晌没吱声。
霍青桐伸手在老魏头眼前晃了晃，“魏叔，魏叔回神。”
老魏头一巴掌拍开霍青桐的手，没好气地说：“你们这帮小崽子，老六是造了什么孽，招惹了你们几个讨债鬼。你们可知道能用这方印的是何人，索特部是西昭实力最盛、地盘最大、人口最多的部落，部落首领座下七个大部族，只有部族的亲信才有使用这方印的资格，而且各个部族手里的方印皆有所不同，你们怎么怀里揣着这个，还来骚扰我这个老头子做甚？我九州珍宝阁，虽然人丁不济，可就这么好欺负的？”
“魏叔息怒，怒伤肝忧伤肺，回头给你扎的针白扎了，药也白喝了，那药多苦啊，”霍青桐赶紧给老魏头斟上了茶。
“知道苦还不给换换方子，”老魏头嘀咕了一句。
“魏叔，我这是有一回走镖的时候，商队的一个领头给的，说是来西昭可以找他喝酒吃烤羊，真没想到这方印的主人是谁，不是有意隐瞒，”宋延苦着脸辩解着。
“你没想到，他也没想到？”老魏头瞪了宋延一眼，又看向沈放，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们两个都听你的，我就知道你是个最不省心的，说吧，想做甚？”
“想知道，怎么找到他们。”
老魏头凶巴巴地“哼”了一声，“出门，左拐，第三个路口有一家大同布庄，找掌柜的，亮亮你这尊方印，就行了，他们自会带你找到人，别说是我说的！”
大同布庄颇为热闹，来来往往裁衣裳的买布的，选花样挑颜色的，沈放在门外等了等，等到人稍微少一点的时候才进去，让宋延找店里的伙计求见掌柜。
宋延是个嘴笨的，那店伙计刚刚送完最后一位客商，正靠柜台上歇歇脚，咕嘟咕嘟地灌着一大碗茶，不曾抬眼，不耐烦地摆摆手：“见什么掌柜，掌柜有啥好见的，不都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你买布啊还是裁衣裳啊，先自己进里间挑布去，挑好布我们大师傅再给你量尺寸。”
宋延索性将那方青金石小印给亮了出来，在店伙计的眼前晃了晃。
“呦，三掌柜的朋友，”店伙计猛然呛了一口，抬袖子胡乱擦着嘴，瞬间变了脸，“您稍候片刻，我去瞧瞧掌柜的歇好了没。”
那店伙计呛了一口茶，有几滴便溅在了宋延的袍角上，霍青桐在一旁捂着嘴乐，就见那店伙计小跑着出来，“几位爷，小的忙晕了头，冲撞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主子爷不跟奴才计较，您几位里边请，我们大掌柜跟三掌柜好的穿一条裤子似的，三掌柜的朋友就是我们大掌柜的朋友。”
霍青桐走在最后，翻出刚从宋延荷包里掏出来的一个小银锞子，抛着扔到了店伙计的怀里，笑道：“你嘴巴还没说干么？”
布庄里面别有洞天，院子里撑着密密麻麻的竹竿，挑着密密麻麻的布匹，一个矮墩墩胖乎乎的汉子从一匹布帘后伸出脑袋来：“是你们要找高义那混蛋小子的？”
宋延被沈放推了出去，只得拱了拱手：“在下宋延，和高掌柜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你跟他见了一面，他就把那印给了你？”掌柜的绕着宋延走了一圈，跳起来一巴掌拍在宋延肩膀上，恨恨地说，“他肯定是看上你这膀子力气了！”
宋延哭笑不得，只得如实交代，“高掌柜确实说过这话。”
“我就知道，来人，去把你们三掌柜请过来，”掌柜叉着腰冲外嚷道，“就说他看上的那牛小子来了。”
“大掌柜，在下宋延。”
“我也不姓大！”
高义是如同卷着一股风跑进来的，一把扯了挡着他视线的布匹，卷了卷扔到一边，跳起来捶了宋延一拳，“啧，这胳膊一看就有力气，一次能扛十个布匹，”又看了眼沈放，笑嘻嘻道：“想吃烤全羊了吧？”
整一个没正型儿。
沈放点着头附和：“我还没见过一整只羊如何烤的熟。”
高义又卷风般地冲了出去，安顿了一番，又卷飞着冲了回来，吊着腿坐在那一堆布匹架子上，扫了三人一眼，笑眯眯地说，“我就猜着你们会来，这位小兄弟也能扛布匹？”
霍青桐连忙挥着手，“不行不行，我是个大夫，细胳膊细腿的，连个药箱都提不动。”
“哦，你们也是特意来揭招贤榜的？”高义问道，“那榜你们可别揭。”
“不是，我们是追着两个人来的，没想到一路追到了阙都，”沈放一言难尽，“我们镖局丢了一匹马，追马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独眼龙，那人极其不讲理，不但掳了马，还盗走了我们的东西。我们跟着追到了青州，他又跟三王子的人碰了面，喝了酒，我们还没来得及讨回我们的东西，那独眼龙就被三王子的人给杀了，叫什么雀三的，还有一个叫豹七的，从官府逃了出来，我们猜着那独眼龙的东西也被他给拿走了，就一路追着过来了，追过来才知道雀三豹七都是三王子的人。眼下也知道那东西估计是拿不回来了，就寻到您这儿来，讨口酒喝了好回去。”
沈放说的半真半假，反正颜炟死了，死无对证。
“你们丢了啥宝贝？”高义问得很直接。
沈放看了眼霍青桐，霍青桐会意，蔫头巴脑地说：“其实也不是啥宝贝，我们霍家是祖传的医术，丢失的是一本祖辈记下的医书，和一瓶神药，那神药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就只有几粒了，书上说能活死人肉白骨，我正依着药方满世界找药材配药呢，就被偷了。找不着就找不着呗，顶多死了见到祖宗被摁着打顿屁股，就是那药啊，千万别被糟蹋了，这世上仅存的那么三颗了。”
“那雀三豹七见那独眼龙做甚？去青州买酒？可酒早就到了啊。”
“我们去官府问过了，说那独眼龙是我们大胤宁王殿下的侍卫，”宋延说，“所以他们是从监牢里跑出来的，高掌柜，你们下回再去我大胤走货，可别再和他们一起了，省得被官府追查，殃及自身。”
“呦，这事情倒越来越复杂了，那雀三我近日倒没见着，不过豹七见着了，见天儿地跟着豹五，跟个跟屁虫一样，瞧着恶心。不是，你们还要回去？回去继续当镖师？”
“我就靠这膀子力气，”宋延笑道。
三人酒足饭饱地回了客栈，席间高义不曾劝酒，几次从宴席上进进出出，便也没顾得上，霍青桐还有几分忐忑，歪过脑袋过来轻声问宋延：“那高义能上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