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小雪：虹藏不见（8）
（8）
莫修涯坐在酒肆的二层，撑着脑袋看向大街上正在一个馄饨摊上吃东西的沈放，歪头看向身侧的豹五，“你没认错？真是大胤的太子？大胤的太子不是说死了么？”
“我在宁王的手下那里看到过一张画像，殿下您相信小的，小的绝对不会认错，那废太子当年没死，是死遁了。这前不久才有了信儿，宁王还担心他突然蹦出来坏了他的好事，正满天下撒网，找了刺客要杀了他呢。”
“死遁？有趣，”莫修涯端起桌上的酒杯朝楼下沈放的方向敬了敬，自言自语道：“有朋自远方来，干一杯。”
“殿下，要不要我们把他给抓了，送给宁王做大礼？”豹五弯下腰献计。
“抓了？”莫修涯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又朝沈放的方向敬了敬，“你在教本王怎么做事？”
“小的不敢。”
“不敢就对了，你看到旁边那人背的刀了吗？那把刀不错，肯定比你的破刀好。”
“那小的去给，抢过来？”豹五偷瞄了楼下一眼，刻意藏拙。
莫修涯失笑，“你抢不过人家的，有趣，真有趣，你说他们来见青芷，是有什么目的呢？”
豹五不言语，径自给莫修涯斟酒。
“真没趣，又怎么不说话了，该你说话的时候，屁都不放一个，不该你说话的时候，倒是满嘴胡言乱语。豹五啊，你们在白鹿寨杀了我那好大哥的亲卫，做的不干净，被人发现了，告到青芷那里去了。你说，我为了讨青芷的欢心，如果他要你一命偿一命，我是把你交出去呢，还是交出去呢？唉，真愁人。”
豹五连忙“扑通”一声跪下，“小的知罪，求殿下开恩。”
“开恩？本王哪有什么恩典给你开，你的那些个小聪明，在本王面前，省省吧。”
“小的知错。”
“人不犯错，天诛地灭啊，哦不对，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呦，他们走了，这就吃好了？堂堂大胤太子，吃一碗路边摊儿的馄饨，啧啧，真可怜。你说我们要不要请他吃吃酒，喝喝咱们的羊骨汤？”
“小的去跟着他们。”
“跟，有什么好跟的，还怕他们跑到天边去了，青芷的那个小婢女，叫锦绣的，肯定会去寻他旧主子，你派人看好她便是。不过，什么事情会需要锦绣去传达呢？一个小宫婢，一个前太子，一个嫁出去狗屁不如的公主，啧啧，大胤的朝堂似乎也应该很有趣才对，”莫修涯自言自语地碎碎念。
“听宁王的人说，大胤朝堂确实斗得厉害，先不说宁王有谋逆之举，那大皇子就不是个安分的，还有长公主府里的人，也是到处惹是生非，唯恐天下不乱。”
“大皇子，这皇家的长子，但凡是个长子，都是个顶顶讨厌的，不就是早脱胎几年么，那也得早死几年才对。豹五，本王那病歪歪的大哥，现下如何了？还有一口气在？”
“是，就吊着一口气在。”
“还真是麻烦，你说，我这好大哥要是死了，那小婢子是不是就得巴巴地去找这位死而复生的太子了？”莫修涯又喝了一口酒，“那就让他死了吧，本王祝福他早死早超生。”
“殿下，可这时机未到，宁王那边……”
“宁王？”莫修涯“扑哧”一乐，“伸手拍了拍豹五的脸蛋，”你以为我还真要靠那宁王才能成事，你就那么抬举他啊，那本王把你送给他如何？反正，雀三死了，他死之前，估计也把你给供出来了，我啊，还可以卖宁王一个好，你说对不对？”
“殿下，小的对殿下忠心一片，日月可鉴。”
莫修涯微微一笑，轻声道：“好了，我那位好大哥终于可以去死了，去吧，做干净点，栽赃给谁呢？三个大夫，一个是父王派来的，一个是索达部的，一个是大王子自己的人，目前还不能让父王起疑心，余下的，你看着办吧，看哪个不顺眼，让他陪葬好了。”
豹五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领命而去，直到奔出酒坊两条街方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豹五扶着街边的一棵歪脖子柳树喘气的时候，霍青桐正拽着宋延要买一家铺子的肉饼吃，宋延边掏银子边抱怨：“吃吃吃，才吞了一碗馄饨下肚，你们霍家，也不怕吃穷了。”
沈放在一旁笑而不语。
霍青桐啃着肉饼，翻着白眼，“放心，我们霍家吃不穷，你没发现这一路上只有我在赚银子么？你这个吃白饭的，主子让你查的事查明白了么？”
宋延的脸红了红，埋头走过一条街，才跟沈放耳语：“刚才那几个，应当是那位王女座下的人，这位二王女殿下，生母只是一个端茶倒水的粗使婢子，又生的是女儿，一直得不到善待，生下不久就病故了，那王女活得甚是艰难，是几个婢女省下一口吃食养大的，也亏了是个女儿身，才得以活下来，故而她座下，有一支女子军，和她一样做男子装扮。”
“我还当是这西昭民风如此豁达又彪悍，”霍青桐插了一句嘴。
“所以，这位王女虽然掌一方兵权，却依旧是在夹缝中生存，没人敢惹她，也没人愿意吃力不讨好去惹她，因为没人在意她，觉得她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应当是，自古女子皆薄命。更何况是帝王家。”
“你这话，倒是青芷的知己了。”
宋延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又说道：“当年极力上书和亲提议的，一共四人，后来都死了。”
“嗯，恶有恶报。眼下杀了那两名逃犯，拿了宁王的罪证，咱们就可以回去了。”半晌，沈放方回道。
一张手绘的地形图铺在桌子上，霍青桐沏茶的时候看了眼，“啧啧”叹了一回，“宋少侠，这字真是用你拿刀的手写的？”
宋延瞪了霍青桐一眼，冷哼了一声，稍稍转了转身，只看向沈放，指着地图说，“王城南北在一条线上，正中间是观星塔和祈福楼，祈福楼后依序是西昭王的政事厅和后妃的寝宫。三王子的殿堂在西北向，不大，表面上戒备极为松散，可实际上几个方位皆有暗哨，每隔一个时辰那些扈从换岗一次，倘若声东击西，倒是可以潜进去，这里，还有这里，有几棵大树，四季常青，不如夏季枝繁叶茂，却也可以藏人，不过树下好像设有陷阱，落地时需谨慎。”
“书房在回廊的南面一角，挨着寝殿，这两间屋子平常无人招唤不得进入。还有，莫修涯手下有三支扈从，一支负责打探各种消息，以雀为代号，一支以豹为代号，还有一支特别神秘，暂时，没打探到，主子恕罪。”
“恕罪？恕你何罪啊？昨天你和霍青桐去买的肉干，怎么我一口都没吃着？”
宋延抓了抓脑袋，“那我再去买点，昨天的，一不留神就给吃光了。”
“别抓脑袋了，再抓里面的水就流出来了，我何时说过要去夜探莫修涯的府邸，还要潜进书房和寝殿偷东西？好歹曾经也是一国堂堂太子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能做出梁上君子的行径，”沈放把宋延抓脑袋的手给拍了下来，“我问你，西昭有几个部落？这几个部落支持的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