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小雪：虹藏不见（2）

    （2）

    “白鹿神有灵，怎么会不知道哪些人该庇佑，哪些人不该庇佑，该庇佑的，一生顺遂平安喜乐，不该庇佑的，磕破了头也不管用。”

    “那就算是磕头，也得自己来磕，自己躺床上，让手下的人来代替磕，这磕的头到底算谁的，神仙也算不清这笔糊涂账。”

    “不是说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了么？”

    “是啊，听说阙都城内到处贴的都是求医榜，重金酬谢呢。”

    “听说有个猎户在山上挖了棵人型的草疙瘩，有胳膊有腿的，给当作疗伤圣药献了上去，还得了好大一筐赏银。”

    “什么草疙瘩，那是何首乌，一种药材。”

    “那咱们也上山挖去？”

    “说的容易，成人形的何首乌，千年难遇一株，可遇不可求，你以为是山上的什么草，想挖就挖得着？”

    “这吃了千年的何首乌还没医好？这大王子是个什么病症？”

    “谁知道，反正是起不了床了。”

    “我听那些走货的说啊，这里面水深着呢，是中毒，说是这个人，做的，”那人边说边比了个手势。

    “可别混说，小心被人告到帐前，你这嘴得给你撕了。”

    沈放默默地喝着汤，权当没听见，一旁的霍青桐却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听闲话一边自顾自地念叨，“何首乌吧，确实有解毒之效，可又不能解百毒，可治疟疾日久，气血虚弱，也可治瘰疬痈疮，遍体身疮，还可治腰膝酸软，耳鸣耳聋。主子你瞧，这汤里不但有山参、黄芪、当归，竟然还有一小片鹿茸？”

    宋延闻言探过头来，好奇地看着霍青桐筷子上夹着的小圆片，“这就是鹿茸？长的跟平常看到的不一样啊。”

    “大傻子，哪有拿一整根当饭吃的，这是切下来的，”霍青桐手一转，便将筷子上夹着的鹿茸片扔进了宋延碗里，“吃掉，不许吐。”

    宋延夹起碗里的鹿茸片，看着霍青桐，神情讪讪，“小大夫，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是我的不是，给你赔礼道歉。”

    霍青桐瞥了宋延一眼，把吃空的碗往前一推，嘴硬地命令道：“舀汤！不要鸭脖子！不要山姜！”

    邻桌又在神秘兮兮地咬耳朵，可奈何沈放耳力太好，便也听得清清楚楚。

    “索达部和都兰部都有自己支持的王子，西泽部是大王的旧部，肯定拱卫大王，只有咱们新野部还在观望，唉，难。”

    “首领怎地还摇摆不定？”

    “谁让咱们部族最偏远，又人口稀少呢。”

    “索达部支持的是谁？他们手里可握着息山整片的矿脉。”

    “没听说索达部和都兰部上个月争矿山起争执了么？我看啊，争矿脉是假，争那个王位是真。”

    “大王不还活的好好吗，这些人都急什么？”

    “急什么？争一个从龙之功，这叫未雨绸缪。”

    寨子西侧有一家规模颇大的药铺子，一行三人进去时，掌柜的已将掌了灯，在命两名店伙计关着门扇，霍青桐掏出了一大锭银子，掌柜才端着灯，气呼呼地说：“下回要买，早些来，灯下也瞅不清个啥状况，买坏了可不赖我。”

    霍青桐跟着掌柜去了后院的小阁子间看鹿茸，伙计上了两杯茶，便收拾着柜台，沈放端着茶去了后边廊下，那廊子间建得极为别致，幽静的抄手游廊，几扇如意的窗格，窗格外，玲珑的几株花树，隔着雕花的窗扇，几许薄淡的月色袅袅铺陈而下，花树的影子洒落在小径上，便隐隐多了几丝出尘的意境。

    沈放看得尤为入神，手中那杯药茶似乎便也可口起来，可堪堪要回身再斟上一杯，就见不远的墙头一阵悉悉索索，两个人影儿爬了上来，又蹑手蹑脚地落了地，左右看了一圈，猫着身子便进了不远的一处屋子。

    那两人身形不甚灵活，可落地却又极其有章法，沈放嗅了嗅，便也闻到了药铺终日弥漫着的药草气息里，隐隐约约传来的一丝血腥气。

    那两人，应该是受了伤。

    有脚步声而至，伴随着掌柜嘀嘀咕咕的声音，“敢情你这客商是戏弄老夫不成，那么一大匣子上等鹿茸，只挑中这么一小截。”

    霍青桐的声音也缓缓而至：“掌柜莫恼，我给主人家带这个样品回去过过目，定下来再来。”

    沈放端着空杯子回了主屋，那掌柜的已经撂下袖子，“送客送客，天晚了打烊了。”

    月色正浓。

    宋延看着霍青桐手里的一截鹿茸，好奇地接过来打量了几眼，又嗅了嗅，便被霍青桐一把夺了过去，拿帕子仔细给裹好收进怀里，小声地笑道：“我把掌柜那一匣子里最好的半副鹿茸给买了来，他还不肯卖，谁让他将好的次的都混在一起，报了一个价。”

    “难怪他气得直翘胡子，”宋延笑道，便见沈放停了下来，轻轻地“嘘”了一声。